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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的手指轻轻碰触著,随著车子的震动时而分开,温暖的触感如羽毛般若即若离,最後才充满默契地紧紧握在一起。
「你们两个笨蛋到底在搞什麽?!」这时车载无线电里传来费兰兹暴跳如雷的怒喝,两人被吓了一跳,紧握的双手慌忙松开。
「你怎麽知道我的无线电频率?」与尼德兰的枪战暂时停止,白宵坐回助手席,疑惑地拿起对讲机。
「要是我再查不到频率,你们是不是要把整个伦敦炸了?越野车闯进闹市区,违规超车,当街开枪……你们他妈的当自己在拍电影?!」对讲机那头传来踹桌子的巨响。
「那是因为尼德兰在伦敦出现了,你不知道吧?他们……」真担心费兰兹会这样气昏过去,夏牧连忙解释。
「我不知道什麽?我当然知道!」费兰兹粗暴地打断他,「我刚刚才到你那里去过,想通知你尼德兰最近在英国出没,叫你不要到处乱跑。谁知道你这麽危险的时候还出去散什麽蠢步!你到底是真那麽倒霉,还是故意想气死我?!」
夏牧闭口不语,这一连串巧合真是个不幸的误会。
「把追你们的那辆车引到港口!」这时费兰兹又说话了,「我的人已经埋伏在那里,剩下的交给我就行,你们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
「但他们也是我的猎物!」白宵不服气地说。
「闭嘴!你他妈还当自己是猎狗了?给我滚远点!再捣乱我就把你送上军事法庭!」
「无所谓,反正我又不是军人。」
「你他妈的够了吧!」
被两个血气方刚的暴躁男人吵得头疼,夏牧掐断了无线电:「不要再吵了,就听他的吧。」
「您为什麽要维护他?」青年更加恼怒,「难道您不信任我的能力?」
「当然不是……」
「那是为什麽?我到底哪里比不上那个满身香水味的娘娘腔?」
「……」夏牧哭笑不得,他真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白宵还有闲心乱吃飞醋。分别的这一年里,看来他是真积累了不少怨气。
眼看白宵又要发火,他抬起食指轻轻按上青年的嘴唇,尽量温柔地说:「不要再和尼德兰纠缠了。」
「为什麽?!」
「因为……你要保护我。」
刚才还狂怒炸毛的青年听到这句话,立刻温顺下来。夏牧的哄骗和情话永远能让他晕头转向地摸不著北,对他俯首称臣,言听计从。
短暂的插曲令车速减慢,後面的车子已经追了上来。
两颗子弹击中车後窗,打碎玻璃射进车厢里,白宵眼疾手快压住夏牧的後脑和他一起伏倒,子弹越过两人的头发打在无线电上。
对讲机的电线被打断,喇叭里传出电波紊乱的沙沙声,与费兰兹联络的唯一途径被破坏了。
「他们好像不耐烦了,就这样去港口吧。」前方是十字路口,信号灯正在转换,白宵提醒。
夏牧点头,踩下油门超越前车,在信号灯变红的一瞬间猛打方向盘。
沈重的车身骤然旋转,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一个笨重的甩尾,九十度转弯,车子融入相交路口的车流,向港口疾驶而去。
+++++
两部车一前一後很快接近港口,那里正是一片繁忙的景象──码头上堆满集装箱,工人在指挥货船靠岸,丝毫没有即将发生战斗的感觉。
越野车在集装箱组成的道路上到处穿梭,最後车子停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夏牧和白宵借著这些庞然大物的掩护下车逃跑,逃进附近一间没有上锁的废弃仓库。
两人趁追兵还在找他们的时候推上仓库大门,就在两扇铁门即将合拢的时候,夏牧听见外面传来信号弹的尖利呼啸。
瞬间的静默,而後枪声四起。码头上顿时响起惨叫和惊呼,直升机的螺旋桨声在头顶上盘旋,连地面都仿佛在震动。
门缝里传来刺鼻的硝烟味,夏牧知道费兰兹开始行动了。他想看看外面情况如何,正尝试著透过门缝一窥究竟的时候,背上传来身体沈重的触感。
是白宵。
青年有力地将他整个人压在门上,轻轻啃咬他的後颈。
「现在不是做这个的时候……」他不安地动了动,试图掰开青年紧扣在他腰间的手指。
「我不想做什麽,」温热的气息吐在他的耳後,「就这样……让我抱著您一会儿。」
在外面此起彼伏的枪声中,仓库里越发寂静,两人轻微的呼吸声在空旷的巨大建筑中回荡著,显得格外暧昧。
「……你……不恨我吗?」过了许久,夏牧才问出一句自己都感觉愚蠢的话。
「恨?……对……我应该恨您的……」身後传来的低音掺杂著一丝苦闷。
「我应该恨您,应该讨厌您,应该报复您的,但是……为什麽我一样也做不到呢……」
「我……好恨您这麽冷酷无情,恨您对我若即若离,但是为什麽……看到您的时候我就把一切都忘了呢……」低柔的声音微微颤抖著。
「我只想跟您在一起,每时每刻都能看见您就好,我只有这麽一个念头……我……真是个没用的人啊……」
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充满了愤恨,哀怨,又像是在控诉什麽。
把手伸向後面,夏牧轻轻揉弄白宵柔软的黑发:「谢谢你……」
「谢谢你对我……对我这种不解风情的人……这种不值得被爱的人……这麽宽容。」
他知道自己的安抚远远不够,他应该说更多,做更多。但是他又不知怎样才能治愈白宵受伤的心,烦恼之下他习惯性地摸著衣袋里的烟斗,然而那里却空空荡荡。
难以置信地把衣袋翻得底朝天,他又摸遍其余口袋,却怎麽也找不到那支和他形影不离的烟斗。
「您怎麽了?」白宵觉察到他的异样,「是不是丢了什麽东西?」
「我的烟斗找不到了,」他有些焦躁地回答,「就是你送我的那支……」
「会不会忘在家里了?」
「不会,在广场上遇到尼德兰的时候,我还把它拿在手里。」
「难道掉在车子上了?我去帮您找。」
「不用!外面很危险!」夏牧赶紧拉住白宵,却被青年轻松挣开。
「没事的,我的身手很灵活。」白宵说完便毫不犹豫地拉开仓库门。
浓烈的硝烟味和血腥味扑面而来,不远的地方军队和特警正在与尼德兰激烈枪战。经过巧妙的包围战术,尼德兰的成员已经被堵截到港口一角,仓库这边似乎不会被战火波及。
动作敏捷地跑出仓库,白宵闪身到集装箱後面。夏牧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地跟了上去。
青年的动作比他想象的更迅速,四处横亘的集装箱又把港口分隔地宛如迷宫,在庞然大物之间到处寻找青年的身影,等夏牧终於找到他的时候已经满头大汗。
白宵正站在越野车旁,人和车都安然无恙。他的手里拿著那支烟斗,正在小心翼翼地擦拭上面的灰尘。
「白宵。」他向青年跑去。
「烟斗果然是掉在车子旁边了。」青年抬起头,「幸好没有摔坏。」
「谢谢你。」他笑了笑,接过烟斗。
然而就在这时,越过白宵的肩膀,他看见集装箱後面跑出一个男人。
对方满脸血污,神情紧张地拿著枪,黑色西装上有几个弹孔,似乎是从枪战中逃脱的尼德兰的一员。
看见夏牧和白宵,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惶恐,发抖地举起枪对准他们。他只想逃走,根本没有料到会在这里遇到人!
「小心!」面对枪口,夏牧不假思索地推开白宵。
「砰──」一声枪响,子弹穿过他的侧腹,一阵钻心的疼痛席卷全身。
「教授!」耳边传来白宵的惊呼,青年一把扶住他,同时掏出手枪转身扣下扳机。
行凶的男人发出一声惨叫,子弹打碎了他的肩胛骨,他扔下枪拔腿就跑,留下一路血迹。
夏牧想叫白宵追上去,然而颤抖的嘴唇却说不出一句话。
无视逃走的男人,白宵将他扶进车子里,撕开自己的衬衫替他包扎伤口。额头渗满冷汗,夏牧咬紧牙关,痛得动弹不得。
「请忍耐一下,我马上去找人。」顾不上替他擦汗,白宵匆忙跳下车子,关上车门。
窄小的车厢随即陷入寂静。
夏牧躺在椅子上,透过车窗恍惚地看著青年越跑越远,最後消失了身影。
鲜血还在不断从伤口涌出来,染红了一大片衣服,他感觉身体似乎越来越冷,之前的疼痛也很快变成了麻木。
他知道这一枪伤得很重,重的他无法确认,自己还能不能等到白宵回来。
他不明白,自己的运动神经一向很差,为什麽刚才的反应却那麽快?也许是因为潜意识里,他一直在等待这样的机会吧。
等待著这样的机会,让他回报白宵为他所付出的一切。
那麽久以来,总是白宵在帮助他,搭救他,照顾他,他找不到更好的方式,来回报青年的绵绵情意。能够有机会保护他,至少能偿还多年前在苏格兰,白宵曾经为他挡下的那一枪。
体内的力气在快速流逝,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远处似乎传来什麽声音,但是他已经听不见了。
「对不起……直到最後……还是在给你添麻烦……」
向著已经不在身边的青年喃喃低语,他的眼中,渐渐失去光彩。
+++++
夏牧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走在一个又黑又冷的地方。
似乎一直有人在握著他的手带领他前行,深邃的黑眸深深凝视著他。从指尖传来温暖,让他终於没有迷失在彼岸的世界里。
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洁白的天花板,鼻尖传来的消毒药水气味,让他意识到自己在医院里。全身都像散了架似的疼,侧腹传来烧灼般的痛楚,随著意识逐渐清醒,他回想起自己是在港口中了枪。
艰难地动了一下,他感觉手被人握著,低头就看见白宵正趴在他的床边。青年似乎睡得很熟,发丝散乱在额前,浓密的长睫随著呼吸轻轻颤动,眼下还有浓重的阴影。
紧紧握著他的手,青年与他十指相扣,温暖的感觉与梦境中一模一样,让他能够想象出,白宵这些天一定是寸步不离地守在床前。
手指微微动了一下,沈睡中的青年立刻被他惊醒。惺忪的睡眼还残留著一丝茫然,但看见他的一瞬间就转为了惊喜。
「教授……您醒了?」
「我……睡了多久?」他哑著嗓子问。
「您已经昏迷了五天,子弹伤到了腹部动脉,差一点……就救不回来了。」白宵柔声回答,似乎还深陷在当时的回忆中。
「幸好救回来了,」夏牧笑笑,「谢谢你一直陪著我。」
「那没什麽,我……叫人过来。」白宵羞涩般的转过头,慌忙去按呼叫铃。然而还没有等医生和护士赶到,某位脾气暴躁的军官就抢先一脚踹开了房门。
「你晚一点去找烟斗会死啊?!」费兰兹一踏进房间就开口大骂,看来是忍耐了很久。
「让尼德兰成员从眼皮底下逃走,你也有责任吧?」夏牧冷声说,「不是说一切都交给你吗?」
「但我叫你躲好!没有叫你出来送死!以前让你注意运动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这麽迟钝的运动神经,迟早有一天被打死!」
「就算我的运动神经再发达,也躲不开子弹。」
「够了!不许再狡辩!」费兰兹说著,又将矛头指向白宵,「你也是!为什麽不把这个笨蛋反锁起来?你根本就是个只会洗衣服做饭的家庭煮夫,关键时刻一点用场也派不上!」
「就算我是家庭煮夫也比你强,」白宵冷笑,「像你这种四肢发达的武夫,别说洗衣服做饭,连教授起码的饮食起居都照顾不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照顾他了?!」
「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白宵说著,突然掀开夏牧盖在身上的被子,把他的病号服拉开一大半。
裸露在空气中的胸腹苍白消瘦,根根肋骨都清晰可见,厚重绷带缠满腹部的景象更是倍添凄惨,让这副身体看起来好像饱受虐待。
费兰兹被白宵的举动惊呆了,夏牧更是呆滞地说不出一句话。
「少校先生,您的电话。」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狠狠瞪了白宵一眼,费兰兹大步冲出病房,留下死一般的寂静。
「你……你……」夏牧过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但是「你」了半天,还是不知说什麽才好。
「我早就知道他派出的助手根本不会照顾您,」白宵咬著牙,一边替他扣上衣服一边说,「就得让他看看,您究竟被折磨成什麽样子了!」
「我只是工作劳累加上营养不良而已,况且你怎麽能在他面前脱我的衣服……」
「算了吧,我不信他从来没看过。」
「……」夏牧语塞。
「没看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