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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刷”一声,连汀手中的鞭子格开小谢的攻势,翻腕间飞快甩出一鞭,小谢身在半空扭了下腰,万分危急中闪了过去。
我惊魂不定地伏在连汀脚下大口喘粗气,小谢刚刚那一刀如是落稳了,只怕当场就将我掏心挖肺,看她合身冲过来的力气,恨不得把我剖成两半。
连汀一招逼退了小谢,再无暇顾及我,抬手捂在嘴上猛烈咳嗽起来。她越咳越凶,浑身不停颤抖,我突然觉得脸上落了些湿湿黏黏的东西,抬头望上去,她的指缝中淌下紫血。
我伸手抹掉颊边的血珠,温热的液体很快干涸在指尖上,凑到鼻下闻了闻,有股呛人的腥味。
“姐姐越催动功力,对身子越是不好。这些日子姐姐吸够了聚烟香,味道还好闻吧?”小谢笑泠泠地问道,低头扫我一眼。
她故意提醒连汀那些毒香是我亲手所送,想激得连汀动手送我上黄泉路。
连汀又咳了几声,终于止住,叹口气缓缓说道:“我自以为聪明,却没有算到公子兰会对二郎的女儿情有所钟,那香我始终未敢用,却还是逃不出他布下的局。这就是命,就是命啊!”
她转而睨我几眼,柔声问道:“小丫头,我快死了。我有句话想问,盼你如实相告,你爹爹他……和你娘亲恩爱吗?”
连汀的目光涣散,焦灼地梭巡在我的脸上,我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她凄然欲绝的神色间满是痴念,是在痴念一段遥远的梦,早已远去的青春年少时的回忆。
静夜中,谁也没有说话,连汀间歇咳嗽几声,小谢粗重地喘息着,我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手脚并用退到几丈外。
连汀秋水远山般的美眸中闪烁着黯淡不明的光芒,我见离她远了,才一字一顿说道:“我爹爹和娘亲情深意重,爹爹他……从来没有想过你。”
美人爹爹心里究竟对连汀作何感想,我半点不知,但她此刻心神俱乱,只凭一口气吊住性命,我只须言辞刺激即可送她归西。
连汀听完我的话,又猛烈咳嗽起来,这一次她不再捂嘴,任由毒血沿着唇角滑过脖颈。呆怔了片刻,她蓦地仰头狂笑起来,飞扬的青丝流荡在脑后,白绫飞曳,竟是绝命般的凄凉。
“好!好!好!”她连说三声好,浑身剧烈颤抖,软软倒地。
我看着她颓然倒了下去,翩落的发丝遮在她的脸上,紫血从她的嘴里汩汩涌出,半盏茶的工夫,再也不见任何动静。
“恭喜你啊……花不语,你、你终于杀了连汀……帮公子完成了心愿。”小谢望着连汀的尸身,断断续续说道,“她本来不用死,中了我的毒……只要,只要不过分催动内息,又、又怎能死得这般快……她心神欲碎,这是……一心求死。”
我走到连汀的身旁,低头盯着她毫无生息的侧脸。当年绝代风华,此刻红颜枯死,争?争得过命去?争些什么呢?到头来还不是过眼云烟,镜花水月?
转身面对小谢,扫量过她满身的伤痕累累,她的脸上印着交叉两道鞭痕,如花娇靥算是毁了个彻底。
“我和连汀主上方才说的一番话,不正合了姐姐的心意吗?连汀死了,姐姐该如何谢我?”
小谢原本气喘吁吁,听了我的话,蓦然屏息静气,眼底闪过惊诧。
“……你!我看错了你,原来你……才是我最该除掉的人……”她嘴里说着,可哪还有力气舞动手里的娥眉刺。
我将头上的玉带兰摘下来,捏在指尖把玩,凑到鼻下闻了闻:“姐姐又说生分的话了,我诚心帮你,却换来怨恨,真是让人伤心难过。”
小谢一双翦水眼瞳惊惧地盯着我手里的兰花,嘶声叫道:“你、你哪来的玉带兰!?”
“你说这花儿美吗?姐姐曾说花如人,需要时刻关怀爱护,才能常开不败,可惜啊可惜,妹子我却不是个爱花之人。” 我哧哧笑了几声,举起兰花对着月色,花瓣冰晶般莹透,惨白妖冶。
“你的花哪来的!?”小谢嘶哑着嗓子喊了几遍,突然像是醒悟了什么,抬头望向圆月,“啊……是了,我怎么忘了,今夜……是满月。”
我捏着玉带兰慢慢靠近小谢,她如避鬼魅般地向后退身:“姐姐以为毁了一朵玉带兰,就不会再有第二朵,第三朵?十年前公子罚姐姐在天香阁闭门不出,已经给姐姐留下退路,姐姐怎么想不明白呢?十年后我来了,姐姐以为翻身有望,非要强出头去触连汀的霉头,重新唤回公子的器重。”
我步步进逼,不容小谢退缩:“公子阴险狡诈,已把一切算计在内,我今日从柔兰阁回来,他知你必定耐不住动手。连汀未曾用过聚烟香,却身染巨毒,可见公子在她身边早有布置。小谢,你枉自聪明,怎么忘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
我斜眼瞪向竹林,不知道公子兰听到我当面骂他会是副什么表情,小谢惨白着脸,败如死灰。
“百草堂连慧主上说过凤凰花性烈如火,却最怕阴寒,玉带兰属极寒之物,两者相冲相克,一旦见血凶险至极。”我笑着转了转手里的兰花,小谢下意识又退数步,背心抵上苍竹,“姐姐见我戴着玉带兰回到天香阁,心里很不舒服吧?其实你不出手毁花伤人,这两样东西终究只是死物,不会害人性命,但你邀功心切,此刻弄得满身血,天香阁里又四处都是凤凰花,真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呢!”
小谢凄然望着竹林,半晌之后,手里的娥眉刺“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一滴接一滴的鲜血连绵不断地从她的身上落到脚下,她抬起手掌看了看满手血痕,又摸了摸脸上被皮鞭抽烂的血肉。
我安静凝视着小谢的一举一动,唇边忍不住泛起冷笑。她们一个个咄咄逼人,极力要置我于死地,将我逼得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小谢,你黄泉路上见了连汀,姐妹们也好有个照应!
清冷月光一泻千里,小谢突然双手掩面狂笑不止,她放下手时,满脸的血污,昔日里妍丽容颜狰狞可怖,只剩一双黑眸仍旧灵动。
她越发癫狂地大笑,双目中流出两行血泪,我心里凛然一惊,玉带兰从手中跌落。
小谢蓦地面对竹林跪下身去,高声喊道:“天香阁连碧,恭迎公子大驾,多谢公子恩赐。连碧今生不能再伺候公子,还望公子多加保重!!”
她飞身而起跑进天香阁,八重宝楼一层又一层亮起烛火,刹时间亮若白昼。夜风吹拂楼角上悬挂的铜铃,玎玲玲一阵急响过后,天香阁上忽现火光。
火借风力,一发不可收拾地烧起来,转瞬工夫天香阁被吞入火海,茫茫孽火焚天灭地,将近处的几株凤凰木也映得通红。
火焰腾天冲势,将夜空燎得透亮,凤凰木喷霞般伫立在火海中,平添几分妖冶。我眼中所望,惟剩一片刺红,点点火星腾到高空,又在瞬息陨落。
小谢满目血泪的脸浮现在我的眼前,我心中顿痛,不由地叹了口气。
花开复花谢,情到疯魔时,必招致毁灭。
拾起地上的玉带兰抛进火海,我凝眸望着那片跳跃无休的火焰,轻声唱起一曲离歌。
春花哪堪几度霜,秋月谁与共寒光。
愿君莫为妾身悲,红颜如月有圆缺。
今日闻得新人笑,隔墙哪知旧人哭?
多情不使怨无情,月有圆缺望婵娟。
我随口哼了几句,转过身,浅笑娉婷:“不知公子对这结果可满意?我可是拼了性命不要,才不负公子厚望。”
公子兰站在三尺开外,潋滟眉目无波无澜地看着我,我被他盯得有些发怵,却固执地不减脸上笑容。
连汀,小谢,如今都已成回忆,随风而逝。
含章宫里,不知有多少旧人在哭,有多少新人在笑。
回首百年这一场醉,到头来不过是十里荒凉,红颜悲恸。
“刚才那歌……是谁教给你的?”他问道。
我偏头想了想,回道:“没人教我,梦里得来的。”
“唱得很好,改天好好唱给我听吧。”公子兰冲我伸出手,我走上几步到他面前。
“公子谬赞了,你若喜欢,我改天唱些更好的。”我将手放进他的手掌,他轻巧用力,将我拉入怀里。
“自儿时起,她就一直陪伴在我的身边,若说这宫里真心待我的,也只有她一人。”他抬指刮过我的鼻梁,唇边难掩落寞的苦笑,“你说得对,这世间最难求的便是真心人。只是如果这颗心并非我所求,又该怎么办?”
我怔目盯着面前的熊熊烈火,他的一声叹息回荡在夜空苍穹下。
凤凰花开花落,涅槃浴火,不知何日会再重生呢?
我,将拭目以待。
碧水浮云笑
第十三章
映月繁花舞玉盘,
柳堤晓岸春意闹。
十二金钗,十三豆蔻,芳菲逐流水,燕回春暖,我已是个十四岁亭亭玉立的少女。
窗外枝桠上的冰凌花化成雪水,灌溉了被寒冬摧残过的冻土,庭院里的桃树上结了花芽。
晨光正好,我对镜敛妆,菱花镜里映出一张尚透稚嫩的脸庞,明眸皓齿,斜挑入鬓的秀眉颇带些英气,看起来缺了些少女特有的纯真无邪。
从妆奁中捡出一只对蝶镂花步摇,四只蝴蝶缀在顶端,银丝盘刻,鎏金贴翠极是贵丽,扶住脑后高盘的发髻,我反手将那支步摇簪进发里。
淡涂胭脂,巧描黛眉,镜中的容颜陌生又熟悉,我细细端详,努力将脸孔与梦中时常涌现的翦影叠合。
行轩的悬帘被晨风吹拂,轻巧地旋起纱弧。我从镜前起身,原地轻巧转了个圈,钗头上的蝴蝶翩翩舞动,华美中不失天真。
今日在冼觞阁举办品酒大会,宫里十停人中有七停要去凑热闹,我为自己盛装打扮,垂下翩跹飘逸的云袖,遮去了腕上所戴的金钏。
两年前天香阁被一把火烧成灰烬,如今镜月湖畔只剩下行香水榭。公子没有吩咐重建天香阁八重宝楼,我想那里面有他急于埋葬的过去。
凤凰木随天香阁付之如炬,如今庭院里被我找了些青桐碧桃种下,长得很是旺盛,可惜墙角的千丝海棠还是弱了些,远没有栽植的粉樱繁茂。几重樱花胜雪,被春风一度,洋洋洒洒地飘了满院子,煞是惊艳。
有时候我站在漫天花雨下,伸手接下一片又一片花瓣,鼻中所闻是浓郁花香,放眼所见是满园春色,日子过得倒也惬意。
娴月殿空置了很久无人把持,连慧主上年前曾断言那里必是留给我的,可惜她猜错了公子的心思,连真姑姑也以为小谢和连汀死后,公子定会对我格外抬举。
人算不如天算,没有人能明白公子兰心中真正所想,如今他身边最得宠的人,却是白衣妍媚的连浣。
姑姑叹惋地说,定是我不争气,不晓得怎么讨公子的欢心。连慧主上看我的目光终于柔和了许多,估计当我昨日黄花,再威胁不到含章宫里的任何人事。
我暗自松了口气,公子兰不来找我的晦气,我躲还来不及,哪敢主动跑去他跟前点眼?但凡和他扯上关系,我哪次讨了好去?与其整日提心吊胆地与虎谋皮,不如眼不见心静落个塌实。
缓步走出月门,我朝冼觞阁行去,一路上所见宫人个个浓妆艳抹,满脸掩不住的春光焕发。心下有些纳罕,这些丫头们平日里虽不是凶神恶煞,可也不苟言笑冷冰冰,怎么今日看着和煦了很多?
莫非,是因为春天来了?
我疑惑着走快几步赶上去,她们见我服色不是普通宫人,微微欠身请了安,让开路让我先行。
我弯起眉眼浅笑,小心翼翼地打探道:“姐姐们今儿心情真好,难道宫里有什么喜事不成?”
眼前这几个少女也都在天真烂漫的年华,看我笑眯眯温和的样子,纷纷放胆嬉笑起来。
“姑娘不知道吗?这几天咱们含章宫确实要有喜事呢!”
“这宫里快十年没这么热闹过啦,也不知到了正日子还要闹成什么样子呢!”
“呵!我看含烟一副春心难耐的鬼样子,莫不是人还未到,心就先跟着飘出去了?”
她们互相调笑,又是推搡又是揽腰捏脸,我在一边听了个满头雾水。
什么正日子?
又是什么人要来?
这宫里人人都装得高深莫测,仿佛什么都知道,只有我被蒙在鼓里。看来日子过得太冷僻,宫里的任何消息都传不到行香水榭去。
“姐姐们这是说什么呢?妹子可不懂。”我见她们闹个没完,插进话去。
鹅黄宫衣的少女瞥了我一眼,吃吃笑道:“你是才进含章宫的新人吗?怎么不晓得再过两日就是公子兰的生辰?到时候有那天下闻名的贵人要来咱们含章宫给公子庆贺生辰呢!”
我心里哧了声,不就是过个生日么,也值得这么大张旗鼓?脸上装出讶异的神情,赶忙问道:“贵人?什么贵人能有资格来含章宫给公子庆贺?”
她们听了我的话,嘻嘻哈哈地笑成一团,黄衣少女更是指着我的鼻子乐不可支:“诶呀!我的好妹子,你真真是……虽说含章宫受世人尊崇,可天下间就再没有可与公子媲美的人物了?不说别的,单只那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