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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中昏暗,只有高处一个小窗,能采集点光线,就在这极有限的光中,躺地上动弹不得的陶熊瞅到了坐在角落,遍体鳞伤的姒璧。
“姒璧,你怎麽在这里!”
因为极为吃惊,陶熊想来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坐起,无奈捆得太紧,只是再次磕疼背脊。
“你也有今日。”姒璧冷哼,他仍坐在角落,一动不动,压根不想与陶熊套个近乎什麽的。
陶熊听到姒璧的话,反倒笑了,扭动下身子,将脸朝向姒璧,悠悠说:“我让你逃离牢狱,送你去治玉作坊,你自己倒是进了我大哥的家狱,自找的吧?”
也难怪陶熊做这麽推断,理工几乎都追随他兄长,而姒璧却被独自关在这里。
“既然是你兄弟,还把你关在这里,想来你这个弟弟做得也不怎样。”姒璧讥讽陶熊,虽然他没有走近打量陶熊,但远远看著,就知道这混蛋伤得不轻,而且被捆得跟只待宰的羊一样。
即使被姒璧嘲讽,陶熊却似乎很高兴,呵呵笑了几声,安然躺在冰冷地板上,好一会都不再说话。
“都快被杀了,有什麽好高兴。”姒璧很是不满陶熊的模样。
“我在想我们真有缘,姒璧,真高兴这死狱之中有你陪伴左右。”
陶熊显然在调侃,他的调侃可把姒璧怒得不行,姒璧抓住墙脚一块枷木抛向陶熊,枷木不大,敲在陶熊的头上,显然砸得不轻,陶熊哎呦一声。
姒璧恨死陶熊了,自从被这个人抓到後,他就没过一天好日子,不是关就是捆,被抽鞭子,被踢打,现在还落入这肮脏发霉的鬼地方。
听到陶熊唉呦一声,姒璧没心思再理会他,自从被抓到陶城,九死一生,姒璧也不过是等死而已,哪有心情跟陶熊一番见识,不过此时这个让自己恨不得捅上几刀的男子跟他一样的遭遇,倒是让他稍微有些惬意。
“你怎麽被打成这样?是陶泽打的吗?”
姒璧不理会陶熊,陶熊却仍找姒璧说话,听那口吻,陶熊显然也没将姒璧拿木块砸他的事放心上。见姒璧不搭理,陶熊又接著问:“你手脚没被捆系在一起吧,能移动吗?”
“做什麽?别想让我帮你。”姒璧冷冷回答。
“姒璧,我腰间有把匕首,藏在外衣里边,帮我把绳子割了。”陶熊艰难动弹身子,想示意姒璧他匕首放在哪里。
姒璧不动弹,他没兴趣也不可能去帮陶熊。
“姒璧,你还气我吻你吗?吻你,那是因为我喜欢你。”陶熊说得有气无力。他被五花大绑,身上又有摔打伤,必然痛苦万分。只不过他这话要让姒璧同情,那是做梦了,不提这事还好,姒璧最多就跟他安然相处,各不相干。
“想要我救你?”姒璧愤然站起,朝陶熊缓缓走去,他走动时腿脚并不麻利,显然有腿伤。
“如果不是你,我不会在这种地方!”
姒璧挥拳朝陶熊那张有血迹的脸狠揍了一拳,没有反抗能力的陶熊痛苦咳了一声外,没有其他反应。
“当你羞辱我时,我曾告诉过自己,别让我找到机会报复你!”姒璧将陶熊腰间的衣服扯开,手探进陶熊腰腹摸索,他在找那把匕首。
“我怕痒,轻点。”陶熊口吻不变,仍是调侃。
姒璧怒瞪陶熊,拔出匕首,架在陶熊脖子上,冷冷说:“这样你还笑得出来吗?”
“我知道你下不了手,从在社牢里,你照顾受伤的夥伴就知道,姒璧,你很善良。”
陶熊并不是傻瓜,他觉得姒璧并不是个凶狠的人,想劝下姒璧别冲动,无奈姒璧可是个记恨的人,这段时间遭遇的一切,是他一生中的耻辱,他怎麽可能轻易放过陶熊。见姒璧露出杀意,陶熊无奈想:反正破罐子破摔,到这地步,被姒璧杀也是死,被大哥杀也是死,无所谓了,无赖说:“你这样压著我,我还真不习惯,姒璧,我还是比较喜欢把你压在身下。”
姒璧听到这话,用手肘猛击陶熊腹部,撞击的正是要害,疼得陶熊脸色如白纸。
“我本来不想理会你,你自找的。”姒璧握紧匕首,咬咬牙,照著陶熊肩上狠刺去。
“啊。”
陶熊痛呼,他知道姒璧会刺下,却没想到下手这麽重,再对上姒璧眼中的仇恨,也就这一瞬间,陶熊感到无比沮丧,他做过一些蠢事,他戏弄姒璧,甚至抽打他,因为他对姒璧有意思,却没有好好待他;他独自回到陶城,因为他自命不凡,认为他能应付一切,当发现外城沦陷时,他就应该立即赶回虞城,亲自去请援兵。
“姒璧,刺这里杀不了人,照胸口刺才行。”
陶熊的声音因疼痛而有些颤抖,他英俊的脸庞上再无笑意,只剩惆怅。
“你这个疯子。”
姒璧抛掉匕首,退至角落,他从不曾遇到过像陶熊这样的人,时而真时而假,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麽。
刺肩上并非死不了,血流尽了就会死,而且这样的死法更痛苦。
高处的窗口,光线逐渐明亮,天快亮了吧。
仰躺的陶熊心里想,不过他很疲倦,不说手脚因为捆束而麻木,失去知觉,更何况他肩上刀口不时渗出血液,失血让他寒冷,难受。
墙角,姒璧缩坐不动,望著陶熊,阴晴不定。
“姒璧。”陶熊想在自己还保住意识的时候跟姒璧说点话。
姒璧抬了下头,看向陶熊,并不说话。
“你母亲是虞主的女儿,虞主到现在还在找寻你母亲,你可以逃去虞城,我要是死掉了,你就喊我兄长过来,说你恨我把我宰了,我兄长应该会放了你的。”
陶熊此时眼前已模糊,说话虽然还连贯,但声音虚弱,他因失血,意识已有些涣散,虽说死在姒璧手里,让他难免有些伤心,但是他并不恨姒璧,因为他明白,平日陶泽恨他如同二哥,陶泽想来幻想过不少次,杀掉二哥陶婴也杀掉他,反正落他大哥手中,横竖是死。
姒璧本来就有些不安,他其实没杀过人,虽然眼前这男子让他恨得要死,但却又有种很古怪的心理,不想要他死,如此的矛盾,再听到陶熊的话,姒璧立即从角落里站起,拣起地上的刀,将捆束陶熊的绳子割开,割绳子的时候,他都在躲避陶熊的目光,有一两回眼睛不小心落在陶熊肩膀的刀口上,见那里血肉模糊,鲜血染红一片,心竟感到慌乱。
之所以有这样的反应,一是因为姒璧心地善良,不忍杀人;二则也还在於陶熊既不恨他刺伤他,又说了些想协助他的话。
真不知道这人脑子里装的是什麽,都要死了,还说什麽虞主是我大父,别以为我这样就会同情你。
姒璧恼怒地想著,割断捆系陶熊的最後一根绳子,而陶熊人已昏迷。
昏迷中的陶熊,显得没有平时那麽讨厌,姒璧凝视陶熊因失血苍白的脸,又看了看肩上的刀伤,心一软,便撕起自己的外衣,帮陶熊包扎刀口,以便止血。
刀口虽然扎得挺深,但创口不大,血流得也不算太多,陶熊之所以昏过去,主要原因还是被人殴打捆束及创口的疼痛所致。
别看陶熊似乎很硬汉,平日也是个养尊处优,没吃过苦头的人。
花之纪痕 第六章 结伴出逃
包扎好陶熊,姒璧便不再理会他,并且心情也比较矛盾,觉得自己不应该刺伤他,再救他,为自己的优柔寡断而生气。
姒璧为陶熊包扎,陶熊意识得到,因为伤口被碰触的疼痛,让他有几回睁开了眼睛,只是因为太倦,且也没有力气,才没有出声。
在昏暗的牢狱里,能判断日夜的,只有窗口的阳光,窗外没有阳光,天就黑了,有阳光,天就亮著,除此,还有送食物的人总是在黄昏时前来。
一天只有一餐,一碗水煮豆子,即使牢狱里多了个人,也还是一碗,没有多送一份。
姒璧想陶泽没打算杀他,大概觉得他还有点小用途,於是就这样把他命吊著,饿不死,吃不饱。
看到手里一碗豆子,姒璧偷偷瞟向地上的陶熊,有些犯愁。
陶熊此时已经醒来,不过看他模样比较虚弱,也不再拿话戏弄姒璧,只是躺地上,盯著高处的小窗户发呆。
姒璧端碗坐在一旁小口吃,心想陶熊被丢进这里一夜一天,也没吃东西,何况又被他刺上一刀,这样想著,便放下碗,回头看陶熊,谁知陶熊已经走至他身後,人竟已站起来。
“天快黑了,准备行动。”陶熊轻声说。
姒璧懵怔,看著陶熊,适才这家夥躺在地上像快要死的样子,怎麽突然就站起来,而且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虽然一开始想不明白怎麽回事,见陶熊恢复平日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姒璧突然明白了,陶熊要做什麽。
“刚才有人来送饭,你故意躺地上不动的吗?”姒璧问。陶熊点了下头,他也不过是想出个办法,以便逃出去。“如果我说你死了,然後喊人进来,你现在打得赢吗?”姒璧比较怀疑,毕竟陶熊受伤,而且挨著饿。“只要你脚能跑,就没问题。”这是生死关头,陶熊自然会尽力。听到陶熊的话,姒璧眼神复杂地看向陶熊,这人说什麽只要他的脚能跑,就没问题,各逃各的,关他什麽事。
“给,你饿一天了。”
姒璧将那碗豆子递给陶熊,陶熊并不客气,在姒璧身边坐下,他没有接过碗,而是从碗中抓把豆子,放嘴里吃。
被陶熊挨近,姒璧立即躲开,寻找被他丢在一旁的匕首。
”我现在这样,也不能对你做什麽,这麽怕我干麽。”
陶熊见姒璧逃离又去拣匕首笑得很贼。
姒璧知道陶熊在戏弄他,也不理会陶熊,他将匕首插在腰间。
“过来,这是送来给你吃的。”
陶熊将碗递给姒璧,姒璧迟疑了下,才接过。
没有餐具,但姒璧吃东西不用手抓,他端斜碗,让豆子轻轻滑入口中,慢慢咀嚼,吃得十分文雅。
“姒璧,出牢狱门後,你要跟著我,别独自乱跑。”
陶熊低声与姒璧吩咐,他倒是熟悉姒璧的性情。
姒璧不置可否,他并不想跟著陶熊。
此时,狱中唯一的窗户,再无一丝光线,天显然已黑得彻底。陶熊拣块木头,捏在手上,躺地当死尸,姒璧大声朝牢狱外喊,喊的是:“快来人,有人死了!”
他先是用理人语言喊,没人理会,後只得用花族的语言喊,喊了几声,果然前来一位看守,站在牢狱外观看,见陶熊身上有血迹,且躺地上一动不动,急忙又出去,带来另一位看守,两人一起过来,打开牢门,一位执住姒璧,搜走姒璧身上的匕首,一位去察看陶熊,察看陶熊的人刚弯下身,便被陶熊用手中木头砸晕。
“姒璧,快!”陶熊快速从地上跃起,执住姒璧的看卫,亮出武器,转身要对付陶熊,姒璧见此,急忙抱住看守,急叫:“匕首在他手中!”
陶熊扑过去,抢走看守匕首,把匕首顶住看守胸口,制服看守。
“姒璧,拿绳子,捆起来。”
陶熊唤姒璧将地上的绳子收集起来,两人三两下,将两位看守捆牢固,此时一位看守还在昏迷中,另一位显然得让他不能喊叫。
姒璧正打算撕衣服塞住对方的嘴,陶熊却已经朝这位清醒的看守挥了一拳,将他打晕。
“走吧。”
陶熊打开牢门唤姒璧,姒璧还愣愣看向陶熊,没有回应,好会才说:“你肩头流血了。”
本来已经止血的伤口,经过激烈动作,伤口裂开流血,将包扎的布条再次染红。
“我没事,倒是你,脚走得动吗?出了牢狱,跟在我身边跑,切记。”
陶熊仿佛没听到姒璧的话,他只顾在前头开路。
牢狱的看守被陶熊与姒璧捆住,还被揍昏,无人拦阻,两人出牢狱的过程,十分顺利。
陶泽家的布局,陶熊很熟悉。陶泽的宅子靠近陶熊的宅子,两家就隔条街,陶熊必须得先逃回自己的居所,他宅子有几位守卫,也就是姒璧出逃时,抓姒璧的那些人,这些护卫只听令於陶熊,对陶熊忠心耿耿。
此时正是夜晚,陶泽不在家,宅子灯火昏暗,不过陶泽家也有看门的守卫,陶熊想要出去,显然没那麽容易。
陶熊带姒璧在过道上猫身行走,边走边想,大门是肯定出不了,正院一侧有堵围墙并不高,翻越过去,应该问题不大。
姒璧跟紧陶熊,手中匕首紧握,他其实并不那麽信任陶熊,但是此时不跟著陶熊,自己一人也不一定能走出这宅子。
趁夜色,两人摸到那堵矮墙,站在墙根上,才发现,其实墙也没有那麽矮,要是放平日里,姒璧一翻就能过,不过他被关两天,又挨打又挨饿,没有体力。
“你先上去,我推你。”
陶熊站在姒璧身後,不时警惕地探望四周。
“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