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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尾巴不放心地看看尖耳朵独自一个人走了的背影,轻轻叹一口气。朝狼姑姑走去。
尖耳朵回到家,在小小的洞壁里,踱过来踱过去。停住脚步,朝洞外走,去了他很少去的邻居家。丑黄的家。
异种奇闻 19。诡孕
次日的天气很好,阳光灿烂地照耀大地。
昨晚的混乱和狼藉,一扫而空,连妖怪们的尸首都化了灰随风散,根本看不出曾发生过怎样的可怕的事情。
暗巷里的触手如何餍足缩回了手脚,民居里爆发出人类凄惨的尖叫,暗夜里的罪恶和丑陋……都随著白昼的降临,潜伏不动。
街上仍旧熙熙攘攘,早起的妇人们为一两个铜钱和小贩说个不停,勤劳的小二早早打开铺面,吆喝买卖,早点店门前生意兴隆,油条包子饼,豆浆米汤粥……样样刚出炉。一个精神奕奕的大汉正排在大队伍里,他见这家店人多,就往这处来买。
早上出门来买早点的,不是持家的民妇,就是打工的劳力,或者听使唤的仆人,他站在人堆里,足足比周围的人高出一个头,威风赫赫。
轮到汉子买了,却支吾说不出买什麽,想了想,让各样包一份,双手拎满了,心满意足地往城外走。
明城一早醒来,就看见龙游在房间里坐著,笑眯眯看著他。桌上琳琅满目,摆了一堆热腾腾的早点。
“你出去买的?”明城问。
龙游点点头,出去叫了声。马上有黑熊精端了热水热巾进来,侍候洗漱。
明城吃著东西,龙游在旁边看著。
“你不吃一点?”明城问。
“饱了。”龙游答。
明城的眉毛勾了一下,“……吃过了?”
龙游笑嘻嘻:“我是魔啊,几年不吃都不会饿。那……我喝点水好了。”
以明城现在的修仙体质,亦很少会感觉到饿,不必像常人般一日三餐。但龙游喜欢看他吃,隔三岔五还会弄些大夫说的补品啊煨汤啊之类,说滋补。
明城对吃东西没多少欲望,更像对付一件任务。看龙游这麽热心,有时甚至学著亲自去猎野味下厨,不忍拂他意,总将就吃几口。
刚咽下个包子,龙游递著水杯子到明城唇边,明城就著杯沿喝了一口,狐疑地看著龙游:“你今天心情很好?”
龙游含糊应了声。
“怎麽?”明城前阵子对龙游疑心,後来见他宁愿忍自己都不愿动他,在一起时耳鬓厮磨时刻不离的,心里的浮沈不定暂压将下去。他根本想不到,在他身上需索刻求大半月的龙游,分睡没几天,会因难耐,跑出去捣乱。
“我陪你出去走走。”龙游握住他的手道。
明城点点头。
龙游对他的好,他都知道。
院门口,黑熊精牵了高头大马等著。龙游抱了明城,一跃而上。
虽然会很讨厌龙游处处太过周到的服务,但在这谁也不认识的蛮荒之地,只两个人,明城拒绝的话语,每在那双金眸的热烈注视下,封在嘴里。尝试接受,尝试相处,尝试亲密无间。
晴日,好风,旷野,一匹马,一双影。
丑黄的山洞比尖耳朵住的还要窄小,一进去,就看见当中一张大桌上放著一件衣服,用金银草编织的衣服,还没有镶好袖边,平摊在桌面上。是一件深裾的女服。
尖耳朵记得丑黄说过,他新认识的小朋友家里穷,一年都没有一件新衣服,小姑娘爱美,经常趴在窗台上羡慕别人。
尖耳朵心里难受,叠好衣服抱了,往小镇方向走。他的耳朵藏不好,便拿一块布包了,带头巾的样子。
白日里的大街让尖耳朵有点不适应,他小心地躲开人群,辨认方向。
破旧的小屋前,穿著灰褂子的小姑娘正在洗衣服,从井中打出的水冰冷冷,她的双手冻成了红色。小姑娘还有个哥哥,有个嫂嫂,哥哥嫂嫂把她劳力使唤,家里的事扔给小姑娘一个人做。
尖耳朵远远站住了。虽然面前的一切场景都很正常,但是他仍嗅出了诡异的气息,漂浮在空中的,浮浮沈沈,散之不去,魔物的气味。尖耳朵往四处探了探,确定没有危险,再次朝小姑娘走去。
小姑娘抬头对面前挡住了阳光的男子说:“先生,有什麽事?”
……这姑娘身上……有魔的气味……尖耳朵愣了愣,下意识摸了摸头,道:“你,你有一个朋友……”
小姑娘低头,继续搓洗衣服:“我没有朋友。”
“他叫丑黄,送你花来著,你记得吗?”尖耳朵拼命措辞。
小姑娘想了想,仍摇头。
“昨天晚上……他来过。”尖耳朵急道。
“没有。昨天晚上,家里没来客人啊。”小姑娘怜悯地看著眼前的大人,把尖耳朵当成了白痴。
尖耳朵无法解释,手里的东西往前递了递,道:“你是不是对人说过你想要件新衣服?”
小姑娘咬了嘴唇:“我可没有对别人说过。”
尖耳朵的眼睛看见了一丛搁在杂草堆里的野花,星星点点嫩黄的野花是妖精洞边生长得最茂盛的金盏。
尖耳朵扯了下嘴角,把手里的衣服放在小姑娘身旁的凳子上,难过地道:“这个送给你。”
“哎?”小姑娘没反应过来,尖耳朵擦著眼睛,快步走开了。
“真是奇怪的人。”小姑娘困惑地自语。她擦干了手,站起来,展开了衣服。
美丽的衣服绣满了金丝银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似野地里开满了的金盏花银盏花。
丑黄是一直默默在角落看著他的小朋友吗?尖耳朵回头看了眼开心地捧著衣服的小姑娘,心里发酸。
妖精不好当。
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麽呢?小姑娘没有说谎吗?
如果,尖耳朵过个几天再来看,就知道是不是发生奇怪的事情了。
小镇上,起了流言和惊慌。
忽然之间,有十几个人同时怀孕了。
受孕的有嫁做人妇的女子,这不足为奇。受孕的竟有待字闺中的少女,成了街头巷尾的丑闻。更奇的是,有男子怀孕,还不止一两个……
大夫诊不出这怪病,只说左看右看都是喜脉。
从天而降的“喜胎”,不似平常孕胎走十月怀胎的路线,不过七八日,竟大如三月,简直气球般膨胀。
鬼胎!鬼胎!妖镇终不复平静。
怀胎的人数在不知不觉中增长,怀胎的人被当做生了怪病,闲人走避。
更有受不了别人目光,不肯承认怀孕的男子直接拿砖砸肚子,竟坚硬如铁,砖破肚子不破。有人拿刀剖腹,腹开,腹腔内血肉模糊,空空并无异物。
恐慌,恐慌。
异种奇闻 20。奇胎
昆仑山上掷坤宫。
素忘机一声不响跪在祖师公静修的禅室外。他已经跪了三天三夜了。静室里没有一点动静,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人在。
素忘机的师傅玄英几天前对他说:“你这次受的伤恢复得差不多了,外面的事,有你大师兄在管。你且留在山里专心修炼。你祖师公有一套高深的剑法要寻人传授……”
“我数个弟子中,你的悟性和修为最高,就由你去接受试炼……大凡高深剑法,对修习之人的骨骼经脉、性情意志、道法根基均有要求,是否有缘,但看你的造化。”玄英这话,是对素忘机能力的肯定,表明不是眼里见到了大弟子,就忘了小弟子。
素忘机在山门十几年,连祖师公的面都没见过。只知道祖师公和几位长老隐居在昆仑某一处的仙境孔壁内,轻易不会现身。在掷坤宫的这一处静修室虽然专门为祖师公所设,却鲜少使用。
每日晨昏,高呼一声“弟子素忘机求见祖师公”,随後按照师傅的指示,安静等在门口。或坐或跪,默念心法,周转真元,平心静气,修习道术,虽空耗时间,於心气道法上却颇得领悟和长进。
这一日,素忘机早起用完餐,练了剑,闲步走了走,正准备往静室方向,却看见素忘名风尘仆仆地刚从山门方向走过来。
刚从山下回来吗?素忘机站住了脚步。
这麽早,天日昏昏,大部分的弟子都还没起来。素忘名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见素忘机,虽然他们是师兄弟,同在掷坤宫,却鲜少碰面。
素忘名看见素忘机,脸上露出一分诧异,随後眉目舒展,阔步走了过来。
和这个一直看自己不爽的师弟打过招呼,素忘名挂著笑说:“忘机师弟这麽早就起来了啊,真是勤奋。身体已无恙?”
“不劳惦念,我很好。倒是师兄你,这个时辰从山下回来……十分忙碌,不知为何事所耽搁?”素忘机面上几分克制。他看上去明明一刻也不想待在素忘名面前,但是偏偏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师弟,你这是关心我吗?为兄诚惶诚恐。”素忘名低笑,“……不过是追踪的魔物有了消息,布下的网,差不多可以收了……”
素忘机皱眉。
“师弟可还有什麽要问吗?”素忘名呵呵道。
素忘机黑眸定定看著他,紧抿著唇,一语不发。
“师弟莫对著我一脸的恨意和忍耐,师兄我十分难过。”素忘名佯叹,“其实……我们做的岂非是一样的事情?降妖除魔,护卫苍生。难道,师弟你还有其他打算?”
“……明城如何了?”素忘机不悦。
“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若有什麽後果,是他自作孽不可恕。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听不进师门劝诫,对魔物存有侥幸偏袒之心,简直愚蠢可笑至极!”素忘名冷笑,“这样的人,岂不是死有余辜?”
“你,做什麽了?”素忘机心感不妙。
“呵,我做了什麽?我并没有做什麽。我就是什麽都不做,他们迟早还是会走到这一步,我只不过看不过去,把过程稍微提前了一点而已。”素忘名笼著袖子道,“若依你的意思,放他们自生自灭。我既完不成师尊交代下来的任务,你关照的朋友亦会因内伤沈重而不治身亡,再然後,嗯?等著魔孽作乱吗?”
素忘机说不出话,他当时放明城走,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不想素忘名成事。虽然,明面上好看,是让有情人双送双飞,但是,明城的伤势,他很明白,根本支撑不了一年……甚至半年……
素忘机说不出话,他是存私心,他有想法,虽不至对明城不利,却不至於累魔祸致乱,害及苍生。素忘机负手:“……你又如何?”
“切莫要太过自信,若你一无所知。”素忘名挥袖。
素忘机心中一震。
素忘名云淡风轻一笑:“至於我,我并不准备如何如何。这一次……或许会牵连很多人……但是,我必把他带回来,让他活下去。”
素忘机怔住。
“我和你一样自私。”
素忘名与他擦肩而过,素忘机并不确定自己是否听见最後一句话。
掷坤宫上弥漫的云雾之气渐流散,素忘机迈向静室的脚步沈重缓慢,他心中踌躇,是否该去向师傅请命,下山一趟。
究竟发生了什麽,才让素忘名一直郁郁的眉眼展露一股决绝的狠厉锋芒?让他对自己说出那样一番话?
素忘机心神不宁。
此时的边北妖镇,情况正在恶化。人人闭门谢客,逐不出户,风声鹤唳,惶惶不安。
不过大半个月,小镇上的风物已不复以往。
走在街上的人,缩头缩脑,左右张望,生怕井巷的阴影里忽然窜出吃人的魔鬼。大风刮起落叶,在地上层层翻卷,像铺了层破落的地毯。
尖耳朵跟著几个人後面走,前面几个人显然看见他了,见他面生,不时回头望,後来干脆面色发青,撒脚跑了。
尖耳朵不知道他们脑袋瓜子里想些什麽,是不是把他想成了可怕的魔鬼。他左手提著一只鸡,右手提著瓶花露,闷著头走路。头上的青色头巾没有包好,露出一角毛茸茸的耳朵。
尖耳朵熟门熟路地走街串巷,直到一处破旧的小房间前停下。
破砖房子,窗户都关不紧了,被风吹得吱呀呀响。
尖耳朵敲了敲门,推门进去,床上的人抖索著从被子里冒出个头,又钻了进去。是个小姑娘,丑黄认识的小朋友。
房间里的床简直不能称之为床,只不过是两只长板凳一放,上面架一块木板,铺了层破被褥。这里本来就不是给人住的,最早时候养过猪啊鸡啊鸭啊,後来闲置了,就堆放稻草。
现如今,家里的小妹没嫁人,就破天荒怀了孩子,不知道哪里的野种!任如何打骂,也不招,狠心的哥哥嫂嫂就把孱弱的女孩子扔到了这处破屋,每天给点冷茶冷饭,当发善心。
小姑娘本来就惊惊惶惶,这番无头公案的委屈逼压下来,马上病倒了。肚子变大了,不敢见人,外面更是一步不敢走。连尖耳朵推门进来,木板门发出的吱嘎声音都吓得她瑟瑟发抖。
这些天,只有尖耳朵来看他,每次来,都带些吃的喝的。
小姑娘没有和尖耳朵说过一句话,这个人莫名其妙出现在她面前,莫名其妙送给她一件漂亮的衣服,莫名奇妙三番两次来看她,她不知道他是谁,但,这份温暖,已是她目前唯一能接触到的了。
对尖耳朵而言,他只不过在帮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