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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山间的凉风顷刻间全数被灌进他的身体,他感到彻骨的寒意,充斥周身的每一寸,而最寒凉的莫过于胸口。
他蹒跚着向前迈出一步,看向南槿的眼神里再不剩其它,只余漫天的哀戚。 走到这一步,他已经绝望了。 他的孩子,被所有的人护着、藏着,只为躲避来自他的伤害。
而他果如所有人预料的那般,真的将他伤得不轻。 他的孩子,被他的阿迎冠以别人的姓氏,藏在自己的世界之外整整三年,如今只会用惊恐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觉得自己的胸口一定碎了,腥热的液体不断从胸腔窜入口中,他强行忍下,一瞬不瞬地望着南槿,无声地哀求着。 他本该有贤妻稚子如斯,可是这一切都被他一步一步地毁了,到如今,真的已经毁灭殆尽。 他将原本该拥有的幸福一手摧毁,所以最终也毁掉了自己的。
他知道自己已什么都不剩了,抽筋挖骨的痛意遍袭全身,让他根本无法撑住自己站立,可是他再没有了其他办法,只除了哀求,不停地哀求,想要求得她的原谅,以及停留。
“阿迎,我错了,不要走!”
“阿迎,对不起,不要扔下我离开好不好?”
“阿迎,我什么都不要了,我们一家三口,找个安安静静的地方,好好地过下去好不好?”
“阿迎......对不起,求你......”
此一刻,什么新仇旧怨,什么权势尊严全都被他扔在了脚下,他活着,仿佛只为了要这个女人能留在他身边。
南槿的神智在梓商落地那一刻回复清明,她几乎随着那一方的动作全身抖了一下,而身边的穆谨却也刚刚好再也无法支撑住,倒在自己身边,他再一次晕了过去。
卫瑜桓一步一步地朝自己挪动,周身被浓郁到化不开的哀戚围绕,南槿却只觉得疼到无法忍受。 这一场孽缘,到底是如何走到了今天这地步,她已经记不清楚了,此生也再不想记起。 是否从四年前自他的婚礼转身离开时开始,就已注定今日的悲惨结局,她都已不想再计较,她只想带着自己的孩子离开,离开所有的过去,以及造成一切不可挽回悲剧的根源——她孩子的亲生父亲。
可是此时此刻,明明只隔着短短十步的距离,却生生隔开幻想与现实。 她想要冲过去带走梓商,已是绝无可能。 她无力到绝望,到底还要怎样做,才能让卫瑜桓放手?到底还要怎样做,才能斩断自己母子与他之间永远理不清的纠葛?
就在此时,一声大喝惊醒所有人,那是来自迎风的。
“走! 快走啊!”
南槿愣住,卫瑜桓也被这一声震住,所有人都没有动,却是瞬息过后,卫瑜桓猛地向前飞奔过来,南槿被他的动作惊到,突然意识到如果再不走,穆谨就真的要因为自己而死在这里了,而她和梓商......至少还有希望。
千钧一发之际,再容不得多想,南槿带痛的眼眸最后望过梓商和父亲,拉过身边倒地的穆谨,猛地往万丈虚空中跃去。
卫瑜桓目眦欲裂,满眼的哀色早已化成透骨的痛意,几乎是随在她身后一跃而起,然而追随他出来的从一开始就一直沉默无言的卫峥此时也冲了出来,抢先一步扣住了他的一只手腕。
衣服撕裂的声响扯痛了所有人的神经,卫瑜桓被拉着吊在悬崖上,身下是一眼望不穿的弥散雾气,两个相携的身影在视线中急速远去,只留下一片衣角凌乱地飘在卫瑜桓的指尖,他已完全无法从这一刻的痛苦中抽身出来,口中喷涌而出的腥热液体被凌厉山风瞬间吹散,只余一声悲痛欲绝的长啸久久在山间环绕。
“不————”
——————————
永宁元年五月十六,册后大典之后,永宁帝亲率禁卫军追击刺客,致重伤昏迷逾五日,醒后即刻宣布册立息皇后之长姐、前息氏长女息风迎所生之子为太子。
朝野哗然。 关于太子的身份、年龄、过往、其母之死、息氏之劣迹,种种劝谏上奏纷至沓来,最终被伤后脾气暴虐的永宁帝一力镇压,方式几乎可称之为血腥,但最终结果无疑是以永宁帝一人的胜利而告终。
这个世间只有他一个人想要这个结果,再无他人。
卫瑜桓有些神思恍惚地听着卫峥回报蒙山脚下的搜寻结果,其实都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那日仓促之间没有料到,醒来后他却再清楚不过。 带走阿迎的人走哪里不好,偏偏爬上那么高的蒙山,偏偏还要爬到山顶悬崖上,而阿迎还选择在那样的情况下当着梓商的面跳下去,便只能有一种可能,他们早计划好跳下去沿着越江北渡长江,去到北珉。
她早已计划好了的,她应该无时无刻不在花心思想着如何逃离自己身边。
卫瑜桓苦涩地勾了勾唇角,在卫峥担忧又欲言又止的神情下抬手挥退了他,唤过一边的内务总管。
“太子这几日如何?”他冷声问道。
总管先勉强压了压心中的惶恐,细声道:“殿下情绪仍不见好转,膳食也用得很勉强。” 他几乎是吊着胆子说完这一句,却许久没等来这位喜怒无常的帝王的答复。
卫瑜桓呆坐在御座上良久,终于还是起身朝椒房殿去了。
没有惊动任何人,他走到梓商的房间外,里面一丝动静也没有,他突然有些心慌,脚步一顿之后又加快了些朝里走去。
不想里面人都在,服侍的宫人立马跪了一地,卫瑜桓不耐地一挥手,众人鱼贯而出。 他正想走近几步,却被孩子的眼神钉在当地。 他心中猛地一抽,虽然这样的情景每日都在重复,他却无法让自己习惯不再疼痛。 他垂下眼睫,果然下一秒又听见与以往几次同样的问话。
“你什么时候放我走?我要去找娘亲。”
卫瑜桓抬眼直视他怨恨又愤怒的眼神,无论如何也无法挤出一丝笑来,只是轻声答他:“父皇也想叫娘亲回来,梓商要不要帮父皇叫娘亲回来?”
孩子似乎被他的逻辑弄乱了,歪头皱眉苦思,良久才疑惑问道:“明明是你将娘亲赶走的!”
卫瑜桓胸口一阵刺疼,蹲□靠近他,却又不敢触碰他,只平视着他黑亮的眼睛,几乎是小心翼翼地说道:“父皇爱娘亲,怎会赶她走?梓商要不要帮父皇?这样我们一家三口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梓商这一次终于听明白,一刻也不多想,直接回道:“那我不要娘亲回来了,我们都不想要跟你在一起!”
卫瑜桓几乎是摇摇欲坠地出了椒房殿,总管胆战心惊地紧紧跟随,突然见他止步,冷声道:“将皇后送回椒房殿,让她好生看顾太子。”
总管连忙应下,却仍是跟在他身后,想着先将他送回,再去执行也不迟,却不想被一声暴喝:“还不快去!”
通往御书房的路好像从来没这么长过,一步一步这么难走,他以往都是怎么走过来的?突然有些记不清楚。 大约那时候这座死气沉沉的宫殿里有他挚爱的女子,所以其他一切都不被在意。
如今,这里只剩下了他一人,他其实也什么都不想在意了。 可是他还有梓商,阿迎给他生的孩子,阿迎九死一生保存的他的骨肉,让他死灰一般的世界存留了唯一一丝希冀,让他愿意忍受这日日夜夜无尽的凌迟一般的苦楚,等着终有一日她可能的回头。
有孩子在,她总是要回来自己身边的。 他突然勾了勾唇角,驻足回望着椒房殿的方向,无声苦涩微笑。
☆、70第六十九章 初到北珉
南槿从未有哪一刻像现下这般感谢曾经的自己;她会游泳;这是打小就会的技能;而后来的息风迎是不会的。 是以当她拖着昏迷不醒的穆谨从悬崖坠下;冒出水面没有见到接应的人时,她只慌了一小会儿,然后便奋力拖着穆谨游上了岸。
幸好只是稍稍偏了一点点;他们刚到岸;四周陆陆续续几艘小船便出现了。 她脱力得要昏睡过去,迷蒙中庆幸自己没有将穆谨一个人扔下悬崖。 她必须确保他活着,这比她自己活着更重要。 而她的父亲和孩子,她相信卫瑜桓仍需要拿他们当做筹码;逼她回头。
陷入昏迷之前;她费力再看了眼身边趴着一动不动的穆谨,他被一群人围着,但他们的脸色尚好,所以应该没有大碍。 她心里一松,眼前便彻底黑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在一个房间内,装饰极为精致,不像是客栈。 南槿挣扎着起身,门口便冲进来一个小姑娘,见到她,先是瞪圆了眼睛,随后张大了嘴欢呼一声:“哎呀,姑娘你醒啦!”
南槿被这一声震痛耳膜,不觉后退一步,随即又尴尬掩饰地笑笑,张嘴想要说话,却发现喉咙嘶哑得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好作罢,只望着那姑娘。
那姑娘似是早已了解她的情况,忙上来扶住她一边手臂,道:“姑娘莫急,大夫说你受了些惊吓,又受了寒,加上些外伤,几个病症一起发作,所以昏睡了几天,嗓子不舒服也是正常的,待会儿先垫垫肚子,再喝些药,便可好了。”
南槿看了眼姑娘扶住她手臂的姿态,心中有些奇怪,倒不像是下人的样子。
南槿说不了话,屋内气氛却一刻也没冷下来,那姑娘几乎没有停过,每每南槿以为她说完了,只要再一眨眼,睁开的时候必定又开始了。 或许年纪还不大,十来岁的样子,说话动作大大咧咧,简直是活宝一个。 南槿忍着笑意,倒是听她说了不少事儿。
这里是白家在北珉江北郡的宅子,而江北郡隔着一条长江与南越首府江阳城属地相望。 这宅子是作为白家人来南方行商时的一个驻地,此刻他们在此逗留主要是为了给穆谨和南槿养伤。
南槿听闻这些,又仔细打量了番房内的布置,心下暗叹,白家果然不是一般的富庶,连这个并非常住的宅子都这般富丽,真不知白家大宅会是何等风光。
想到这里,她心头一黯,此刻哪是想什么风光不风光的时候,她抬眼望向那姑娘,张嘴嘶声开口,仍是无法清晰地发出一个音节,好在那姑娘极聪慧,也看出来了,朝她粲然一笑,道:“您说少主啊,他还睡着哪,这几天也就醒了一次!”
几天?南槿惊讶,原来她一睡睡了这么久。 她起身走近那姑娘,用口型示意,问可否去探望穆谨。
那姑娘笑得更开心了,极快地点着头,一边拉着她往外走,一边碎碎念道:“当然可以,少主醒来那次还特意嘱咐,一旦姑娘醒了,要满足姑娘的一切要求。 只除了让姑娘回南越国。”
南槿脚步一顿,疑惑地转头,却见那姑娘也皱起眉头问道:“可是为什么不让回呢?难道姑娘你是被我们少主抢回来的? 哎呀,我一直知道我们少主威猛,却想不到他已经强悍到了这种地步,真是羞死人了!”
南槿原本的疑惑化为惊骇,眼睁睁看着眼前少女双手捂着脸,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耳朵果然一片殷红。 南槿心里寒了寒,满头黑线地继续听着人一路絮絮叨叨地领着往前走去。
穆谨果然还睡着,南槿走到门口就犹豫了,他睡着,她还是晚些来好了。 转身就要往回走,却被身边那姑娘一把拉住。 “姑娘姑娘,怎么就走?正好里面照顾少主的姐姐也累了好几天了,姑娘您刚醒,精神应该还不错吧,您就帮着看一下,让姐姐去休息下吧!”
南槿被她说得一愣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屋里的侍女被拉走,自己就被推了进去,然后门合上了。
南槿虽然是醒了,但脑子其实还有些混沌,望着门半晌,想起来人家跟她说让她先吃点东西垫一垫,然后还要再喝些药什么的,这才一转眼难道就忘了?
不过她本意就是来看穆谨的,既然都进来了,便看一眼。
穆谨脸色苍白,这都是为了救她的缘故。 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肯如此帮忙,南槿心中还是感激得一塌糊涂。 这世上趋利避害者甚众,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像他这般为了救她不惜以身犯险,都够她一辈子感恩戴德。
南槿在床头的小凳上坐下,那姑娘说让她帮忙看一下,穆谨为了救她才伤重如此,她当然不好推辞。 这会儿一直没人来,她也不能离开。 穆谨没醒,她的下一步也不知要如何走,她傻坐着,不知不觉望着床上人紧闭的眉眼出了神。 其实也没想什么,只是目光被无知觉地吸引到那一方。
穆谨其实真是长得极为好看的男子,就像姜怀岳一般,却与姜怀岳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 怀岳常年体弱,气质偏柔和,可穆谨却属于较英朗的那一种。 这样的人站在自己面前,难怪她一开始注意到的不是他的长相。 他的气质确实更为吸引人。
南槿这样想着,突然心头一惊,心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然后下一瞬又见穆谨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