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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社会里不能吃人。”德尔多斯蹙眉道，但在沉默了一下后，他又补了一句：“……但是可以杀人。”
“可是……”
“如果你真的想吃，就要等没人看到的时候才行。”他说，同时伸手拾起桌面上的空餐盘。他们的桌边正好经过了个男人，只见他极其自然的伸手就要掠过维塔放置在桌上的钱袋，同时德尔多斯毫无预警的摔出了手中的餐盘，正好砸得男人头破血流惨叫连连。
小小的酒馆顿时响起一片惊呼，倒是身为主凶的德尔多斯没什么反应，连看都没看男人一眼。维塔也只是好奇的盯着流着血哀号的男人，显然不明白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但他并没有对德尔多斯的行为产生疑问。
“顾好你的钱走吧。”德尔多斯站起身，冷冷的说。维塔只是呆望着他看，那副模样倒真像个女孩。
德尔多斯的腰际上还挂着黑色的长剑，那是他们在离开森林时，维塔替他找到的。当初在把德尔多斯变成乌鸦后，他就一直小心翼翼的埋在森林里，没想到这么多年挖了出来却一点都没生锈。维塔听他说好像是特别的石头打造的剑，还能拿回来其实还挺开心的。
不过他的开心并没有持续多久，像现在瞪着他的表情又臭到仿佛他喂了他腐烂的碎肉。
然后他听见他说：“顺便把你的头发给我剪了，省得后来的路上老是有苍蝇在身旁飞来飞去，看了碍眼。”
不过维塔并没有照着德尔多斯的意思把头发给剪了。
后者虽然对于他那把依然晃来晃去的金发感觉不悦，但维塔坚持必须要保持女性的模样才能去王宫参加舞会，否则根本就没理由出森林。对此，德尔多斯只是冷哼一声，丢下一句“随便你”以后就转身离开。
望着德尔多斯的背影，维塔有些无奈。他知道德尔多斯是对的，毕竟他从前就是生活在人类社会中，对于这个社会的应对方式，比起什么都不懂的维塔，他要清楚很多。
像现在德尔多斯抛下他离开之后不久，他就已经连续遭到好几名男子的难缠搭讪，就算他跟他们表明自己是男的，对方依然嬉皮笑脸的。正当维塔感觉烦恼的时候，几个纠缠他的男子却突然间掉了脑袋。
维塔惊讶的瞪大眼睛，却发现在他们身后的德尔多斯一脸不高兴的甩了甩他那把漆黑的长剑，未干涸的鲜血四处飞溅。
不等维塔开口，德尔多斯先朝他丢了一包东西过来，维塔愣愣的接住，然后歪着头看他。
“把衣服换上，另外把头发束起来。”他不容置疑的说：“既然离开了森林以后你下的诅咒都会失效，那么你也别妄想能够再对其他人下诅咒了。”
维塔低头一看，发现是不曾见过的服装……不是长裙，是长裤，比较像是德尔多斯穿的衣服。
……男装啊。
他茫然的盯着看了好一阵子，然后突然抬起头微笑。
“你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人耶。”他笑着说：“虽然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了。”
德尔多斯表情怪异的瞪着他。
“那应该是你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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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上男装的维塔跟着德尔多斯在小镇里晃来晃去，他们不再披着长袍，也不再被人质疑是从森林走出的男女，但还是因为出众的外貌让周围的人小小惊艳一下。维塔已经不只一次比较德尔多斯的外表和其他人到底有什么差别了，或许的确是不错吧，他不明所以的猜想，比起自己即使换上男装束起头发，却依然比不上德尔多斯冷酷气质的角度来看的话。
德尔多斯却没维塔那种闲情，只是上下打量了他好一会，表示合格的点了点头后，说了句“别想那些无聊事”，之后便向其他村人搭话。
据他的说法是要“搜集情报”，不过维塔却发现被他问话的村人总有种“被威胁”的错觉。
看样子就算是德尔多斯，离开人类社会也已经五年了，脱节了一段不短的时期，也难怪会有这种代沟，更别谈从来没有离开过森林一步的维塔了。所以他带着他四处走酒馆、餐馆，或者是人多的地方，很快就打听到德尔多斯想要的情报，同时维塔由小木屋里带出来的钱也已经花得差不多了。
“德尔多斯也想参加王子的舞会吗？”维塔好奇的问。
跟在他身边已经整整一天了，打听到的几乎是关于舞会的消息。但显然德尔多斯并不是替他问的。
德尔多斯对于维塔的问题似乎有些恼怒，一副想开口怒骂、却又觉得那么做很蠢的表情。
“啊，对喔，我忘了德尔多斯本身就是王子了。”维塔喃喃自语的说，然后听见他冷哼一声。前者尴尬的笑笑，又问：“那么你是想回城堡去吗？”
“不想。”德尔多斯毫不犹豫的回答：“但是有些事必须弄清楚。”
维塔凝视着他，沉默了半晌后有些迟疑的开口问道：“德尔多斯……你是故意的吗？”
德尔多斯挑了挑眉，等待他的下文。
“其实我想了很久，就是……我们最初见面的时候，你明明知道那两个男人离开森林了吧？可是却回答了完全相反的答案……你是故意的吗？”
“……”
“那个啊，虽然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啦，但是总觉得你并不像是会主动寻死的人呢。”
虽然最后被变成乌鸦了，还因此气得要死。维塔吐了吐舌头心想。
德尔多斯吐了口气。
“那两个逃离森林的家伙……刚刚打听过了，似乎是现在大王子的专属骑士。”
“大王子？”
“……应该说是二王子，也就是我的弟弟。不过在我死了以后他就成为了大王子，也就是国家的正统继承人。”
“你的意思是，他们是故意把你留在森林里好被我吃掉的？为了那个二王子吗？”维塔蹙眉道，“可是，你怎么会……”
“乖乖顺他们的意？”德尔多斯接了他未完的疑问，冷笑。“我怎么可能乖乖顺他们的意？只是突然觉得……说不定待在那座森林里，还比王宫有趣得多罢了。所以当时才会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被他们带去，实际上我早知道那座森林的底细了。”
所以在最初见面时，德尔多斯才会一开口就问他是不是森林的主人……
“但是既然那两个家伙仍然活着、我也没死的话，那么就得弄个明白，把我骗到诅咒之森里究竟是他们自己的意思，或者是背后有人在指使。”德尔多斯冷哼：“我可不是会善罢甘休的人。”
不管怎么说，如果大王子死掉的话，得到好处的二王子怎么都脱不了关系。这件事说给谁听，都不会有人信会是小小的随从擅作主张。
德尔多斯向来不在意他人对自己的敌意，对他而言那些不过是弱者的忌妒与怨恨，所以他一点也不认为自己过去擅自虐杀百姓、下令处死袭击他的暗杀者故乡中所有活人、骑马踩过几个挡他路的小孩、毫不留情面的拒绝讨好他的贵族，甚至直接遣返邻国送来的公主……等等的这些行为有错。他全都凭个人的喜好意愿处理。
所以他的身旁几乎没有任何可以信任的亲信，而他也从来不在乎。
德尔多斯想起自己那没什么交情的弟弟……而后突然嘲讽的勾起嘴角。
正确的说法是，他跟谁都没有交情才对。
不论是上头的两个姐姐或底下的两个弟弟，跟他说话的次数少得比一般兄弟姐妹对话除以十还要少。虽然大多原因是他不屑与他们攀谈。
德尔多斯一点都不喜欢那些装模作样的兄弟姐妹，没有人看得顺眼。虽然他年仅十岁个性就偏激暴戾得让长辈伤透脑筋，但却没有人敢开口指责。
只有那个弟弟，那名以与他完全相反的善良而出名的二王子，连发色也是与他完全相反的温暖金色，是王子的完美典范。
“王兄，只要能够有一点点就好了……就算只是一点点的温柔，你也会变得完全不一样的。”
当时他的恶名几乎传遍全国，但是德尔多斯知道没有人能够阻止他，除非他自己放弃——
于是他放弃了。
就怀抱着让给那个弟弟也无所谓的心态，他走进了乌鸦森林。
——至今已经过了五年了。
走出了森林的德尔多斯只有这个想法。
当时个性天真得让他留下了记忆、却又不愿意放在心上的二王子查理斯，现在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了……不得不否认他有一点点的好奇。
如果当时将他拐到森林里的护卫是查理斯所指使的，那代表他也不过就是个装模作样的伪君子。那样的话，德尔多斯将会亲手杀死自己的弟弟。
“那个二王子好坏喔……”然后他听见了维塔的咕哝。
“你错了。”回过神的德尔多斯反驳道：“不管问谁，大家都会说温柔的二王子比残酷的大王子还要适合国王的位置。我猜我进入森林的时候，全天下的人八成都在庆祝。”
“咦？为什……”
“因为我滥用王族的身分残杀百姓。”
维塔愣了下。“那么做不可以吗？”
这下轮到德尔多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要跟一直以来以吃人维生的维塔解释人类社会的道德观，似乎是找错人了。
“之前说过了吧，‘很多人都讨厌我’，这并不是谎言。”德尔多斯冷漠的说，看起来就像是在叙述别人的事一样。
维塔皱起眉，有些赌气似的用力拉住德尔多斯的手臂。
“可是我就很喜欢！”
他对上德尔多斯那双微微瞠大的眼睛，不由得因为他的表情而愣了一下。
之前是乌鸦的时候看不出来，但是现在他看到了……德尔多斯那张冷冰冰的脸庞有了些许动容。不可思议的眼睛闪过类似于温柔的色泽。
维塔好半晌说不出话。
然后德尔多斯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了像是嘲讽又有些无奈的微笑。
“……嗯，所以我才说你是个怪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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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他们找了家简陋的旅馆，抛出最后两枚铜板，打算先在镇上过一夜后再做打算。
距离王宫还有一段不算短的路程，必须连续穿越好几座森林才能抵达首都，而距离王子的舞会则剩不到一个礼拜了。
“话说回来……妈妈到底去了哪里呢？”跪坐在床上的维塔解开了行李包，从里头翻出了他仅有的一件裙子，上头满是补丁。
德尔多斯倚在门边盯着他看，心里明白穿上那种衣服参加舞会的话，别说是丢王子的脸，恐怕他会先丢自己的脸吧。
但是见他那么认真的表情，德尔多斯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真的想做王子的妃子？”
维塔愣了一下，放下了手中的裙子，有些迟疑的望向他。
“当然不想啊……我可是男生耶，这样不是很奇怪吗？不过如果妈妈说要我嫁给他的话，我会听话的……偏偏妈妈现在又不见了……”
德尔多斯皱着眉，表情像是在思索着什么，“那个巫婆，是因为讨厌王族，所以才做这种事吗？”
“唔？妈妈她讨厌全天下的男人喔，尤其是有权力的男人。”
“为什么？”
“这个嘛……虽然不太清楚，不过以前她喝醉酒的时候经常都会说‘那些混帐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之类的话……”
……是被男人抛弃过吗？德尔多斯有些无言的想着。
诅咒他人的恐怖魔女居然是因为这种理由才产生的，真是让人感觉失望。虽然对他而言更多的是软弱无能，甚至无聊……这种理由，恐怕说出去都会让人笑话吧？
话说回来，如果是因此怨恨全世界的男人的话……
“你也是男的吧？”
“嗯，所以她老是说等我长大以后就要杀了我。”
德尔多斯以看白痴的眼神瞪着他，仿佛在说这样居然还笑得出来。
但维塔只是耸了耸肩。
“就跟我看得出你是个奇怪的人一样，我也知道妈妈在说谎喔。不过，如果我拆穿她的话，她大概真的会杀了我吧？”
德尔多斯吐了口气，知道自己无法跟维塔讨论直觉之类的事，那得不到有意义的结论。
“总而言之，我们两人的目的地是一致的……我要弄清楚当年的事，你则是履行与母亲的约定，而且说不定那个巫婆也在王宫。”
“咦欸？”
“如果她的目的是王族的话。”德尔多斯这么说，然后就不再开口了。
深知德尔多斯习性的维塔也不再勉强，他清楚自从德尔多斯恢复人形以后，话其实已经多了很多，今天几乎可以说是破表了……虽然大多都是因为受不了他问东问西才回答的。不过以德尔多斯的个性来看，会回答他也是因为他跟其他人不一样的关系吧？再怎么说都一起生活了五年。
维塔嘿嘿笑着，一想到他面对村人时那副被人欠了八百万似的臭脸，他就会回忆起自己和德尔多斯刚见面的时候，也尝过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