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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气一转,牵情丝不等真真气变老就突然破折而下,丝上真气如刃,靖王只得转回注意,双指一挟,挟
住飞舞的游龙。
经此一缓,周围暗卫们又不敢真个对祈世子下手。祈柳二人隐入密林,如飞鸿过地,杳杳无踪。
「伊祁?」靖王始终喜怒不形于颜色,此时功败垂成,容色也无多大变化,身上压抑的气息却在一瞬间
狂飙,森冷的煞气与迫力,少年握着牵情丝的手心不由溢出冷汗。只是一脸倔强,不肯低头。
「那只痞子虽然贪花好色、无德无行、以貌取人、见死不救、巧言令色、故弄玄虚、欺善怕恶……」少
年一口气说到这里,突然住口,怀疑自己哪根神经坏了,居然想帮这样一个烂人。
「怎么不说了?」靖王继续看着少年。少年却觉得周围气息有轻微变化,不再是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于
是大声道:「他虽然是个烂人,但唯一好处是有所为,有所必有!我相信他不会叛国,不会做出对不起
轩辕的事!」
靖王默然半晌,突然转身面对亲卫:「传令下去,擒拿祈情与柳残梦,生死不论。」
「你!」少年险些跳了起来,「不许,不可以,轩辕也不会同意的!」
靖王唇角又抿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小娃儿,你不知,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皇上已将青城之事全
权委与本王。在这里,本王的命令才是绝对的!」
少年看着靖王的神色,从背梁冷了起来。
他知道,靖王是认真的。
认真想杀了祈世子的。
到底为什么呢……
暗流本便是祈世子一手调教出来的,要如何避开暗流的追踪原是易事。但祈也是靖王一手调教出来的,
如何行动也容易落在靖王的算计中。到两人终于摆脱暗流追踪,暂时放心休息时,已是寅时初。
离无尘出家,也有十年了。
祈坐在树下支手撑着头,呼吸急促,手足冰凉微溉,胸口气闷不已。心脉附近的经脉疯狂地膨胀收缩,
似有无数只虫子在血管里爬行,有种湿冷滑腻的恶心,大约蛊毒又发作了。
柳残梦站在一旁,颈间缠着柔肠寸断,不敢离开太远。他转了转脖子,伸手揉着颈间紧绷的肌肉,道:
「逃跑时还得顾着脖子不要不小心被顺手扯断,一路唯祈兄马首是瞻,被人牵着脖子的感觉,还真是…
…荣幸啊!」
祈世子哼地一声冷笑,在柳残梦注意到他身子不适前,捧起酒囊,仰头咕噜咕噜连灌好几口。酒水从唇
边溢出滑落,喉结不断上下滚动。
饮包美酒,放下酒囊,抹了抹颊畔的酒渍,双肘支在膝上,俯身自浏海间冷眼斜睨着柳残梦。过了会儿
,手一样,将柔肠寸断扔给柳残梦。
狭长的凤瞳眯了起来,微讶地捧着铁线:「这是……」
「本来就打算与暗流会合后给你解开的。我的确不想时时刻刻都与你泡在一起啊!」
柳残梦耸了耸肩,自怀里取出寒玉匕割断脖子上的死结。
祈世子拾起地上剩余的柔肠寸断,比量下长短,一脸痛苦,叹道:「一下子就少了三丈。如此稀世珍宝
……算你三百两黄金如何?」
话是问着,却一点问的意思都没有。柳残梦正在喝水,闻言一口还喷出,咳了老半天才止住。
抬起头,祈世子已写好帐单,递到他面前等着画押。
苦笑着签下大名,蓝衣青年忍不住又嘀咕道:「三百两换柳兄一条命,很值得了。」高高兴兴收起帐单
,吹了声口哨,祈世子心情大好,「说来还没恭喜柳兄当上庆国单于呢!可喜可贺,以后区区就不用担
心怀中一叠帐单没处索赔了~」
蓝衣青年继续干笑,怀疑收到帐单后原国师会不会考虑逼宫换个单于了:「这种时候还有心情研究索债
之事,看来祈兄现在还好得很啊!靖王对祈兄影响并不太大吗?」
「谁说不大?!」祈世子眉毛都要挑到额头上了,嗤之以鼻:「是非常非常人!不然怎么区区何苦现在
就开始盘算万一回不了祈王府,下半生生活费要往哪里索赔!」
「原来如此。」蓝衣青年点头受教,「祈兄不考虑到庆国养老吗?庆国地灵人杰,风水宝地,在下定奉
祈兄为上宾……」
「区区也很想啊!可惜区区一见柳兄这张脸就恶向胆边生了!」没好气地应了一声,祈世子突然想起前
事,眉带煞气:「区区想起来了,区区之前曾说过,如果不幸夜宿山林,就要做些让柳兄哭泣的事!」
柳残梦连咳几声:「靖王爷很可能很快就会追上来。」
悻然甩手,重新面对现实危机,心下苦涩。
绝了柳残梦的生机,便等如绝了他的生机。靖叔真要不顾旧情下了绝杀令吗?
说到底,一直是自己先辜负背叛他的--从最早返回暗流为朝廷效力,到适才的抗命出手。靖叔无法原
谅,不能原谅,原也是理解中的事……
一念至此,又是心烦意乱,再也笑不动了。
「你的膝盖借我靠靠。」突然将柳残梦拉到自己身边坐下,也不等对方反应,背对着直接倒在蓝衣青年
的膝盖上。
「这算醉卧美人膝吗?」低醇的笑声自背后传来,祈世子懒洋洋地闭上眼。
「安静,区区在努力幻想美人,别用你那乌鸦嗓打破区区美梦。」
『这么小就会醉卧美人膝,长大后定是个风流子啊!小情』曾经不小心睡倒在无尘膝上,醒来时,靖叔
那张微笑捻须的脸……
柳残梦看着横躺在自己膝上的黄衣青年,小心地动了动膝盖,黄衣青年耳畔的发落到脸颊,隐约现出耳
垂上的牙印。
空气中有着酒香,草木香气,还有熟悉的,祈世子衣上的熏香。祈常长流连花丛,衣上也难免染上脂粉
香气,与祈这个人融合在一起,反而形成微带情色的诱人味道。黑夜里,星光黯然,月色暧昧,两人靠
得如此近,想到先前在「转波阁」被祈世子亲手打断的好事,柳残梦不由低低笑了起来,也不知在笑什
么。
z听到背后的低笑声时,祈鼻端埋在蓝衣上,闻到尽是数日来熟悉的气味,并不难闻,和美女的香气截
然不同的清朗气味。
明明是敌非友,为何却要这般任性地躺在对方膝上呢?因为他是现在唯一能理解自己心情的人?还是因
为对他武圣身份而起的对抗意识?
一只手抚上了祈世子的头发,祈皱眉,「啪」地一声打开了柳残梦的手,坐起身来。
「柳残梦,你须记着。我虽然收起柔肠寸断,但你也不可稍离我一步。蛊毒解药尚须我以真气催制。你
若离我一步,我自有方法让解药再也制不出来。」
祈的目光很平静,只是在宣读着一个事实。
柳残梦托着腮,支在膝上,看着祈世子,笑容可掬:「我自然知道……我相信你一定会做到的--从你
用你的血养万蛊珠开始……」
--就已经抱着随时同归于尽的决绝主意了。
轩辕有祈世子这样的属下,实在是幸运得让人忍不住想妒忌呢!
柳残梦心下想着时,又忍不住微微地叹息。
宁折毋弯,遇强更则。祈不是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却总是要用最直接,也是旁人使不出的,最极端的方
法。
放开柔肠寸断,无形的百锁却是再也斩不断了。
「你能明白就好。」得到满意答复,琥珀色眸子眯了起来,似笑非笑,一边从怀里拿出地图,一边叹气
:「为什么一跟你在一起,总是要逃命,在塞外……」
此话一说,又想起旧恨,转手放开地图掏出另一张纸:「在塞外莫絮追杀是出自你的指使,所以区区后
来的损失也该算在你帐上了。九叶灵芝液、酒囊、伤药……」
柳公子脸色越来越苦,小声道:「向莫絮索赔不行吗?」
「你是主子,你先代垫。」头也不回地龙飞凤舞完帐单,笑嘻嘻递了过去:「画押。」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柳公子重复念了无数遍后,灰败着脸接过帐单。数目
不敢细看,匆匆阅过,画了个草押,心下提醒自己,这个奸商的债绝对不可以再欠下去了。
收好帐单,取出地图后,沉吟不语。暗流势力分布如何,祈世子自然是最清楚的。但此时有柳残梦在旁
,却不能让他从行走路线上看出暗流分布的漏洞。眼珠子转了转,道:「靖叔一定会双管齐下,一边在
青城追捕我们,一边令人截断蜀中往来京师之路。他在蜀中已近十年,蜀中早成了他掌上之物,硬碰硬
去闯绝对行不通……姓柳的,也该是你贡献你实力的时候了!」
「呃?」
「两个选择,一是发挥你柳武圣的功力,让我们从青城一路杀到京师;二是发挥你柳武圣的实力,贡献
武圣庄在蜀中的势力图。别忘了,我们现在是……」
「一条绳上的两只蚱蜢!」柳公子很顺口地接了下来,唉声叹气不已。
五月廿八,青城周边市镇很热闹。
德阳,东城门
「小人王阿航,住在附近古樟村……啊!你问这位啊?这位是小人弟弟王阿猫……为什么手牵手?兵大
爷,小人不是牵着是扶着啊!阿猫生病了,小人带他进城看病……什么?冤枉啊兵大爷,小人就长了这
张脸,没你说的什么……哎哟哎哟,大爷你轻点啦!别这么用力拉小的胡子,这是千真万确假不得的…
…」
大邑,西城门
「造孽啊~~~老身就住在城内东大街的,身家清白,你问问,这城里谁不识东大街的翁婆婆。老身才
出城去看女儿几天,你你你居然怀疑老身身份,造孽啊~~~这个是老身孙女,才十二岁,一向住在乡
下,这次带回城里来玩的……天啊地啊!你们居然要检查我们妇道人家,你你你不得好死!老身一把年
纪,小孙女才刚要解语!放手放手,老身与你们拼了……」
简阳,南城门
「朗朗乾坤,竟发生这等事,实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李世兄,没想到今日你我竟要受这等侮辱,在
街上宽衣受检,斯文扫地。要是传回家里,晚生已没脸活了……哎哎等等,官大爷您别再往下搜了,下
面没什么……哎哟,这个是什么?这本艳书绝对不是晚生的!想晚生一向品德……哎哎兵大爷你先听晚
生说完你一定要听晚生说……」
理县,北城门
「官大爷你在说笑吧?你们要找的是男人,为何要奴家们停下来呢?……难不成你以为奴家们是男人?
!哟哟,你们可有见过像奴家这般胸怀伟大的男人?男人能有奴家这细腰,这柔荑,这美貌?能有奴家
这窈窕玲珑吗?哎,官大爷你怎么……怎么流鼻血了?你不检查了?确定吗?你真的不检查吗……太可
惜了……」
『无尘此生,独慕惊鸿』
转波阁内,落樱亭里,紫衣王者望着柱上的字,陷入了沉思。他的身形在夕阳下,有如亘古前便由众神
刻下的石像,高大、古朴、威仪、神圣,让人只能远远望着,无法接近。
四位紫衣亲卫守在亭外,默不作声地守护着主人。伊祈在一旁百无聊赖,却又一步也不敢离开靖王。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轩辕在京师,到底太远了。想要阻止靖王对祈世子的狙杀,伊祁知道,在轩辕
有所动作前,暂时只能靠自己了。都好靖王对他的跟随,没表达任何什么不悦的意思--简单说,就是
被完全忽视了,就像没发现有少年这样一个人跟在一旁似的。
瘪着嘴,少年将下巴趴在石桌上,又换了个坐姿。一下午在这亭子里发呆快两个时辰了,靖王居然一直
保持这个姿势没动过……不会是这样站着就睡着了吧?听说马就是站着睡的。
心里恶毒地对石像加以怀疑,将相遇来处于下风的郁闷全部投入到联想上,却听玉径上有人来禀报。来
人先细声说与紫衣亲卫听,伊祁见二人不断点头,心下揣测是什么情报,耳朵也尖尖竖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