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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秋问道:“难道现在不做兄弟了?那我们算什么?”
寒竹没有说话,只是欺身过来,双手撑在长秋两侧,一双眼睛深深的看着长秋,清风拂面,将几缕碎发吹到脸颊上,整个人显得英俊而深沉。
望着这样的寒竹长秋有些紧张,身体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寒竹便跟着他更往前靠了靠,然后吻上长秋微张的嘴唇,含糊的说了两个字:“爱人。”
不是情人,不是恋人,而是相互热爱的人。听到这两个字,长秋的眼眶很没出息的红了,其实从后山回来后他就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不安全感。以前的他可以理直气壮的说他和寒竹是彼此最重要的人,因为从小到大他们早已成为彼此生命的一部分,他们是最亲密的兄弟,他们理所应当的在一起生活。但是自从那个明显不该出现在兄弟间的吻后,长秋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再是兄弟了,然而他和寒竹都没有为他们的未来下一个新的定义,人总是需要承诺的,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缺乏承诺的感情,只会让人感觉飘渺,甚至无依无靠。
不过现在长秋不会再害怕了,因为寒竹说,他们是爱人。
7、第七章 。。。
翌日正是清明,五人起个大早用过饭就上了路。春寒料峭,清晨露重,长秋很不情愿的在寒竹的威逼下披着他那件袍子,昨晚夜色太浓没看清,天一亮才发现它是大红缎底,五彩团花,比野花还鲜艳,比春日还热闹。因为赶上节日,镇子上是大早就人头攒动,一向素雅的长秋如此花枝招展的穿梭于众人之中,犹如芒刺在背,出镇之前连头都没抬。
他们要去扫的墓位置很偏,出了镇还得再过两个村子,等进了山谷还要往里走才能找到。
棠梨花映白杨树,尽是生死离别处。如往年一样,师傅带着两位干爹和寒竹长秋给墓主拜了三拜,然后每人添一把新土,算是为故人暖了暖窝。然后四人分立两旁,看着“副将”亲自给墓主拭碑扫墓,虔诚的像个信徒。
一切打点妥当,师傅一屁股坐在墓碑边,把周栖和林魁也招呼到身边,宽阔的墓前空地就只剩下寒竹和长秋。
“竹儿,秋儿,来给为师的兄长看看你们的功夫练到什么程度了。”
寒竹早已准备妥当,刚要上前师傅又开了口:“竹儿先别急,这会不是你和长秋分开练,而是你们二人对打给兄长和为师以及你们的干爹看。”
寒竹闻言疑惑不已,回头望向同样疑惑的望着自己的长秋,然后两个人在一起望向周栖和林魁,更加疑惑的发现他们两个也是同样疑惑。
话说这么多年来师傅从来不让这两个人在剑法上互通有无,有些更精深的内容都是师傅亲自独传,连周栖和林魁都不知道,本来讳莫如深的东西今日却大方的让他们亮出手,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寒竹和长秋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早就想和对方比试比试伸手了,只是苦于师命难违,一直未能实现,如今有了机会,也就顾不得深究,双双抱拳谢命,一前一后对立与空场之上。
“哥,请。”长秋右手将出鞘之剑背在身后,左手也带上了只有练功时才带的手套,向前做了个“请”的姿势,笑眼弯弯。
“好,那为兄不客气了。”寒竹也坏笑开,将衣襟拎起别上腰带,一个箭步冲向长秋,“嚓”的一声,寒光乍现。
第一次领略对方功夫的两人都有些兴奋,不玩不让,真真用了全力。一招一式,都是对彼此不被自己所知的一面的挖掘;一回一合,也全当是双方从未尝试过的交流。就这样,很长时间过去了,两人完全不分高下,难说雌雄。
周栖和林魁也是第一次同时看到两套剑法,渐渐看出了端倪。寒竹舞的相忘剑重在自我套路,虽然招式会随对手而应变,但大势与剑谱一路,不管情势如何,步调不乱,以守为攻,大气华丽。而长秋使的相濡剑则不受形式所累,行如浮云,动若灵蛇,完全以对手的招式为牵引,看似疲于应付,却其实步步为营,招招紧逼。
眼见数十回合已过,情势依然焦灼,一直眯着眼睛的师傅又发了话:“竹儿,秋儿,尽全力。”
寒竹和长秋招未停却都愣了一下,随之同时与彼此拉开一些距离,寒竹左手覆上腰间,长秋扣指伸臂。眨眼之间,寒竹又飞身上来,腰间的弯刀出鞘,速度极快,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新月般的寒光。长秋也不迟疑,点脚提气,轻巧如蝶般向后闪去,伸向寒竹的左手手套里喷出一条不足小指粗的长鞭,银光耀耀,像条冷峻的蛇,直奔寒竹砍来的弯刀,两刃相接,震颤清脆。
周栖和林魁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相视无语,原来“副将”还都留了这么一手。寒竹和长秋也是一惊,随之更有了兴致,左右开弓,纠缠的不可开交。寒竹善于速度,左刀右剑,右守左攻,虽天衣无缝却也相互独立,各司其职,三头六臂。长秋则一向以轻盈见长,垫脚飞身,一条长鞭上下飞舞,将自己保护的水泄不通,右手的利刃却冷静犀利,循着对方弱隙步步紧逼。
看着得意弟子将一场切磋演绎成华丽的剑舞,周栖和林魁都不禁面露得意之色,靠碑而坐的掌门人却只是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终于,长秋看准机会,手臂一抖,长鞭就死死缠住了寒竹的剑,两人瞬时距离拉近,短兵相接。刀比剑愚,却也比剑狠,三招不到,两人已经站定,再动无益。
长秋反手持剑,剑柄正戳寒竹心脏,而寒竹反握弯刀,手臂抵在长秋纤细的脖颈间,如果非要个结果,那就是鱼死网破,玉石俱焚。
寒竹和长秋脸贴着脸,可以清晰的看见对方额头的细汗,听见彼此粗重的喘息。眼波流转间,长秋读出寒竹眼底那丝微不可察的后怕,他是怕一个不小心伤到自己吧,于是长秋用轻不可闻的声音说:“伤我没那么容易的,我会像保护你一样保护好我自己。”寒竹轻笑:“说得轻松,那你刚才收剑时慌张什么?”
两人相视而笑,春暖花开。师傅此时已经走了过来,寒竹和长秋忙收了兵器迎上去,偷瞄到两个干爹由衷的赞许,心里也是欢喜。
“竹儿,秋儿,为师谱这两套剑谱用了近10年,一招一式推敲何止千遍,修修改改,不瑧不休,等的就是像你们这样有灵性的孩子把这冷冰冰的套路练得有血有肉,所向披靡,你们今天的表现,为师很欣慰。”
“还是师傅和两位干爹教导有方。”
师傅摆摆手,继续说道:“师傅之所以高兴不是因为你们各自的武功以多么登峰造极,天下无敌,这世上就根本不会有什么天下第一,江山代有才人出,总是后浪推前浪。”
寒竹和长秋对望一下,知道师傅另有深意,便继续听下去。
“不管多么高深完美的武功也只能练出高手,而不是王者,为师当年怕就怕你们两个长大之后争强好胜,意念成贪,为了什么天下第一的虚名痴迷武学成为为武所累的宵小之徒。不过至少现在看来,你们都没有让我失望,也不枉我和你们干爹养育你们十几年。
今日的比武结果你们也看见了,相忘相濡两套剑法本就相生相克,如果你们合力对外,可以说难有高手人出你们之右,但如果你们哪日要独自攀峰,也自会会有人料理。为师最大的心愿不是你们做什么天下无双,而是希望你们成为一代英雄,齐心协力,为民除害,浩荡乾坤。”
“谨遵师傅教诲。”寒竹和长秋齐声抱拳,心里为师父这番胸怀天下义薄云天的气节所折服,可是芸芸凡生,真正装得下乾坤的能有几个呢?
一行人踏上归途的时候师傅的心情好像真的很好,骑着高头大马屁颠屁颠的扭在最前边,嘴里唱起了嘹亮的歌,歌词含含糊糊的听不清楚,曲调倒算是大气浑厚,很像军人醉卧沙场时唱的那种苍凉磅礴的战歌。
周栖和林魁见怪不怪,寒竹却被师傅这副顽童的样子逗着了,回头去找长秋交流眼神,果然稳稳的撞上长秋浅浅的笑容。草长莺飞,团团簇簇的小紫花缀满了山坡,映着长秋素素的气质精细的脸,寒竹咽了口口水。
回到镇子的时候天已经擦黑,镇上的人们也大多扫墓归来,街道之上熙熙攘攘,灯火通明。
清明前后为了纪念品格高洁的春秋隐士介子推,民间素有寒食的习俗。想当年晋文公为了将藏身绵山的介子推逼出,一把火焚了山林,却没想到介子推宁愿抱树困死在山里也不愿出山受赏,此般气节令重耳又敬又悔,于是下令清明前的三月五日全民禁火,谓之寒食。数百年绵延而过,时人时事已成故人故事,爱恨情仇过眼云烟,可是寒食的传统还是保留了下来,清明也成了个重要的节日。
几人牵着马往客栈走,一路上看到孩子头戴新柳编的冠子跑来跑去,本就不宽的街道两旁已经摆上了各种摊子,摊子边上也立起了些许灯笼架。镇子因水而兴,一条水道穿堂而过,房子也就沿着堤岸伸展开来,如不是因为那些平缓的屋檐,还真让人怀疑这里已是枕水而眠的江南。早春乍暖,很多年轻男女三三两两的逡巡于河的两岸,新造的秋千上坐满了身着彩衣的姑娘。
从进了客栈到吃饭完毕,寒竹就没有一刻宁神景气,人虽还在客栈,心早就飘到了热闹的夜市,往年此时,干爹总会带着两个孩子出去转一转,可今天茶都喝了两透,师傅和干爹还是没提出去要出去逛逛。
“今日实在是有些乏了,我想先回去歇息了。”师傅放下茶杯,作势就要起身回房。
“副将等等,我也要洗洗睡了,明早还要赶路。”林魁也跟了上去。
“也好,春眠最是养精蓄锐。”
眼见连周栖也要走,寒竹再也坐不住了,一把扯过周栖的袖子道:“师傅和二位干爹请留步!”
周栖一愣,含笑看着一脸着急的寒竹,好像早就猜要这么做一样。师傅回过头,有些无奈的说道:“竹儿,你和秋儿早已成年,不必老是跟着我们这帮老朽晃悠,想要做什么去做就是,不要事事烦扰我们了。”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下轮到寒竹愣了,敢情这三个长辈早就看穿了自己的心思,故意抻着不说看自己笑话,心里好生郁闷,但还得陪笑道:“多谢师父,那寒竹就和长秋出去逛逛,尽早回来。”
“随意吧,回来时动静小点啊!”林魁扔下句话,揽着周栖上了楼。
寒竹望着三个人的背影,眨巴眨巴眼,猛然想起了长秋,回头一看,他正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云淡风轻的坐在那里喝茶。
“你这小子心机最重!一碰到请愿央求的事就置身事外,还得我来挑明。”寒竹愤愤的,一口灌了一杯。
长秋含着茶杯瞟了他一眼,摇摇头道:“一杯好茶,可惜了。”
此时的镇子已经淹没在光的海洋里。夜幕之下,各家各户都不急着熄灯,窗口透出昏黄的仿佛带着温度的光,整条街道鳞次栉比的立满各色的灯笼,远远望去就像空中悬起无数的小光团,跳跳而耀耀。寒竹和长秋缓步走在有些拥挤的人群,几步就是一个摊子,糕点甜品、珠钗细软、玩具物件应有尽有。两个男人不似姑娘家,既然没什么好买的,便一路目不斜视,顺着延伸的灯火来到了河的北岸,依然是人声鼎沸。
两岸杨柳妖娆,风情万种,树下早有有心人摆上竹桌竹椅,风流倜傥的年轻男子们三三两两的围坐在桌边,沏一壶香茶,摆两盘果子,一边赏灯,也一边赏人,清风拂过,衣襟摆摆。桃夭的女孩子肩靠着肩荡秋千,起落之间,笑语盈盈,眼波流转时而撞上树下饮茶人的浅望,两相垂头。一脉春水东流去,卷走红尘匆匆,水面上顺波而下飘零着星星点点的花灯,芙蓉海棠,拾水衔花。
寒竹蹲下来捡了根柳条划水赶灯,一不小心打碎了月光,也打碎了身边人的倒影。虽然明明知道只是个影子,但寒竹心里还是骤然像被掏空了一样,丝丝的抽痛。他知道自己在这点上唧唧歪歪的像个小娘子,但还是会莫名其妙的害怕长秋会哪一天悄无声息的消失,再摸不着,也看不见了。寒竹几乎是一脸惊慌的扭过头,毫无悬念的看见一身素白的长秋迎着微风淡然的望着对岸的繁华,灯火阑珊,盈盈幻幻,映在他冰雕雪刻的容颜上,月满歌休。
寒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