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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气却让自家有些坐不住了,尴尬的起身道:“我,我只顾同朋友耍笑了……”芳华急着要替他分辨,只得将事情的原委如实相告。
时鸣顿足道:“那玉佩再价值连城,总不过是个物件,岂有比性命还值钱的?四郎,你……你……”芳华扯着他的衣袖摇了摇道:“伴伴我晓得了。”又蹙眉道:“是哪个这般多嘴,竟敢违我之意?查将出来看不一顿好打!”时鸣一面拭汗,一面摇头苦笑道:“四郎还想瞒谁?外头坊巷间怕早已传遍了。不然,小人是如何得知的?”兄弟二人“啊”了一声,立时双双成了苦瓜脸。芳华十分仗义的拍着东城的肩道:“此事与哥哥无干,爹爹面前我自会去说。”东城道:“怎么与我无干?是我带你出去的,又不曾照顾好你。倘或你今日果真有什么山高水低,我还有什么脸活着,只随你去罢了。”芳华笑道:“我是祸害长命的很了,哪里说死便死的?到是让哥哥受了惊吓,扫了大家的兴。”说罢又劝着东城回去歇息。东城哪里肯依,执意要等戎清禅与他把了脉在去。芳华道:“我若有什么怎会自己走回来?这里有伴伴在了,哥哥只管放心去吧。”时鸣也来相劝,东城只得揣着些许疑虑告辞出去。
等东城出去后,时鸣才让芳华平躺在床上。从头到脚的细细查看一番,见确无伤到哪里了,这才放下了心。芳华只管扭着身子,“咯咯”地笑道:“伴伴好痒!你……你这会子便不怕与我,授受不亲了吗?”时鸣慌忙捂了他的口小声道:“祖宗,你还嫌今日祸闯的不够大?必定要再惹出些事来方肯罢休?”芳华微微的眯着眼,心下思付道:“若果真就怎么去了,也不知好是不好?再不必担心,日后秘密被揭穿无法自处,家人也不必因我受人嘲笑。可若真去了,从此便与家人阴阳两隔,再无相见之日。”方想至这里,那凤弦的面容竟浮现在眼前。猛听得耳边有人唤了声“守真”。芳华只觉心头莫名的悲伤,爬起身睁着泪眼,哀哀的连叫数声“泊然”回应着。时鸣正与他说话,忽然见他神情恍惚起来。眼中淌着泪,口里唤着那晚梦中人的名字,竟像是魔怔了。
时鸣也不及多想,上前将他搂入怀中,拍着他的背安慰道:“四郎怎么了?可是受了惊吓?莫怕莫怕,有伴伴在了。”芳华渐渐的平静下来,偎在他怀里道:“我正想着,今日若回不来,终究是好还是不好,便听见有人在唤‘守真’,倒像是在叫我一般。”时鸣听得背上一阵发寒。搂紧了他道:“胡思乱想些什么?四郎便舍得撇下家人而去?昨晚才应承照顾我终老,今日就变卦了吗?你且放心,有郡王与你几位兄长在,谁还敢欺负了你去不成?再不济还有我了。我说过,此生此世哪儿也不去,就只守着你。只怕你到时厌弃与我,唯恐避之不及呢。”话音未落,便感到芳华的双手收紧了。
时鸣抚着他的发,犹豫片刻小心问道:“四郎,那泊然你在哪里认识的?”芳华抬头望着他道:“素日我到哪里伴伴便跟到哪里,若结识什么朋友伴伴怎会不知?”时鸣观他神色倒不像在说谎,拿了衣袖与他拭泪道:“我只是觉得奇怪。四郎既说不认得那人,又为何能叫出他的名字?看你每每想起他便悲伤不已,似有……”说到此,时鸣望着芳华的双眸道:“似有无限缱绻之意。”芳华眼珠儿微微一缩,此话正说中了他的心事。
芳华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自己原不是多愁善感之人,自从昨日,听了廉松风与云修儒的故事后,竟然失态到当众流泪。紧接着便做了那个莫名的梦,梦境真实的令他痛彻肺腑。还有那个看不清面容,自己却能叫出他名字的人。他究竟是谁?他口里唤的“守真”又是哪个?为何总觉得他叫的是自己?在梦里与他相拥,那种感觉极为奇妙。没有一丝羞涩与不安,仿佛期盼了一世之久,果然是时鸣说的缱绻缠绵。芳华想到这儿陡然一惊,自己想也不曾想过,会跟一个男子生出情愫?这时,凤弦的面容又一次浮现在眼前。芳华想起自己似乎唤他做“泊然”,而他除了惊讶之余,似乎还有不可言明的心事,藏在幽深的眼眸中。
时鸣见他垂着眼帘想得出神,雪白的脸上粉红一片,不由得替他惋惜,暗自道:“四郎好风采,若不是这个身子,世上的女子谁能配得上他?”正想着,不防被芳华拍了一下道:“今日多亏了子叔兄相救,我们已约好,明日到他府上拜谢。”时鸣见他把话岔开,只得道:“此等救命大恩,自然是该去的。”芳华忽然笑道:“幸而采茗没帮倒忙。若是他‘好心’上前拉我一把,必定会被我带了下去。子叔兄救人不成反被坏了性命,岂不是我的罪过。”时鸣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扶他坐稳正色道:“四郎一向赏罚分明,今日若不罚他,我恐人人效仿都不尽心当差。”芳华道:“委实不关他的事,若罚他岂不有失公允?我方才之话倒不全是为他开脱,难道他的命便比我低贱些吗?若我今日在劫难逃,那也是命中注定,何必又去连累他人?”时鸣最听不得他这话,当即跪下道:“什么‘命中注定,在劫难逃’?你若果真出了岔子,有多少人会活不下去?我这十多年的心也算是白操了,你叫我向谁说去?”芳华见他神情激荡,不由得心中一软。光着脚下了床去拉他,时鸣赌气跪着不动。
正在此时,外头有人通传新真堂的戎先生到了。
这戎清禅乃是翰林医官院,和安大夫戎喜之子。芳华自幼便是他请脉问诊,相处如家人一般。清禅虽才三十几岁,却深得其父真传。大小方脉,男女疑难杂症皆不在话下。在南城香阳坊开有一家医馆,京中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且说清禅走将进来,见此情景便笑道:“这是怎么说,井管事跪着做什么了?”时鸣顺势立起身,瞧着他清清爽爽的样子道:“怎的才来?公子出了怎么大的事,你竟一点也不着急。”猛然看见芳华光着脚站着,立时便皱起了眉。忙将他抱到床上躺好,拿了薄单子与他搭在胸腹间。清禅放下药箱,取了引枕出来。芳华将手放在上面,瞧着他诊完了脉。时鸣急问如何?清禅也不答话,与芳华相视一笑道:“我看公子气定神闲,连吓也未曾吓到呢。”芳华一骨碌爬将起来道:“二哥哥要背我回来,是我执意走回来的,倒是将伴伴吓得了不得。虽是初夏,到底有了些暑气。戎先生与他开些,安神清热的汤药是正经。”清禅将那细细的双眼挑起望着时鸣,摸着精心修饰过的胡须道:“我这里赶天赶地的跑过来,却连一杯茶也舍不得上,哪有这般使唤人的?”时鸣掸了掸袖子,方要唤人上茶,又被他叫住道:“明前茶。”时鸣有些恼火的瞥他一眼道:“你倒嘴刁得很,有茶吃便罢了,什么‘明前雨前’的穷讲究!”清禅转头对芳华抱怨道:“我茶未吃到一口,竟惹得他好不通情理的一番话。”一面说,一面起身向着时鸣负手而立道:“我与你相识已十余载了。前些年对我还有些笑脸,言语也还客气。如今越发的那我做下人使唤,那脸子冷的比冰好不到哪儿去。我究竟何处开罪你了,你当着四公子的面儿说清楚。若果真是我的错,我与你赔礼便是。”
时鸣见他紧挨着自己站定,忙往后退了一步道:“我向来如此。”清禅哦了一声,向前踏上一步道:“四公子十数年来,日日对着一大块冰,委实可怜的紧。”芳华见他故意戏耍时鸣,早笑弯了腰。忍不住添了把柴道:“伴伴笑起来很好看呢。”清禅又哦了一声,双眼微微一睁方要往前蹭,被时鸣一把扣住肩头,立时疼得矮了半截儿。芳华见了无所顾忌的,抱着枕头在床上笑得一阵乱滚。
时鸣松开手,那脸色比方才不知难看了多少,还算平静的道:“戎先生若是无事,就请自便吧。”清禅揉着肩望了他一眼,小声儿的骂了句“过河便拆桥。”来在床前低声道:“公子行经时可还疼痛吗?”芳华正笑得欢,不防听了他这话,一下子便岔了气儿。时鸣忙赶上前来与他拍着背,狠瞪了清禅一眼。
芳华自三年前初潮而至,把他自家先吓个半死,将时鸣弄了个手足无措,连带令德也跟着数日回不过神来。请了清禅过来把脉,言说是葵水来了。时鸣听后险些坐在地上,还是令德沉稳些,出门之时被门槛绊了一下几乎跌倒。时鸣与清禅再三解释,却被芳华一句话给堵了回来:“你们也说是妇人才会有的,我是男子因何会有这个?或是说,我根本便是个妇人?”清禅知他年纪尚幼,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明白。如此诡异之事,别说是小孩子,便是他这个行医多年之人,也无法理解。时鸣郑重其事的嘱咐芳华,万不可将此事泄露与旁人知晓,便是亲兄弟也不能。
众人只道他与那妇人一般,因是一月一次的。谁料,行经七八日后至下一次,已过去半年之久。后来才晓得,他是半年一次。那芳华又羞又恼,却又无可奈何。最让他难耐的,便是小腹处无休无止的酸痛坠涨之感,行动坐卧就怕露出马脚来。倒也难为了时鸣,不知他从何处寻来的,做工精致的布套子?将那细白的草纸,叠成宽窄厚薄适中的纸条儿,放进套中系在腰间。虽然不舒服,却能到处走动。晚间就寝时,时鸣将那草纸厚厚的,在芳华身下铺了一层,以免弄脏被褥。冬日倒还罢了,若是弄脏了裤子,便投入火笼中烧掉。其他季节就麻烦多了,芳华至今也不知到,时鸣把那些弄脏的衣物扔到哪儿去了?左右无人发现,他也懒得再问。只一件,那不算厉害的痛经,却让他在那几日如坐针毡。清禅悄对时鸣道:“原本不是什么病,哪有身上流血还与好时一般精神的?世间妇人都是这般过来的。若是个女孩儿,成了亲有了孩子阴阳调和,这病自然也就不治自愈了。可他……”时鸣想着芳华那几日,人前依旧说笑玩闹硬撑着装门面,回到房内便窝在自己怀中,焦眉愁眼的小声哼哼着,要自己替他揉肚子。又抱怨道:“我若是个女孩儿该多好,便是为这个成天躺在床上,也不怕人笑话。唉,真不知这种日子何时才是尽头?”时鸣看着怀里的小人儿,暗自琢磨着是否要与他避嫌了。
常言道祸不单行,果然便应了这话。就在这年,芳华时常觉的两ru酸涨,甚至有明显的疼痛。悄悄对时鸣说了,时鸣也顾不得什么避讳了,急解开他的衣服一看,雪白单薄的胸口上并没有磕碰的痕迹。正自纳闷儿,忽然发现原本粉粉的两颗小米粒儿,竟然长大了许多,连颜色也变深了。时鸣虽是自幼入宫,毕竟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想着芳华日前才有了葵水,如今又是这般模样,心下一阵叫苦不迭。急请了清禅过府来看,果然与他猜的一般。眼看着那平平的小胸脯儿,跟蒸包子似的逐渐壮大了起来。清禅私下告诉令德与时鸣,只怕这位四公子同那妇人一般能生养。把个时鸣急得直跺脚,令德的手打着颤,好容易抓稳了杯子,灌了口茶下去。略微定了定神道:“慌怎的?他是我的孩儿,横竖我养他一辈子罢了。”一则芳华那时年纪尚小,与这男女之事还不甚明白。二则时鸣怕他一旦知道了会接受不了,因此刻意的隐瞒了他。而令德与时鸣对他周围的人愈加防范起来,时鸣更是寸步不离的守护着他。
这里芳华平定了气息,吃了口茶道:“用了先生的药好了许多,若是一点都不疼便好了。”清禅笑道:“只要公子能忌住口,那便好得多。”芳华长叹一声道:“我一年两次还难熬呢,真不知那些妇人如何受得了呢?”清禅见他烦闷,忙岔开话问起坠楼之事。芳华与他说了,清禅道:“我来时,坊间便已吵嚷的无人不知了,说什么的都有。”芳华要他细说,时鸣晓得无有什么好话,忙朝他使了个眼色。清禅会意,笑道:“我在轿子里坐着,隐约听得一句半句也不十分真切。外人的话听他做什么?只是……郡王面前怕是瞒不过去了。”芳华低了头,将手指在枕头上划来划去。清禅又笑道:“公子尽管放心,那板子要打也只会落在时鸣的身上。”说罢斜了时鸣一眼。
又坐了会儿,清禅才告辞出去。
时鸣不放心,佯装送他跟了出来问道:“果然不要紧吗?”清禅看了一眼,跪在远处日头底下的采茗,冲着时鸣咬了咬牙道:“我这里要紧的很。我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亏你也下得去手?这条膀子连抬也抬不起来了。”时鸣不屑的一笑道:“你休要赖人,我手上有分寸的,哪里就疼成这般了?”一面说,一面唤了个中贵过来,要他送清禅往帐房取诊金。
那采茗偷偷儿的望了时鸣一眼,正巧与他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