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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我微微皱眉。
“小的是芳踪楼的下人,妈妈派小的来通知少爷,要想见虞姑娘最后一面,请马上到柴房去!”
“最后一面?!”我“簌”地站了起来,一把抓住来人的领子:“你说什么?!”
“小……小的只是传话……”那人吓得不敢动弹一脸惊慌。
我顾不上什么了,松开手冲出门去,直奔芳踪楼后院的柴房,柴房的门大敞着,门口并没有守着人,我放慢脚步,带着些许侥幸和疑惑走了进去。
“你来了。”芳踪楼的老鸨虞想云淡淡地说,从离开床沿站起身来,我看见厚重的棉被下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曾经乌黑润泽的长发此时枯槁如杂草般铺散在枕头上,柴房昏暗如昔,空气中弥漫着木料的清香和药物的酸涩味。
我走上前去从被子里找到母亲的一只手,紧紧握在掌心里,母亲的手跟我的手差不多大,却骨节鲜明,削瘦无比,手上的温度很是诡异,不像一般人那么暖,却也不冷,是一种近似飘渺的温度,不受控制的颤抖更加严重了,甚至带了那么一股抽搐。
“娘……”我轻声呼唤,母亲微阖的眼皮抖动了起来,却没有睁开。
“娘您睁开眼睛啊!我是贝儿啊!您说过等您好了,我们一起回京城的!”我激动地紧握那只手,却见母亲的眼皮仍只是抖动。
“你醒醒,你起来,不要放弃,起来!”我已经没有耐心,用力将母亲拉了起来,那沉重的坠感,僵硬的关节,令母亲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坐了起来,却坐不稳。
这状态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像一个尸体一样,除了微弱的生命迹象,她的身体已经走到了尽头。
“殿下。”虞想云依旧是淡淡的口气,可她眼里却无法欺瞒地蓄满了泪水。
我心里一阵颤抖,放下母亲,轻柔地帮她掖好被子,转过身来叫道:“来人!人呢?快准备笔墨!”
“你要做什么?”虞想云擦了擦眼角,疑惑地望着我。
“一定是药开太重了,没错!我重开一遍,一定能把娘治好的,我肯定还漏了什么没想起来,让我好好想想……”犹如一只困兽在密闭的笼子中不安地躁动,我在床前来回走动,在心里默默排除着一个个能起死回生的药方。
“殿下!”虞想云喝住了我:“不要这样了,若梨肯定不想看见你这个样子,你要有能耐,就去替她报仇,别让她死得太冤枉!”
我回过头,看见那颤动的眼皮下渗出了一滴晶莹的泪水,伸手去拭,只觉得指上无比冰凉。
“娘要贝儿为您报仇吗?”我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又一滴泪水渗了出来,我知道母亲什么都不想,她只想好好活着,安安静静地活着,像我曾经奢望过的那样。
“我不会为你报仇的。”我冷酷地说:“要报仇你自己去!你给我好起来自己去报!如果你就这样死了,别妄想我为你报仇,也不用妄想我来参加你的葬礼!我会很快忘记你,所有人都忘记你,因为你不曾为我们做过什么,你活得那么懦弱,连死都死得那么懦弱!”
心里一阵比一阵强烈地抽痛,像被什么东西紧紧绞住,勒住。
母亲的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湿了枕头,可是除了流泪她似乎什么都做不了,包括动一动手指,抬一抬眼皮。
“你不能死,你什么都没做你怎么能死?把我生下来之后连一个面都没让我见到这样过了十几年,我受苦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困惑的时候你在哪里?在我最无助快要被魔鬼带走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你欠了我这么多,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抛下我一个人自己走了呢?
两眼已经模糊,喉咙已经哽咽,我最想说的,一直想说的那句话,卡在那里,再吐不出来。
或许只是过了一会儿,我起身往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道:“我开个新方子,我去煎药……”
背后响起一声尖锐而悲伤的惊呼,然后是不可遏制的号啕大哭。我却恍若未闻,笔直地往前走去,直到我的面前出现一双脚,抬起头来一看,原来是龙靖弘。
他在这里站了多久?看见了多少?在我最狼狈的时候,他都一直这么看着,一言不发。
我冷冷一笑:“是不是觉得我很冷血?我母亲死了,我却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龙靖弘的神色很复杂,但他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望着他我已经无法抑制心头的积愤:“你骗不过我,你看我这样子心里肯定在嘲笑,嘲笑我是一个妓女的孩子,嘲笑我作为一个医者却无法救活自己的母亲!嘲笑我虽然成为龙鼎的王掌握了无数人的生杀大权却惟独不能让自己的生身母亲安享天年!”
“我没有。”那冷冷的倔强的语调对此刻的我是莫名的刺激。
我握住他的双肩,三分愤懑七分不顾后果地说:“弘儿,你在挣扎着什么?你又在忌惮着什么?你一开始明明很喜欢我的,是什么让你变了?我知道你恨我,我做了什么你要偷偷在心底恨我呢?你说啊!”
倾注在手上的力道失去克制,龙靖弘一直平静的脸孔终于有了慌张的神色,但是还是那个回答,“我没有。”
“没有吗?哪一个没有?没有挣扎过?没有忌惮我?还是没有喜欢上我?”
龙靖弘受不了我发疯的力度,不得不开始挣扎。
“回答我的问题!”
“……”那清亮的眼神越过我露出一丝说不出名字的诡异光芒,我只觉得后颈一阵劲风袭来,然后整个天地都陷入了黑暗的昏眩之中。
眼皮,像有千斤般沉重,身体也麻木没有感觉,胸口好象有什么重物压住了一样,连呼吸都很艰难。我从睡梦中苏醒过来,头顶上是一个不怎么精致的普通木床穹顶,空气中有古怪的味道,浑身无力,只能稍微转一下头,只看了一眼,我便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我肯定是做梦了,要不就是睡糊涂了。
再度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靠在我肩侧的那张睡脸却没有丝毫变化,飞入鬓角的俊秀的剑眉,长长的浓密的睫毛像停歇在花上微阖起来的蝴蝶翅膀,鲜明的轮廓的阴影下,那习惯紧紧抿起的倔强的唇因为熟睡而孩子气地嘟起,小麦色的肌肤光滑细致,动人的弧度一直延伸到尾骨消失在一件单薄脱落的丝被之下,这个人,不着寸缕地趴在我的身上。
真是荒天下之大谬。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个人应该是叫作——龙靖弘!
心里一惊,动了一下,那难堪的部位竟传来了不适的扯痛和酸麻,我楞了片刻,脑子一时间转不过来。
然后那趴在我身上的少年悠悠转醒。
一双清透中却夹杂了太多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蛊惑和炽热的眼眸与我相对,在这双眼睛里面找不到一丝愧疚,这小鬼竟然一点羞耻的念头都没有!!!
“你……”不知道是为什么,我的声音很沙哑,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我却怔住了,我要说什么?跟他讲大道理?在床上?在他身下?!
意识到自己被他压着,我不得不先让自己的呼吸顺畅一点:“你先起来一下。”
犹豫了一阵,那“重物”终于移开了,我喘了口气,撑起身来,却又跌了回去。
“怎么了?”
怎么了?
我的脸也许已经红得没有词语可以形容了,我能回答说我屁股疼吗?
不再与我做无聊的大眼蹬小眼,龙靖弘翻身下床,找来了几个瓶瓶罐罐,看着那些瓶罐我有一阵想挖个洞钻进去的冲动。
“哪个可以用?”龙靖弘虚心地问。
“白色……不……绿色那个指拇瓶。”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药也差点拿错了。
“我自己来……”看着龙靖弘走过来的样子,不知为什么心中生起一股排拒感,不过拒绝对于龙靖弘来说是根本不存在的词,这是很多年后我才领悟出来的。
半推半就上好了药,我的脑子总算清醒了许多,望着四下陌生的环境,不由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燕岛。”
岛?!难不成……
不顾疼痛我从床上跳了起来,走到窗边,徐徐的微风吹来,郁郁葱葱的海岛树林再过去,便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我没有想到,这辈子第一次看见大海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发生的,也第一次感觉到在一个陌生地方的心慌意乱,这里,毕竟是我从来没有想象过的,不知道怎么来又要怎么离开的海中岛屿。
“要起来也先穿上衣服吧。”龙靖弘将一件灰蓝色的陈旧的长衫批在我身上。
我只是恍惚,连心都冰冷了。
遇上龙靖弘,原来是一件如此可怕的事情。如果我不被感情迷失方向,如果我能像杨逸柳一样想得更深入一些,如果……我能在还没有察觉到龙靖弘有异样行为和神情的时候就及时派人详细勘察。
没有如果了,落在白王妃手里,只要我跑,她是不会追的,她只是不想看见我而已;落在嵇月祁手里,他虽然觊觎我的身体,怀疑我的身份,但是他过于自信也玩心过重,给了我逃脱的机会。可是落在龙靖弘手里,我对他的一切一无所知,惟独知道他深沉内敛心思稳重,说话做事决断明快不拖泥带水。这样一个孩子,我却妄想用叔叔的温情去照顾他,感动他,妄想将他当作当年那个没有享受到多少天伦的少年天子,要将他揽入怀中细致呵护!
可笑,实在可笑。
“我还有事情要忙,等一下我会找人过来照顾你,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跟他们说。”那明明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孩子,用超乎年龄的成熟眼神望着我,有些淡淡的不放心,只是淡淡的。然后不受任何影响,也没有任何解释,转过身去,像背负了应当背负的重要使命,从容不迫地离开了。
挫折是什么?失败是什么?
过去我以为我知道,现在我却发现,过去那些所谓挫折失败,不过是小意思而已,被一个孩子,被自己的侄子耍在手心,只是看着就喘不过气来的窒闷,对于未来完全失去预感,身边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伙伴,这样,是不是比过去失败得更加彻底呢?
“公子请用早饭。”木扉被轻轻推开,我停止毫无意义的自责回过头来,一个十一二岁相貌平平的少年端着一碗粥放在了桌上,澄澈的眼睛望着我,有些拘谨有些担忧。
他以为我会绝食抗议?
我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那少年的脸马上红了起来,眼神闪躲着溜到了脚板上去。
吃下那碗稀到看不见米粒的粥,我有些怀疑龙靖弘是不是虐俘,腹中的空虚没有丝毫缓解,让我有些疲乏使不上力。抬眼看了看那孩子,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小的姓李,没有名字,公子可以唤小的作小李。”
“小李,你可知道我是何时上岛来的?”
“小的不知道,小的十天前才被主子买回来,不过听其他下人说,公子已经昏睡了半个月了。”
“……”半个月?我托着头有些头晕,没想到一下子睡了那么久,难怪肚子会那么饿。斜了一眼那张杂乱的床,我有些郁闷,莫非我是被龙靖弘用那种方式唤醒过来的?
小李似乎觉得我人很和善,小李本身也不认生,很快便熟络起来,收拾好屋子换了被褥,我重新躺回去休息,小李便在一旁跟我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我知道了燕岛是东海附近的岛屿,范围不是很广,但是是一个海盗团伙的栖息地。三个月前前任岛主莫问失踪,由他的义子,也就是闻人靖(龙靖弘)接替。
难怪龙鼎国内复仇大军大肆剿灭“太子党人”的时候一直找不到主要人物,就连后来走遍龙鼎的吴朔兄弟也没有抓到半点蛛丝马迹。他们都想不到,这些人会躲到燕岛来做海盗。
夜里,半睡半醒之间,一条黑影闪了进来,悉悉数数脱了衣服,掀起被子便挤上床来,我没有睁眼,只是懒洋洋地问:“谁?”
“我。”是龙靖弘的声音。
我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盯着他,昏黑的夜里我竟能清楚的看见那如星子般璀璨的双眸。
“你把我带到燕岛来做什么?”
他没有回答,我只好换个问题:“你接下去要怎么处置我?”
沉寂了好久,久到我几乎以为他睁着眼睛睡着了,才听他缓缓叹了一口气:“我娘说你害死了我爹,占了我爹的位子,夺了我家的天下。”
就这样?!我啼笑皆非:“宏梓末年太子叛乱,当时我还在我娘肚子里没有出生,我怎么害他?等我稍长,诸葛轩炎专权,把我当作傀儡,我又如何害他?再后来,我被白王劫走,整天读书写字,当时天下大乱,事情又过了那么久,我若能找到五哥再加害他,那我就是神仙了。”
龙靖弘看着我,突然扑了上来把我压在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