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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辰直起身看了龙牙一眼,就见龙牙点了点头,然后冲老袁说出他只需走近就能知道的答案:“真的。”依旧言简意赅。
老袁“噢”了一声,重复道:“那就好,那就好。谢谢两位了,大老远被我拉到这里来,如果不忙的话,在这吃了晚饭我再送你们回去吧,就当我聊表一下心意,啊?”
齐辰连连摆手道:“饭就不吃了,只是还要麻烦您再跑一趟。刚才来的路上,我看西港这边天阴下来了,再不走晚了估计要下雨。”
“我看着也是,天也比往常暗得早。我们这边这种季节阴雨天比较多,总是隔三差五地下一场。”老袁应和着,然后又劝了几句,还想留他们下来吃饭。
结果正说着呢,就听外头突然滚了几道雷下来。
跟着龙牙经历过被九天玄雷追着劈的刺激,齐辰现在对雷声极度敏感。以前一听打雷,直觉就是要下雨了,现在一听打雷直觉就是“不会又要被劈吧?!”
他下意识地瞄了龙牙一眼,被龙牙白回来之后,这才反应过来走到窗边看了看。
西港果然是个任性的地方,两声闷雷滚过,雨就这么一点停顿没打地落下来了。比江市夏天说来就来的暴雨还麻利。
这雨几乎丝毫没有过渡,一上来就下得挺大,并且听那“哗哗”的雨声,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老袁一听这雨声,立刻道:“诶——两位专家你看,这老天也想留你们下来吃顿饭呐!这雨下得急,但时间不会久的,还是听我一句,在这等雨停了我再送你们回去。你们以前也不常来西港吧?下雨的时候,江景可也丝毫不差的!”
齐辰拗不过他,还有些迟疑,就听龙牙居然十分反常地大手一挥下了决定:“成!雨停了再走!”
龙大爷既然开了口,齐辰也只有乖乖跟着的份,于是两人跟在老袁身后朝书房外走,打算下楼。
齐辰缀在最后一个,快出书房门的时候,他远远地听见离这不算太远的港口响起了“呜呜”的汽笛声,大概是下雨了,有些货轮对装卸货物和停岸有什么指示。
汽笛连着响了好几声,远远地低沉地传来,在这大雨滂沱之中,倒是挺有一番意境。
他顺手替老袁带上了书房的门,只是在刚关上房门的时候,在汽笛声停歇下来的那个瞬间,他似乎听到,书房里传来了“笃笃笃”的声音,就像是有人在里头敲着门一样……
☆、第26章
齐辰本身胆子就不算小,要不然上回在那荒郊野外碰到老太太时就该吓出病了。这会儿龙牙又在不远处,更是壮了他的胆。
于是他在听到那种类似敲门的声音时,只怔愣了一瞬,就干脆地又把门推了开来。
“怎么了?”走在他前面的老袁回头疑惑地看着他。
打头下楼的龙牙听到老袁的话也顿住脚步,站在楼梯中间朝这边看过来。
老袁书房办公桌上放着的一盆文竹被开门带起的风撩得晃了晃细薄的枝叶,除此以外,就再没有第二个会动的东西了。
齐辰对着空无一人的书房眨了眨眼,冲老袁道:“哦没,刚才出门没注意踢到了毛毯的边沿,卷起来抵住门缝了,不好意思啊。”
老袁笑道:“诶,没事没事。靠门边的那块上次被我弄皱了,关门的时候经常会被蹭得爬起来。”
“嗯,我重开了一下再关就平了。”齐辰点着头,一边一脸淡定地胡说八道,一边又朝书房角落的那个玻璃柜瞥了一眼。里头那套握着陌刀的铠甲和他们先前看到的一样,依旧静静地伫立不动。
就在他忍着满心的疑惑,握着门把手把门重新关上的时候,那种类似敲门的声音又响起来了,“笃笃笃”三声,比先前稍闷一些。
不过齐辰这会儿算是彻底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声音了——窗外的大雨点子被风吹斜了,正巧有几滴砸在窗框上就会发出这种敲打声。
他平时下大雨时也听到过,只是今天不知怎么的,来到老袁的房子里就开始有些疑神疑鬼。
大概是因为来这里之前,单啸说过这老袁神情不对瞒着事情。
齐辰把书房关严,冲老袁笑了一下,跟到了楼梯边。
龙牙这才收回目光,嘴里不痛不痒地说了句:“墨迹。”
这可比他平日的一贯表现温和多了。
要换在正常情况下,齐辰关个门关出问题让他在那儿干巴巴等着,他铁定早嚷嚷着把齐辰从大脑到小脚趾都损上一遍了。
可见,他就是知道老袁不对劲,才刻意在这耗着,想看看老袁把他们引过来究竟是在搞什么名堂。
屋里的三人各怀心思,在天擦黑的时候,居然还真就坐在一起吃上了晚饭。
菜是老袁打电话从他惯去的一家酒店订的,大概是熟人优先的缘故,没等多久就做好送了过来,端上桌的时候腾腾冒着热气,浓香四溢,闻着就觉得味道不错,不过却没人有吃饭的心思。
餐桌和这屋里很多家具一样,也是实木的,厚重大气,三个人围坐却显得空荡荡的,实在没什么氛围。
可老袁居然面色复杂地感慨了一句:“很久没人这样陪我在家里好好吃顿饭了。”
这话简直就是送到别人嘴里去的,于是齐辰十分上道又顺理成章地问出了进门就有的疑问:“您家里人呢?”
老袁端着酒杯的手顿了顿,然后放下杯子,叹了口气道:“我老婆早在二十年前就不在了,害了病,我那时候刚开始自己搞生意,手里没什么钱,没法带她去最好的医院找最好的医生,肾上面的问题不是那么容易治的,刚开始还有好转的迹象,后来突然就恶化,我带着她一路往更好的医院转,转了三家,还是没能把她救回来。这人啊……有时候说不行就不行了,怎么都拉不住。阎王手里抢命的事,毕竟还是难。可是那时候再难,我好歹还有儿子,还有她的父母……”
齐辰一听就差不多知道后来的大多事了——老袁她妻子的父母再长寿也不过就多留十几二十年的功夫,现在也应该都不在了,只是他儿子……
“我在我老婆去世后,就开始拼命地捣鼓那点生意,挖空心思地想多挣点钱,就生怕家里再有谁生病我却没钱把人救回来。也是那那几年,我忙得连在家歇脚的功夫都没有,自然也就顾不上儿子了。我儿子中学是寄宿制,他刚去报道的那会儿,我在外头跑生意,是他外公外婆不放心送他去的学校,结果回来的时候出了车祸,都没了。”
老袁苦笑了一下:“自从那事之后,我儿子跟我就不亲了,初中就是寄宿学校,高中西港三所重点,他偏挑了封闭式教学的那所,大学干脆跑得更远去上了警校。”
齐辰有点不忍心问下去了。
结果老袁停了一会儿,端起杯子闷了一口酒,沉默了几秒后又接着道:“他毕业之后就去了警队,遗传什么不好偏偏拼命三郎这点最像我,我是真的宁愿他还不如别像。第二年参加了个案子,抓嫌疑人的时候被……那刀就这么当胸从他身上……”他说着,喉咙里的酒哽了一下,这句话便说不下去了。
齐辰别的都还行,却最怕这种场面,因为完全不知道从何安慰,说句干巴巴的节哀,还不如什么都不说闭嘴沉默好。
“他也不看看那是什么嫌疑犯就往上扑,人家都捅了一家三口了,还怕多捅一个?那就是穷凶极恶不要命的人啊!他怎么能比那嫌疑犯还不要命……那时候我就发现了,没钱的时候,我捞不回我老婆的命,有钱了,依旧捞不回两个老人和我儿子的命。所以我把公司丢给别人了,当初总是没时间陪他们,现在我有的是时间,却只有照片陪我了……”
老袁捂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搓了搓脸,又闷了口酒,“我其实对古玩什么的研究不深,也就是这两年闲下来才翻翻我儿子以前买的一些书才了解一点,偶尔跟几个聊得来的朋友聚一聚,然后一个带一个的,我就认识了老陈。他那里时常会有些稀奇玩意儿,我本来兴趣并不特别浓,直到看到了那副铠甲。”
“铠甲?”齐辰听了这两字,觉得老袁铺垫完了,终于要奔着重点去了。就连一直忍着不耐听了半天的龙牙也放下手里转着的酒杯,抱着手臂倚在了椅背上,等着老袁的下文。
老袁点了点头:“对,我当时看到那副铠甲上当胸有一道被刀劈划开来的痕迹,腰上也有一道,我就莫名想起了我儿子。其实以我这两年从书上看来的那么点东西,根本看不出来那是真品还是仿品,只是看到那两处伤,就想着收回来吧,省得放在老陈那里窝屈着。后来又收了那陌刀和弓箭,把它们摆放成一套了,就有几个朋友一直撺掇我去鉴定一下,看看是真是仿。其实那副铠甲要真好好包裹一下,是可以带到现场去的,只是我不太想把它带出去,所以就只带了那把陌刀。今年二位能不怕麻烦跟我到这里来,真是谢谢了。”
他话音落下的时候,外头又起了一阵闷雷,轰隆隆地从天边滚过,远处港口又有汽笛声传来,在雨声中呜呜闷响着。
齐辰朝窗外瞥了一眼。
这季节天本身就黑得早,五六点钟天就沉了,何况又是阴雨天,更显得夜色深笼。餐厅的这扇落地窗恰好正对着江,滂沱的雨在江面上激起了一层雾,朦朦胧胧地在窗玻璃上笼了薄薄的水汽。
“你该说的话说完了?”龙牙在老袁说完之后,又等了几秒,见他没有再开口的打算,便扬着下巴冷着脸,伸出一只手屈起食指在实木桌面上“笃笃”敲了两下。
老袁和齐辰便都把目光投向了他。
“说、说完了啊。”老袁筷子僵在半空,一脸不明白龙牙什么意思的表情。
“呵——”龙牙翘着二郎腿,一脸傲慢地冷笑了一声,他抬手指了指齐辰和自己,道:“你个老东西还真当我俩二百五好说话?!让来就来,让等就等,老子忍着一肚子不耐烦就等你自己赶紧直奔主题,结果你在这跟我兜了五万八千个圈子扯了二十多年的苦水,干拖时间不提正事!你在江边住久了不长脑子光进水是吧?吃了二十多年的经验教训都拎不清,不混得孤家寡人就有鬼了!我怎么就那么有耐心听你在这开故事会呢?讲一句话眼睛恨不得往楼上瞄三回,你直说怎么回事能死啊?也就这货心比磨盘大能在这陪你伤春悲秋——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你头回被人坑?长点心成么祖宗?”
“……”齐辰冷不丁被他狠狠瞪了一眼,顿时无辜开口道:“我长心了啊,我也在等他奔主题。”
老袁被龙牙噼里啪啦一顿炸,炸得头昏脑涨六神无主,之前那样子是再也装不下去了,连坐姿都变得颓丧起来,他绞捏着手指,被龙牙戳穿之后,朝楼上瞄得更频繁了,齐辰都生怕他把眼珠子这么活活翻出来。
龙牙撕了那层装模作样的皮后,耐性更是变本加厉的差,半点都见不得老袁墨迹,见他又朝楼上瞄,便“砰”地一拍桌子:“还瞄?!再给你两秒,不说我们可就走了,我要真想走你可是拦不住的,后悔没地方哭去。”
齐辰在旁边默默顺毛,然后道:“不用问了,问题肯定在那副铠甲上,楼上除了那东西还能有什么?十有□□又是铠甲活了之类的。”
龙牙抱着手臂哼了一声:“我知道啊,我就是看他会不会憋死过去。”
“……”老袁被打了一身的筛子眼儿,又被龙牙和齐辰的话震了一遭,这才结结巴巴道:“你、你们相信铠甲能活?”
龙牙讥笑:“多新鲜的事啊,老子从来没见过诶。”
齐辰呵呵干笑了一声:“信啊,怎么不信,我还见过类似的呢。”
老袁一听这话,顿时跟打了鸡血似的,一脸激动道:“就是啊!就是那铠甲,它!它真的活了啊!其实刚收回来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异常的,或者说我注意不到,后来放久了我发现的。第一次是我半夜胃不大舒服,起来倒水找药吃,结果就听见书房一阵磕磕碰碰的声音,咯咯哒哒的,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小偷。但是我们这小区管理一向很严,正面基本上闲杂人进不来,背面又临着江,总不能小偷从江里翻进书房的吧?我等到上面彻底没动静了,天都亮了,才上书房去看,结果窗户在里面锁得好好的,书房里头也整整齐齐的,什么东西都没少。后来再碰到我就壮着胆子拎着切菜的刀进书房看了,结果我、我就看见那玻璃柜里头的铠甲在动,就跟被电了一样在那哆嗦,时不时磕到玻璃上,才发出那种声音。我吓得不行,就打电话报了警。”
齐辰:“……”
“但是没人信,我跟朋友说,他们说他们接触古玩也不是一天两天,都没碰到过这种事情,怎么就让我赶上了。”老袁苦着脸,“我后来干脆请他们住过来,住几天,想着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