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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捕安如意确实是‘是非司’职责,只是西门豹同冥君一道前往天庭述职,临走前,司内之事又尽数交与崔震山看管,偏巧又与此时安如意逃脱地府,为免节外生枝,崔震山自然只得尽早解决,以免徒增后顾之忧。
那冥君转头望了西门豹一眼,嘴角微微带着笑意,说道:“二位爱卿实乃朕的股肱之臣!”
崔震山与西门豹自是一阵自谦,这时,王位上的冥君视线落在了顾岩身上,他开口说道:“顾爱卿!”
被点到名的顾岩身子顿了一下,他站出来,对冥君说道:“微臣在!”
冥君说道:“听闻你此次与崔爱卿往阳间办差时,亦出了不少力,现如今你来地府已有半年有余,这实习判官当得如何了?”
顾岩心中默默暗道,也不知冥君刚回地府,是自哪里听来这么多小道消息的,那日在阳间,顾岩自认是没有帮到崔震山的,反倒险些拖累了他,幸好崔震山法术超群,若不然,此刻哪还有他在这地府做实习判官。
“回陛下的话,有崔大人悉心教习,微臣与司内职务,已渐斩熟识!”
当着崔震山的面,顾岩自然要好好赞扬崔震山,再怎么说,这人也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第17章
从冥宫出来,顾岩心里一直有些怪异,那冥君和‘是非司’的司主西门豹相处时,总有一种微妙的感觉,具体的他形容不出来,但那眉目之间的默契,好似情人一般,一定是经过了很多时间才会有的。
回去的路上,崔震山见顾岩一直默默不语,于是开口问道:“你有心事?”
顾岩望着崔震山,他犹豫了一下,说道:“冥君和西门公一定相识了很久罢?”
崔震山点头,他轻轻‘嗯’了一声,说道:“冥君和西门公他们怕是已相处了几千年罢。”
顾岩一楞,崔震山口中所说的几千年,显得如此轻描淡定,仿佛不值一提似的。而且据他所知,地府判官一职,两百年就会替换一次,但西门公却与冥君相处了几千年,那这意思岂不就是说,‘是非司’的司主并不需轮流更换了?崔震山见他满脸不解,便对他说道:“西门公跟你我一样,在阴间任职两百年,就需得重新投胎一次。”
顾岩说道:“那他若是投胎了,谁来做‘是非司’的司主?”
崔震山缓声回答道:“空下来,直到西门公再回地府。”
听了这话,顾岩越发不解了,崔震山背着手,一边走,一边又开口说道:“冥君说了,‘是非司’的司主,除西门公以外,再无谁能来担任。”
顾岩心里琢磨了片刻,最后望着崔震山,震惊的说道:“冥君和西门公……”
崔震山斜着眼睛瞥了顾岩一下,那顾岩便自动噤声了,崔震山抬头看了一下远处,他没有再提冥君与西门豹,眼见天色渐暗,崔震山说道:“天晚了,回司里去罢。”
顾岩点了两下头,跟着崔震山一同往‘生死司’去了。
没过几日,钱三顺来给顾岩送冥钱了,这些都是他阳间的爹娘在鬼节时给他烧来的,数目还不少,相比顾岩收获颇丰的冥钱,崔震山就有些可怜了,因为他阳间早就没什么亲人的,这回鬼节,连一张冥钱都没收到。
为免让崔震山触景生情,顾岩不敢在他面前表现得过于高兴。不过他的这些小心思崔震山早就看清了,他心里并不在意,因为再过几十上百年,顾岩也会跟他现如今一样了。
鬼节过后,‘生死司’的公务依旧忙碌不堪,顾岩自从身子体养好了,每日除了当差,还需得修习法术,第一件,便是各种吐纳吸收之法,顾岩对此悟性不高,领悟起来并不容易,如此收效甚微的修行叫顾岩很是忧心,他甚至还想过,说不定等他学成后,他这两百年的判官生涯也该结束了。
时光如梭,进入年底,‘生死司’的公务忽然闲了下来,顾岩又是当差又是修行,早就弄得疲惫不已,此时终于能够喘口气,自然是再好不过了,趁着有一日闲散下来,顾岩搬出自己许久没有用过的茶炉,准备给自己煮碗茶水好好来享受一番。
他煮茶的时候,崔震山就靠坐在檐下的椅子上看书,顾岩煮的茶水煮的咕咕作响,香味渐渐四溢,崔震山眯上双眼,书上的内容他没看进多少,这悠闲的时光实属不易,就连崔震山也松懈下来。
“茶煮好了!”顾岩用抹布端起茶壶,先给崔震山倒了一盏,说道:“快尝尝我的茉莉花茶!”
崔震山面色不改的喝下用冥川水煮成的茉莉茶,那顾岩又给自己倒了一盏,他刚端了起来,正要品尝时,心口忽然剧痛一下,手中的茶碗被失手打翻。
崔震山见他脸色泛白,连忙问道:“顾岩,你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顾岩摆了一下手,他勉强一笑,说道:“无碍!”
他正要捡起地上茶碗碎片之时,外头响起一阵悠远的铜铃声,崔震山站了起来,他放下手里的茶碗,说道:“黑白两位无常来了!”
黑白无常二人来了,既是说明有鬼要伸冤,顾岩也不知为何,心口忽然砰砰跳了起来,他连碎片也来不及拾起来,而是望着崔震山,满面的忧心。
“走罢,去看看!”崔震山对顾岩说了一声,便往前堂去了。
顾岩跟在崔震山身后,他们到了‘生死司’前堂,果然看到黑白无常进来了,在他们两位无常中间,还有一位披头散发的妇人跪在堂前,只是待顾岩看清那妇人的容貌时,他顿时呆住了。
“娘!”顾岩看着那妇人,他急忙上前,扶住她,说道:“娘,怎么会是你?”
那妇人一脸的迷茫,一副不认识顾岩的模样,顾岩急声说道:“娘,你再好好看看,我是岩儿呀!”
妇人挣开顾岩的手,说道:“你是何人?”
“我是岩儿,我死后,在地府任实习判官一职!”
妇人摇着头,她说道:“你不是我的岩儿,你不是我的岩儿!”
顾岩再三确认,这妇人眼角长着一颗痣,千真万确正是他娘顾秦氏,只是为何他娘又不认得他了?他转头望着崔震山,急着问道:“崔大人,这是何故,为何我娘不认得我了?”
崔震山说道:“你此时于她而言,已不是她的儿子,她当然不认得你了。”
顾岩震惊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而那崔震山却问黑白无常:“顾秦氏有何冤要申?”
白无常先看了顾岩一眼,最后说道:“顾秦氏与腊月十八日申时三刻阳寿已尽,因其生前妒忌妾室杨氏,暗害杨氏腹中未出生的胎儿,按照地府律法,此人该下地狱受十年剜心之苦!”
听了白无常的话,顾岩一时惊住了,他娘一生向佛,最是怜贫惜老,况且他娘与家里的几个姨娘也相处和睦,又怎么会害人骨肉?
顾岩呆呆的望着崔震山,说道:“崔大人,是不是哪里做错了,我娘不可能做这些事的。”
白无常十分同情顾岩,毕竟那是她亲生母亲,当儿子的,却要亲自来审判自己的母亲,这在哪朝哪代,也是少有的事情。
“顾岩啊,世人在阳间的功过是非,在阴间自有一本册子记载,任是谁也不会有一丝错处的。”
顾岩瞪大眼睛张了张嘴,他是‘生死司’的实习判官,每日就是跟无数的卷宗打交道,自然知道人死后,谁都逃不过阴间的判决,只是当这人换成是他母亲时,他却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崔震山没有看顾岩,而是问堂下跪着的顾秦氏,他说道:“你既是来此伸冤,可是对判决有何争议?”
顾秦氏对崔震山磕了一个头,说道:“民妇有冤要伸!”
崔震山问道:“有何冤要伸,且说与本官来裁夺!”
顾秦氏便说道:“民妇会害杨氏腹中胎儿,全因她害死民妇大儿,这才叫她拿自己亲生骨肉抵命,一命抵一命,为何还要民妇受刑?”
顾岩听她娘亲口承认,曾经害死杨氏的骨肉,大脑顿时一片空白,他犹自不敢相信,自己那温柔慈善的母亲会做出残害他人骨肉的事情。他娘口中所提的大哥,顾岩也略知一二,在他前面,原先有个年长他十岁的哥哥,那哥哥长到两三岁,有一日被妾室杨氏照看时,无意落入井中淹死,大哥被淹死后,爹娘自然是悲痛欲绝,失职的杨氏自以为难脱罪责,要自尽之时被人救下来,直到顾岩出生,才渐渐抚平爹娘心中的伤痛,而对于这些事情,顾岩也只是隐约听人提起,但他却从来不知,这背后竟还有如此多的曲折是非。
崔震山站在顾秦氏面前,他两眼直视她,说道:“且不论你大儿是否是被杨氏所害,单说你自己,亲手杀死杨氏骨肉,便是犯下杀戮,依据地府刑法,该当受罪!”
顾秦氏站了起来,她冲着崔震山怒道:“民妇不服,那杨氏如今还活得好好的,反倒是民妇这替子报仇的母亲,却要受地府刑法,如此颠倒黑白,民妇要告御状!”
看着癫狂的母亲,顾岩心酸难耐,他眼眶泛泪看着他娘,喊道:“娘,你为何要做这些事啊。”
可惜顾秦氏根本不认得他,她全不理会顾岩,嘴里只是不喊的嚷着要告御状,崔震山对她说道:“你有你的命,杨氏亦有杨氏的命,待她魂归地府之时,自然也有审判她的一日!”
崔震山的话让顾秦氏忽然安静下来,她双眼发直,自言自语的说道:“她真的会受罚吗?”
“世间人,凭证是谁也难逃一死,你生前所做恶事,在本官这里,都记得分毫不差!”
顾秦氏不作声了,脸上带着认罚的神情,黑白无常押住她,嘴里说道:“走吧,顾秦氏,该送你往地狱去了!”
顾岩看着被押走的母亲,他追了上前,喊道:“娘,我是岩儿,你怎会做出这些错事啊!”
任顾岩喊得再大声,无人会回应他的话,顾岩看着已消失的黑白无常,他像个孩子一样,跪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己。
崔震山站在远处,他听着顾岩的哭声,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的背影,过了许久,才转身离去。
☆、第18章
亲生母亲因犯杀戮罪被囚禁地狱受十年剜心,顾岩心疼的无以复加,母亲罪无可恕,作为儿子无话可说,只是亲眼看着母亲受罚,却又无能为力,简直犹如他自己在被剜心一般。
顾岩的悲痛,崔震山看在眼里,但他并没有劝解,世间之事,大多都是如此,等顾岩见得多了,也许就会平和许多。
地府里日夜转换,外面又是黑漆漆一片,那盏被崔震山升起的灯笼又亮了,圆圆的灯笼像轮月亮一样,母亲在受罪,顾岩无法若无其事的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在司里待不下去,于是手里挑起一盏灯笼,准备出去。
“你到哪里去?”崔震山在背后喊住他。
顾岩停了下来,他望着崔震山,眉宇间一片悲痛,过了许久,才说道:“我……我想去看看我娘。”
崔震山没有说话那顾岩望着他,恳求道:“她是我娘,我实在做不到无动于衷,她受的罪,能叫我这做儿子的替她受过吗?”
片刻之后,崔震山望着他,沉声说道:“顾岩,你要记住,你是地府里的判官,自她入地府开始,便已不是你的母亲了。”
提起母亲,顾岩心头一酸,他娘生他的时候已近四十岁,不管她做了怎样的错事,在他心里,她仍是那个慈祥温和的母亲,但现在她死了,还当着自己的面被审判,顾岩做不了这个大义凛然的判官,他低声说道:“她十月怀胎生下我,我又怎能把她割舍开来!”
即便现在顾岩是一个鬼,但人性的复杂还是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他多愁善感,优柔寡断,又心怀仁慈,这些崔震山是早已知晓的,他走下台阶,慢慢踱步到顾岩的面前,最后在离他三步的地方停了下来。他目光如矩,看得顾岩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顾岩张了张嘴,低下头说道:“对不起,我,我也许真的不能做一个好判官。”
崔震山沉默了半晌,最后直视着他,说道:“也许你真的做不好一个判官,不过没关系,我还有十年的时间来教习你!”
说完这些话之后话,崔震山对顾岩说道:“若是你不怕自己看了母亲受刑的样子更难受,那就去罢。”
顾岩木呆呆的点了两下头,最后提着灯笼出了‘生死司’。
顾岩挑着灯笼往地狱而去,他娘此刻正在第七层地狱,顾岩进入到第七层地狱时,一路所经之处,都是鬼哭狼嚎的声音,地狱的惨象顾岩早前已是见过的,顾岩目不斜视直接进入牢狱之中,即刻有个红头鬼差过来了,那红头鬼差上下打量他一下,问道:“你是何人,怎敢擅闯地狱?”
顾岩说道:“我是地府‘生死司’实习判官顾岩,是来探望今日收监的青山县顾秦氏!”
鬼差先前已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