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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又简单的让人忽视。
玄狐来了星殿阁。
瑟缩着身子,不敢抬头看他。
他忍不住暗笑,那一日大胆如它,今天却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你叫什么名?
他略带凉薄的口气惊了它。
玄狐。
它轻轻的应答,不用心根本听不见。
他略一思索,便不再言语了。
它,是整个星殿阁唯一没有名字的童仆。
做了几天粗重活儿,似乎没有让它抱怨什么,反而更添了几分容颜在脸上。
笑得越发夺目了。
破军心里痒痒的,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染上了,总想挠一挠。
索性唤了它进来,伺候自己穿衣洗漱的琐事。
他想看一看,一只人间衮爬,沾满泥地腥味儿的狐狸,怎么有这么大的魔力。
让自己夜不成眠,寝食难安。
小狐狸起的很早,总要比他睁眼的时间早那么一点点。
它足够用来备水,拣衣,忙的井井有条。
有时候晚了,他也能看到它用小小的双手,捧起一盆和它极度不符的金盆,颤巍巍的走进内室,小心的放在架子上。才稍稍舒一口气。
却不敢大声,怕扰了自己好眠吧?
他想。
呼气时候,清瘦的脸颊微微鼓起。嫩红的唇浅浅的张开,呼出一口清气,惹得他一阵炫目。
像是被珍宝的光华迷了眼,睁不开却又想要看。
那是世界上最美的容颜,他想。
但是他错了。
舒气片刻后的浅笑,才是他为之倾倒的秘密所在。
他不愿与我分享那种美好,你们也一样,那是星君的秘密。
又是一日清晨,他始终没能找到变成人形的玄狐。
他跑遍了湖、山、林、巅。
什么都没有剩下。
只有零散的几颗棋子,寥落的躺在山洞的棋盘上,像他被打碎的心。
那是一方世上最简陋的棋盘。
歪歪曲曲的边界,模糊不清的界点,甚至有几处凹凸不平的起伏在。
但是这方刻在巨岩上的棋盘。
是破军见过最珍贵的东西,连昊天的金玉棋盘也比不上分毫。
他轻轻拂过尘封的古线,像抚摸玄狐的脊背一样,带着宠溺的桃色。
还有凝重的青灰。
他始终无法释怀当时他总执着白子。
小狐狸举着黑色的棋子在他面前时,他说了一句话。
我不用黑色的,太难看。
天星总是闪耀着白色的光芒,刺穿冰冷的黑夜。
他们讨厌无尽漆黑的颜色,也有他们的道理。
小狐狸还是小孩子,但是它明白。
从此它小心的掩起了它怎么也变不掉的尾巴。
把它藏在略紧的马裤里,束着,一天又一天。
玄狐是高兴的,它总庆幸星君没有发现它有一尾长长的黑色尾巴。
没有让他讨厌。
拿着黑色棋子的它,偷偷的笑了。
摸着简陋棋盘的他,偷偷的哭了。
你不知道爱着你的人,总是隐隐的爱着你。
但是他早已用他的办法,在尘世的角落刻下爱你的词句。
你总要读到它,那份锥心的隐藏在暗恋欣喜下的心痛,总要被你自己读到。
但世间辛酸苦楚,你尝不遍,亦如它爱你的事,早就弥散在光阴里,飞走了,不见了。
无人纪念了。
玄狐在哪里?
那一尾连名都没有的黑色狐狸,在哪里?
没有人知道。
谁也不知道。
番外七
时光轮转,命数倒流。
你愿意再等一次么?无名的玄狐。
你是我见过,最顽固的狐。
柳树精如是说。
它还记得起,当年玄狐遭了九重天雷,被天人清扫出天庭,落在这方荒芜地界的景象。
寥落,萧索。
这里只有它一棵柳树,只有山头那边一棵红果树。
狐狸总是多情善变的。
它们狡黠,jian诈。许多事在它们眼中都异常简单。
吃饱穿暖,满足贪欲。
这似乎是它们穷尽一生,唯一的目的。
情,它们总是不信的。
但是你,你这只傻狐狸。
居然相信这世间最不值委身投入的情。
果然狐狸总是贪心。
你居然贪心情,怪不得要落魄如此,妖不妖,仙不仙,成了四不像。
傻子。
玄狐更用尽的缩了缩身子,往柳树精的树洞里靠了靠。
他冷了。
却只有浓重的黑暗,似乎是给他最华丽的锦被。
他想不透,星君种种。
为何还要来?
既然情让仙避之不及,既然已经有九重天雷的前车之鉴。
他怎么还要来?
他想不透,自己种种。
为何还要怕?
他数着红果过了百年,千年。
都忘不掉的人。
忘不掉他的发,忘不掉他的唇角,忘不掉他的笑容。
忘不掉他谈吐间流散出的气息香味。
却在活生生在眼前时,又害怕。
树精看过这只狐狸,傻的可以。
它穿梭在林间,只为了寻找天上破军的星轨。
山的这头,山的那头。
它要奔跑多久才能看到一丝星辉?
树精摇摇头,不想去思考。
似乎思考都要耗费巨大的心力。
何况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追逐。
情爱使人折损太多。
傻子一样的记得多年前的一日发生的种种情状,却忘记了几年来你苦熬的岁月里弥散的时光。
一个人,磨损了你的心,冲淡了你的梦,现在还要侵占你的记忆。
却被你无罪放行,逍遥法外。
那个星子真该死啊。
树精愤愤不平,连连抖落一身的叶。
抖得树洞里的玄狐越发心寒。
黑暗终究漫过他琥珀色的瞳仁,溺死了他。
沉睡在黑暗里,是他最安心的时刻。
他不必等漫长的时间过去,只消闭上眼,沉沉睡去。
到日出清晨,才是等待折磨的开始。
在那之前,他可以由自己做一场梦。
一场星殿阁里,两人对弈,他挠头思索,星君含笑扬眉的美梦。
谁也不会打扰。
碰一声,像是重物落地。
扰了玄狐自以为的好梦。
你的星子来了。
树精冷冷的说,像是霜打的语气,冰冷。
玄狐不敢见他,只敢轻轻的对自己说。
睡着了,睡着了。
梦到了,梦到了。
倒春寒的光景,总有薄薄的轻雪落下,折了多少怒放的花,迷人的香。
也冰痛了破军的星。
春光无限尚要寒一寒。
谁能永远笑颜不落泪?
玄狐静静的缩着,动都不敢动。
他不知道外面已经飘了小雪。
就像星殿阁上的星君,不知他在红果树下的思念一样。
时光总是公平。
不过错隔了时岁,绊错了有情人。
下雪了。
树精看着破军的双颊,也是不忍心。
光洁的面上,道道划痕。
还有泥石黏在上面,混着血污。
雪似乎无法润泽他的唇,始终干涩。
泛起点点死皮,显得落寞,卑微。
玄狐何尝没有这样?
被天兵押着,剃了仙骨,收了道行的时候。
他连伸出小舌,润一润口唇的力气都没有。
只是他们都不曾知道这些幸酸。
他受苦时你不在。
你受难时他不语。
谁也没有亏欠谁。
无非你不信情,不信它。
所以它流浪,你心伤。
树洞还是开了。
你不懂,柳树总是多情的。
见不得有情人一面之隔,错过永世。
很多人都这样,见不得有情人不终成眷属的结局。
我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