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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
从厨房端茶水回来、正在四处寻找史湘云的丫鬟春荷,发现自个儿小姐正力大无穷地拖着一个昏迷的男人回来,好半天都瞪大眼睛、张着嘴,就是说不出下文。伺候湘云小姐一阵子,她察觉到小姐似乎有些异于常人,但总说不出哪里不对。
现在却是大大不对了啊!
要是小姐拖着男人回来的画面被别人瞧见……噢,她真的不敢想象。
“别小了,还不找绳子来帮我把人绑起来!”好不容易把人拖回来,史湘云休息五秒钟,喘了口气才喊着瞠目结舌的春荷帮忙。春荷是和她整日相处的丫鬟,所以她一开始就没在春荷面前装模作样,省得累死自己。
当古人已经够累了,她哪有办法整天装温柔婉约的大小姐。
反正春荷对她这主子还算颇为忠心,不会随便在府里嚼舌根,做出坏她名誉的事。要是她的眼光出了错,那就再说吧。不认同春荷贬低自己的奴性,但春荷认主子的死心眼,对目前的她的确较为有利。
既然对自己有利,何须抗议?她又不是傻子。再说,她不会当一辈子古人,春荷迟早会去服侍别人。
“把、把人绑起来?”虽然结巴,春荷还是勉强挤出话来。
“别问了,照我说的话做就是。”觉得春荷的样子很好笑,史湘云微微挑眉不急不缓地恐吓道:“否则待会儿这恶徒醒了,打算拿你当点心,可别怪我让你给他扛回去当压寨夫人,只顾着自己先往外逃。”
“压寨夫人?”春荷一听,喘的气可不小。
在惊喘之中,她以眼角余光瞄了被史湘云丢在地上的男人一眼,认出他不是贾府里的下人,却觉得这男人有几分眼熟。不过最重要的是,小姐怎么会把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给拖回彩云阁里?不提小姐哪儿来的力气,这事传出去还能听吗?一个黄花大闺女做这种事,肯定名声全毁,教人议论啊!
老天,救人喔!
既然是恶徒.小姐干吗还拖回来折人的寿?彩云阁里就她们主仆两个女眷,哪来制伏恶徒的本事,虽然小姐好像一个人就把他给摆平了,说不准只是运气好……等等。她还在胡思乱想个什么?办正事要紧!
开玩笑,要是恶徒现在醒来,她们主仆俩可就真的完蛋了。
小姐不知道是对这恶徒做了什么,才能把他弄晕给拖回来的?不用费力想,她也可以想象对方要是清醒过来,心精绝对不会太好。
要是他对小姐怎么样,她护主不力的下场肯定很凄惨;而要是他对她怎么样,没了清白,那她也不用做人、不要活了!
“小姐,我去找绳子!”在史湘云想说话之前,惊觉大事不妙的春荷,在后知后觉的恐慌中,急急忙忙往房外冲。还想什么呢,无论恶徒是打谁的主意,她的下场都会很悲惨,绝不可能轻松看待。
不管如何,至少先依小姐的话把这恶徒绑起来再说。
眼见慌张的身影奔出房外,史湘云哑口无言,旋即噗笑出来。
啧,丫鬟心思,教人不懂也难,真够胆小的了。
第二章
在这个时代,她所做的事绝对惊世骇俗。
古代女人温柔婉约、弱不禁风的特质,在她身上实在很难找到。
然而,她在现代,可也没有打晕一个男人,拖回房里绑在椅子上瞪着看、骑虎难下的经验啊!
史湘云靠着茶几,一再用指腹抚着发疼的太阳穴,望着正前方被绑在椅子上、嘴里还被塞块布的陌生男人。
不管怎么想,她都觉得毁尸灭迹似乎是最好的主意。
“呜……”
问题只在,这家伙还没翘辫子。
“呜呜呜……”
要是他能自动暴毙,她的问题至少解决了一半。
“呜呜呜……”
有什么办法能让他暴毙呢?
“呜呜……”
唉,烦死人了,为什么就没有轻松一点的办法?
“呜呜……”
“不要一直呜呜、呜呜叫,你吵死了。”老觉得有只苍蝇在耳边吵,她不悦地掏掏耳朵,想也没想地斥责。旋即,她发现那只苍蝇就是恢复清醒的朱翎,而他似乎气得脸红脖子粗,正奋力朝她发出模糊不清的吼叫。
嘴里塞了块布,他想大吼大叫的确困难了点。
“喔,你醒了呀!”他不但被绑着,连嘴巴都教她给封了,所以史湘云对他凶神恶煞瞪着自己的模样毫无惧意,还颇有逗小老鼠玩的兴致。反正现在的她,除了找寻回到现代的方法,在古代也没有其他的事可以做。
第一次玩弄别人的生死,她倒是得心应手。
“呜……”朱翎气急败坏地瞪着她,偏偏无法说话。
后脑勺还隐隐作痛,让他清楚地记起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仍不敢相信她竟敢对他做出这种大不敬的事,而他还让她有机可乘!
他何时被这样五花大绑过,还是女人所为!
因为她是女人,所以他才没有升起警戒心。
该死!简直该死得彻底!
“我不是说了,你呜呜叫很吵吗?”史湘云站起来,在他身边左绕右绕,有一搭没一搭地瞥着他调侃:“别以为眼神凶狠可以吓人,我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有什么话想说,你就清清楚楚说出来,光是呜呜叫我怎么能明白?”
还好她有先见之明,密密麻麻的绳子绑得够牢固,否则就教他挣断了。
从这家伙愤怒难当的反应看来,他极可能没栽在女人手上过。
呵,真是如此,更大快人心!也该有人替古代女子出头,惩治一下这些古代大男人主义的猪猡,让他们知道不可小觑女人了。
啧啧,瞧他怒不可遏瞪着她的眼神,不只喷出火,连火箭都快发射出来了。
不呜呜叫了,朱翎却快要把黑眼珠给瞪爆。被女人如此羞辱,无疑是大耻。
“怎么,你很想跟我说话呀?”史湘云的语气挑衅,还伸手拍拍他倏地紧绷的脸庞,完全无视他大受屈辱的眼神,玩得愈来愈起劲。一想到他之前那副吊儿郎当、不把女人看在眼里的欠扁样,她更恶毒了几分。
若拔掉他嘴里的布,说不定他会气得咬牙自尽呢!
她突然觉得,老天爷会让她掉到古代,或许是赋予了她使命,要她替中国五千年以来,受尽迂腐男人打压的女性同胞出一口气!反正这家伙不知是打哪儿来的坏人,好好教训一番也是应该。
五千年岁月所受的打压,也不是一两口气可以扯平的。
“好吧,给你机会!”
在朱翎气得头顶冒烟,像是快要瞪出眼珠子之前,史湘云拍了下他的额头,才一把抽走他嘴里的布,有点希望他会真的咬牙自尽。
这么一来的话,她可省事了。
“无知女子,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一能说话,朱翎就朝她暴吼。在此时此刻,她水灵灵的美貌,已经不能让他的语气因欣赏较为缓和。
竟然拍他的脸、拍他的额头,就像拍只蠢狗一样!
他只想把这女人大卸八块!
她以为她是谁,又以为他是谁!
“不知哪儿潜人的鼠辈,我知道你是谁干吗?没兴趣。”瞥他一眼,史湘云就像是很不感兴趣地走开,回到茶几旁坐下,拿起桌上的瓜子嗑了起来。事实上,除了寻找回到二十一世纪的方法,她对什么古代的奇人异事都没兴趣。
而她一点也不介让他发现,她对他的来历兴致缺缺。
“我是朱翎,宁王府的王爷之子!”朱翎一口气吼了出来,等着她跪地求饶。
照他所想,得知他的身份之后,她应该吓得花容失色,“咚”的一声跪在他面前乞求他的宽恕原谅,为她之前对他的不逊后悔莫及。
可是,她仍坐在原位,身体动也没动。不但镇静如斯,没有任何惊慌失措的反应,她还……
“是呀,你是流落贾府的小王爷。我还是唐朝的落难公主哩。”史湘云继续嗑着瓜子,还用讽刺的眼神脱着朱翎,说着嘲弄的风凉话。
想吓唬她,笑话!
况且,管他是朱翎还是猪岭,她根本不认识。
想吓唬她也得说个她认识的名字——譬如说贾宝玉。虽说就算他是贾宝玉本人,她也未必买他的账就是了,因为她对这三个字可是一点好感也没有。事实上,贾府里已经有个她见过的贾宝玉,他也不可能是那个贾宝玉。
“你……”朱翎气得说不出话来。
对女人下手不是英雄好汉,但他此刻恨不得能亲手掐死她。
一世英明,竟毁在一个女人手上。他无法想象,要是贾宝玉知道他现在的处境,会如何窃笑在心底,恐怕要耻笑上他好几年。
该死,都怪他大意失策!
“你什么你,吵死了你。”皱了皱眉,史湘云把手中的瓜子壳朝他印堂一丢,在他难以置信的狂怒眼神中,又硬是把布给塞回他嘴里。( |。。)
清静多了。
“小、小姐。”直到此刻,傻愣在一旁的春荷才怯怯地出声。
“说话像蚂蚁走路一样,我怎么听得到?”不理会朱翎直瞪着自己不放的憎恨目光,史湘云兀自轻斥说话像是吞口水的丫鬟。
简直是考验她的听力嘛!
“那个……他……”春荷不确定地望着朱翎,对他说的话耿耿于怀。虽然她只远远地见过跟少爷交好的宁王府小王爷一两回,可是听他这么一提,她觉得他似乎跟自己记忆中的模糊影子的确有些重叠。
至少,这伟岸男子的个头和气势都像。
一想到他若不是什么采花贼,而真是宁王府的小王爷,春荷整个腹部都开始绞痛了起来。若真的是朱翎,小姐就闯下了无可挽回的大祸。
而她,必遭池鱼之殃。
“到底怎么了,说话干吗结结巴巴,你的舌头被猫咬掉了是不是?”在等了半天没有下文之后,史湘云没耐心地追问,望着像是快要晕倒的丫鬟。
奇怪,又没打她鞭她,干吗要晕倒啊!
吞了口口水,不确定地瞥着被绑在椅子上的男人,春荷决定打听清楚再说,随即惶惶不安地道:“小姐,我去查查,你先别对人家太恶劣。”说完,她便很快地往外走。
怎么,又没打他端他,拿棍子补他一棍叫他别吵,只是拿瓜子壳丢他,春荷就对她的态度看不过去?同情心过剩了吧!对春荷莫名其妙的言行举止,史湘云只是皱了皱眉头,不打算理会。
啧,这样折腾下来,她突然觉得有点累了。
老跟臭男人大眼瞪小眼也不是办法,不如回床上小憩一会儿。她伸了个懒腰,毫不客气地在朱翎的瞪视中打个呵欠,像只彩蝶般翩翩飞上了床。
烦恼,一切等她小睡过后再说。
“小姐,不好、不好了,大事不妙了!”
睡意朦胧中,史湘云听见大呼小叫的声音由远而近,很快地便冲到床边,硬是把她从意识不是很清楚的状态中挖起。
想揍这丫头,就不知道她会不会变成恶劣主子。
“火烧贾府了是不是?”被春荷吵醒,史湘云口气不好地问。
打算睡上一两个小时,现在才睡不到三十分钟左右,刚要睡沉的她哪能马上清醒陪丫鬟发疯,不想拿主子身份压人,所以没打春荷一顿屁股就不错了。如果换个时空,春荷是她那挂闺中密友,说不定她真会诉诸“温和的暴力”。
“小姐,不是的,我——”春荷挥舞着双手,急忙想把话说清楚。
然而,史湘云没给她说下去的机会。
“既然不是,你急嚷嚷什么?天又不会塌下来。”她慢条斯理地打断她的话,还附赠一记白眼。落难古代,她最先学会的一件事,就是试着用慢步调过日子,所以搞不懂春荷干吗凡事都那么大惊小怪的。
丫头该像主人咩!老是一头热有啥乐趣。
至于她,一个没亲没戚的时代,积极对她有何意义。
“小姐,你好心让我把话说完吧,真的大事不妙了。”神情惶恐地朝朱翎的方向快速瞥了一眼,春荷压低声音,更是拼命对史湘云挤眉弄眼。
在她看来,天的确要塌下来,而且小姐根本顶不住。
“好好,我好心点,你说。”不是凡事都没得商量,史湘云终究对春荷举起投降白旗,等着听她大惊小怪干扰自己小憩的理由。
用力吸了口气,春荷仿佛鼓足勇气,一脸壮士断腕的表情道:“小姐,我偷偷查过,他真的是宁王府的小王爷,少爷找不到他的下落,正要人在府里上下找个仔细,我们这下闯大祸了。”
春荷的表情十足认真,只怕自家小姐以为她是在开玩笑。
宁王府派人上门,少爷都推说朱翎没来,可见情况有多严重。
小姐再不放人,说不定宁王府也开始找起人来,在大街小巷贴上寻人告示,这真的不是可以开玩笑的事呀!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史湘云的神情还算镇定平静,耳边却仿佛听见熟悉的词句飞掠过脑海,自己恍如那将要蠢到去送死的荆轲,真背。
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地望向被自己五花大绑的朱翎,而他正用十足火大的眼神瞪着她——恐怕从她打算去小憩休息开始,已足足瞪了三十分钟不止。
春荷再小声谨慎,那家伙肯定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