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隼鹰目光中的不屑变成了惊诧,双翅一扇,无数根羽毛挟着耀目的蓝色电光直射向光壁后的少年。昭沅双手合在胸前,金色的光壁凝聚成一团光球,接着,它衣袖一挥,光球霎时散作数颗金色的流星,将激射而来的羽毛裹在其中。昭沅念动“破”字诀,数根鹰羽在金光中消散无影。
乐越趴在草丛中,抬头看天,四周狂风呼啸,原先星光密布的夜空现在已是暗沉一片,隐隐雷鸣,蓝色的电光和金色的电光蜿蜒闪烁。乐越盯着电光,知道昭沅可能碰见危险了,不由担心它是否应付得了。
正在担心挂念时,有隐约的脚步声和马蹄声传来,听声音,人数不少,乐越沉声喝道:“敌兵来了,弓弩准备。”
砰,隼鹰的又一次疾扑再度被金光击退,鹰毛也被击落数根,它又惊又怒,眼前的金光越来越明亮,竟让它不由生出一股敬畏。它的颈羽根根竖起,浑身蓝色的电光暴涨,再度尖利地啼啸。
与此同时,昭沅感应到乐越已经与敌军交战,箭矢呼啸,人马惨嘶。它心中急切,衣袖再一抖,金光化作一道大网向隼鹰迎头罩下,金丝紧扣,隼鹰正在挣扎,突然灵识一空,身体碎成了数片,随着四散开的金光,在空中化成烟粉,只剩下一个蓝色的光点,逃窜而去。
昭沅并未追击,它立在云上,对可以瞬间击败隼鹰也很意外。从方才化出那道金网到碎裂隼鹰,仿佛是它体内的法力自发自动而为。
这些时日以来,它听从应泽的教导不断的积累和修炼法力,而前日在城墙上化成巨龙的时刻仿佛是冲破了一个关口,让积存的法力渲泄而出,充盈在全身各处,它的龙珠中更盈满了一种陌生的从未有过的力量。
他想起琳箐告诉过它,龙珠中的龙脉蕴藏着天帝赐予的力量和历代护脉龙神积存的法力,但是,若想随心所欲地操控使用,则必须具有足以与之匹配的法力。
难怪它幻化成巨龙以后,又重新变回原本大小,虽然感觉得到体内的法力蹿来蹿去,从未有过的充沛,却不能使用,变不成人身。想来是被触发而出得龙脉法力它一时不懂得操控。
现在,全部的法力已融会贯通,充盈在全身各处,任它支配。昭沅抬起双手,看着应念而出的浅金色光芒,不由浮起微笑。
它正要降下云头,去看乐越的状况,方才蓝色光点逃窜的方向突然又灵力大胜,三个影子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汹汹而来。
昭沅的目力也强了很多,瞬间便看出这三个黑点是三只同样的隼鹰,其中一只浑身浮现着和刚才那只一样的蓝色电光,另外两只则周身笼罩着一股黑气,是风的气息三只隼鹰在空中分散开来,已三角之势将昭沅围在中央。
无数根羽毛在狂风与电光中射出!
地面上飞沙走石,狂风卷乱了乐越指挥兵卒们射向敌军的箭,敌军的火把被卷落到地上,沾上荒草,熊熊燃烧起来,藏匿在草丛中的兵卒的身影顿时暴露无遗,纷纷跃起身,避闪和拍打要卷到身上的火舌。
昭沅对操控体内的法力已越来越得心应手。它指尖轻弹,金色的光焰化为数点流星落在羽毛上,羽毛顿成烟粉。
它感觉到地面上的形势很严峻,乐越可能有危险,它很急,不想在这三只隼鹰身上再浪费时间。
它记起当日琳箐击灭隼鹰的方法,忙念动操控法力化形的法诀,一条金色的长鞭出现在它手中,昭沅念动驱雷诀,长鞭骤然暴涨,像金色的长蛇一般自空中蜿蜒而过,一只冒着黑气的隼鹰只觉得眼前一闪,身体已消融成粉尘。另外两只隼鹰尚未来得及反应时,金鞭已甩到了另一只黑气隼鹰身上,隼鹰连哀鸣都来不及发出,已身形具碎,两颗黑色的光球分别向两个方向迅速逃窜。
昭沅操控着长鞭,在转向另一方,那只隼鹰眯起眼睛,忽然一头扎向地面。
因为它属雷系,比刚才两只风系隼鹰扛得住施了雷诀的法鞭,待昭沅急赶而上的长鞭摔到它身上,在身体粉碎前,它已吐出一道蓝色闪电,直击向地面!
昭沅清晰地看到,雷电光芒笼罩下的,正是乐越的身影!
乐越正手执长剑与数个敌人混战,突然觉得周身光芒大作,天灵盖一麻,失去意识之前,耳边有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
招远的脑中瞬间空了,好像被雷劈中的不是乐越而是它自己。
雷电散去,地面上出现了一个诺大的深坑,裸露着漆黑的焦土,几句焦黑的尸体横在其中,昭沅眼前一黑,差点栽下云头。心神慌乱间,它感觉手腕上一紧,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是那道分别系在他和乐越左手腕上的法线,此时再度显露了出来,从它的手腕上冒出淡淡的光晕,流水般向下蔓延,转眼间流动到地上的一个臃肿的焦黑“尸体”之上,那“尸体”动了动,一层黑色的焦土在光晕中散开,竟然是乐越!
完好无损的乐越!
他一动不动地躺在一个七彩流光的光蛹里,浅金色的法线完好无损地系在他的左手腕上,穿过光罩,与昭沅相连。方才的那层焦土是被雷电击起的泥土,覆盖在光蛹上,故而招远在半天空中看来,好像一句臃肿的焦尸。
昭沅又惊又喜,飞快隐去身影扑向乐越,七彩流光在它扑到乐越身边蓦地消失不见,金色的法线也再度隐没。
昭沅化成龙形,一头扎进乐越怀中,听到乐越清晰的心跳,方才彻底松了口气,有种从未有过的虚弱的心安。
这是,它听到了人的声音。
“……大人,这个姓乐的小子到底会什么妖法,竟然雷都劈不死他!我们几个兄弟连尸首都被劈没了!”
这个声音带着颤抖,充满了极度的惊慌,片刻后一个低沉的中年男子的声音道:“此人既然能在城墙上引来孽龙附体,定会歪门邪道的妖法。不用着忙,临行前,王爷给了我这把伏灵剑,一剑扎进心中,料想他会怎么样的妖术也该毙命了。”
噌,利剑拔出剑鞘的声音。
沉稳的脚步声。
昭沅伏在乐越怀中,心念急转,身为护脉神,它不能伤害凡人,唯一的办法就是带乐越速度离开,但它没学过凭空摄物的法术,倘若现出身形拖起乐越就跑……
忽然,乐越师祖写的那本书册中的保命法阵浮现在它的脑海中。昭沅抱着试试看的念头,念动法诀……
敌军的首领正握着宝剑走向乐越,突然看到,乐越的身周浮出了一个金色的光圈。
此人在昏迷中,竟然还能使用妖术?他眯起眼,停下脚步,谨慎地举起手中的剑,金色的光圈四方接连浮起四个古怪的符文,冒出刺眼的光茫!
从昔日越王筑城至今,金陵一向被视作风流繁华所在。
无数世家望族、文人名士皆居于此,城中的每块青砖都是诗词,每抹飞檐中都吟着歌赋,秦淮河中流淌着历朝的浮华与典故,乌衣巷中,似乎仍能见到昔日王谢世家的子弟们着黑衣从容优雅的身影。
江湖第一世家南宫家的府邸,就在金陵城内。
南宫宅地位于城北的碧衣巷。据说,因南宫世家的子弟喜着青衫,南宫家的家主便借鉴了乌衣巷如斯命名,希望南宫世家能和昔日王谢两家一样,成为千古望族。
这天清晨,一乘华车驰入了碧衣巷中,停在南宫府恢弘气派的大门前,两个穿红衣的小童子车中走下,向门前的仆役亮出一块玉牌。
一刻钟之后,南宫家的现任家主南宫赢亲自端着茶盏,放到正厅上座中红衣男子身侧的案几上那人只是微微笑道:“南宫大侠太客气了,今日凤某前来,是有与九邑城相关之事,与南宫大侠商议。”
南宫赢面上不动声色,做洗耳恭听状,内心却微有忐忑,他前日已收到消息,二弟媳与侄儿南宫苓都被困在九邑城中,且牵连进了九邑乱党之事,今日这位安顺王府的幕僚凤桐先生打着国师府的名号登门,定然是来者不善。
果然,凤桐接着便直截了当道:“南宫家的二夫人与五少爷好像正在九邑城中。”
南宫赢在心中斟酌半晌,道:“大人所言不错,我刚刚收到消息,弟妹与小侄被困九邑。小侄是为参加郡主招亲前去九邑,不知却为何会生此变故。”
凤桐笑了笑:“九邑城有乱党埋伏,趁郡主招亲时作乱,其中详细缘故错综复杂,非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楚。朝廷知道,南宫二夫人、五少爷与其他前往君主招亲会的人士皆是被无辜牵连。”
“无辜牵连”四个字从凤桐口中吐出,压在南宫赢心头的大石蓦然被搬去,面上依然满脸忧色道:“敢问公子,朝廷打算如何处置。”
凤桐道:“凤某今日来,正为了此事。朝廷不日便会与乱党商谈,将无辜被困在城中之人尽数放出。我对江湖中事不甚熟悉,恐怕不能一一告之。便烦劳南宫大侠帮忙知会。”饮了一口茶水,悠然道;〃江湖人士皆本领高强。虽然二夫人与五少爷被困在城中,相信贵府仍有与他们消息往来的办法,如若能尽快知会到,更再好不过。”
南宫赢拱手道:“便依公子所言。”
九邑城南,一座营帐中,两黑一蓝三颗光球在一个华府男子身前来回旋转,那男子指尖放出红光,在空中画了道符咒,符咒化做了三道光束,将三颗光球包裹其中,片刻后幻化出三只隼鹰,在帐中盘旋一周,落在一旁架上。
华服男子身侧几步处,赫然站着安顺王。他将三只隼鹰一一看过,微笑着向华服男子道:“国师闭关数年,道术愈发玄妙了。”
华服男子哼了一声,与凤桐七分相似的面容上覆满冰霜:“可惜雷鹰鱼三只火鹰神识尽毁,即便是我,也不能复原。”
安顺王很惋惜地叹了口气。
凤梧抬起头,缓缓抚摸着一只隼鹰的羽毛:“数年过去,为何王爷用兵之术不进反退了?九邑这场无聊闹剧,明明不需一兵一卒便可轻易拿下,你竟率万余兵围守数日,损耗数千,还连败两局。”
安顺王道:“本王本是前来调停西郡与北郡的恩怨,却不想突生此事。未得朝廷命令前,本王不敢擅自用兵,只好分守九邑四方按兵不动,近日的两三场战事,亦都是乱党主动出击而已。”
凤梧的嘴角勾出一抹冷笑:“吾既然已到,王爷心中有何主张,便可实行了。凤桐此时亦应在金陵南宫世家内了。”
安顺王含笑道:“那本王知道如何处置了。”
被凤梧抚摸的隼鹰灵气尚未完全恢复,神态目光都有些呆滞,凤梧面上的寒色不由更重了几分。
麒麟玉玄龟在孽龙那方,风火雷几只隼鹰的陨落本在意料之中。
倒是安顺王,让隼鹰出战的用意何在,尚有待斟酌。
看来不管是精明父亲还是傻瓜儿子,都有凡人皆有的毛病,不甘心听从摆布,偷偷摸摸搞些小动作。也不想一想,他们能有今日,不过是因为借了护脉凤神之势而已。
反正君上中意那个傻瓜幕祯,以后轮到凤桐头疼,与己无干。
唯有当日留下的祸根,需要铲除。
双翅中血覆涂城当日留下的伤仍时常隐隐作痛。
假如当初不是那道士突然从中作梗。
假如当日斩草除根……
凤梧的眉间寒霜愈重。
当年没清理干净的祸根,这次绝不能再放过。
昭沅似乎沉入了一个深深的梦中。
不知过了多久,它才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仍在乐越的怀里,乐越的心脏有力地跳动着,好像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那么,那个阵法真的管用了?他和乐越现在在哪里?昭沅感应到,它和乐越附近有个陌生的凡人的气息。
可这股气息中却带着凡人不该有的灵气,十分奇怪。它为求谨慎,没有探头出去看,此时,乐越的身体动了动,亦从昏迷中醒来。
乐越睁开双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碧蓝的天空。
唔?已经天亮了?他记得自己好像被一道炸雷劈中,紧跟着就……
乐越猛地翻身坐起,头晕目眩中,听到一个陌生的道:“咦?兄台,你醒了?”
乐越扶着额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在一处郊野中,遍地长草,远处树林茂密,清澈的溪流自他身边不远处流过。
一个蓝衣人从溪边的石头上站起身,向他走来:“敢问兄台是何人?为何从那个法阵中突然冒出来?”
乐越的头仍有些眩晕,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怀中的昭沅蠕动了一下,让她安下心来。难道是被雷劈中时沙隆达显神威,将自己带到了这个?那么这里又是哪里?乐越客气地反问那蓝衣人:“请问……是否是阁下救了我?此处乃是何地?”
蓝衣人笑了笑,他看起来年纪不过十八九岁,相貌异常俊秀,笑起来后更是让人不由自主有种如沐春风的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