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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极其愤恨地瞪着刘夏,却没有再说话。
“好了。”刘夏忽然笑了,拍了拍周颖的肩,温和地说,“随便问问而已,别那么紧张。”随即转过身问连巧也,“听说你们学校最近流行一个很有趣的传闻?”
连巧也冷冷地说:“你指哪一条?”
“碟仙的手。”刘夏说,“很有趣不是吗?”
连巧也鄙夷地看了刘夏一眼:“刑警大队侦三队的副队长居然也相信鬼神之说?”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印在刘夏的脸上,光亮而隐晦,“有些事情,即使你没有亲眼看见,也不可以说它不存在。”
他在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是淡淡的,不似平时那么夸张,却叫人看了心疼。连巧也张了张口,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那么,”刘夏揽住连巧也的肩,“带我去见见你们Z大计算机系的系草同学吧。”
果然是错觉,这个人怎么可能会露出感伤的表情——连巧也看着刘夏在不到两秒钟的时间里换上了一副嬉皮笑脸的表情,“啪”地一声拍掉他的手,率先走了出去。
等到两个人都走远了,周颖终于呼出一口气,强硬地拉起缩成一团的楚飞燕说:“起来,今天轮到你打扫卫生了。”
楚飞燕抬头看了她一眼,复又低了回去。
“起来!”周颖的火气渐渐上来了。先前刘夏的问话让她觉得对方是在羞辱她,但她无从发泄,只能默默忍下。现在,宿舍里剩下她们两个了,而楚飞燕又是她素来都看不顺眼的,右脚不受控制地狠狠踢在了楚飞燕身上,周颖觉得,心里的气顿时顺了很多。
楚飞燕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她知道周颖很讨厌她,但从前至多是偶尔讽刺几句,她从没有想过,周颖有一天会对自己动手。
“你为什么要这样?!”楚飞燕跳了起来。熊玲玲的死令她的精神几乎崩溃,现在,她觉得自己什么都不会怕了。
周颖这时也愣了,她并不是真的想要踢楚飞燕,可右脚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踹了过去。她想要道歉,但骄傲的自尊心不允许——在平时的来往中,她从来没有给楚飞燕好脸色看过,面对楚飞燕时,她总有一股子莫名的优越感。而现在,她又为什么要为这一脚道歉呢?楚飞燕应该像以前一样默默忍下才对!
看着楚飞燕愤愤不平的样子,周颖挺直了腰板,趾高气昂地说:“今天轮到你打扫卫生,别以为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就能蒙混过关了。”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楚飞燕,无不讽刺地说,“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吗,即使在垃圾场里也能睡得着。”
这话说得委实刻薄,楚飞燕的眼泪当场掉了下来。她狠狠地推开周颖,朝门口跑去。周颖原以为楚飞燕会跑开,却没想到她只是去拿扫帚回来。看着对方一遍擦眼泪一边扫地的委屈模样,周颖没有一丝歉意,心想,卑贱者就是卑贱者,怎么骂都不会有事。她轻蔑一笑,恶意地丢下一句:“别忘了打扫玲玲的床铺。”而后,扬长而去。
门被带上,“嘭”的一声巨响,楚飞燕顿了顿,又埋下头扫地。
此时正是上课的时间,整个宿舍楼里异常安静,不,应该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听不见上下课的铃声,听不见操场上的笑闹声……楚飞燕的世界里一片寂静。
地板是木制的,塑料扫帚扫在上面,发出刺耳的声响,楚飞燕的神情有些恍惚,就像一个被下达了指令的机器,一下、一下地扫着。她的脑袋里一片空白,仿佛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了。
“嗡……”有什么东西震动起来。
楚飞燕停下动作,僵硬的脖子缓缓动了一下——震动声来自她的临铺,熊玲玲的床位。厚厚的床垫子下,一个小小的突起。
“嗡……嗡……”那个东西持续发出声音。
楚飞燕僵住了。那是,一部手机。
可是,细心的警方怎么会放过手机这么重要的线索呢?她明明看见一个警员夹起那部白色的触屏手机放进塑料袋里的,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是谁,是谁在给熊玲玲打电话呢?
或许,是她的家人。楚飞燕想,熊玲玲的家里人是否已经知道她离开人世的消息了呢?那个时常打来电话嘘寒问暖的温柔的阿姨,在知道自己的女儿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了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她会伤心吗?会痛苦吗?会流泪吗?就像自己被那些人排挤的时候。
或许,我应该告诉她。楚飞燕想着,往熊玲玲的床铺走近了一步。她死死地盯着熊玲玲的床铺,很简单的蓝白格子床单。她想到,十几个小时前,熊玲玲趴在这上面哭泣,几个小时前,熊玲玲的尸体躺在这里,安静的,冰凉的,没有丝毫声息的。
她甚至不敢伸手去触碰那张床铺,她害怕。
她害怕,触摸到的,不是柔软的床铺,而是,熊玲玲冰冷的尸体。
“嗡……嗡……嗡……”
楚飞燕站在床边,看着响个不停的床单下的手机,忽然,微笑了起来——着急吗?想知道你女儿的下落吗?好,我会告诉你的。我会告诉你,你女儿的死状有多么凄惨,我会告诉你,她是罪有应得。但是,我偏偏要你等。我就是要你着急,要你担心,要你害怕。
因为,你的女儿也有份欺负我。
她欺负我的方式就是什么都不说。当白露和周颖排挤我的时候,她什么都没有说,默默地站在了她们的那一边。
她没有让我好过,所以,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嗡……嗡……嗡……”
五分钟过去了,手机一刻没停地震动着。楚飞燕满意地笑了笑,从容地掀开了蓝白格子的床单。
她来不及看清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因为,她首先看见的是,木质的床板上,熊玲玲的脸。
带着血肉的,熊玲玲的脸皮。
作者有话要说:攻受又没粗线。。自PIA。。。OTL。。
4
4、第四章 碟仙的手(一) 。。。
连巧也和刘夏来到男生宿舍的时候,申屠城正在做梦。
那梦并不可怖,却异常诡异。
一般人做梦,很少能梦见细小的方面,拿服饰来说,至多只会记得衣服的颜色或材质,比方说,大红色的纱衣,发白的棉袄等,但申屠城却清楚地记得当时的自己一身类似于胡服的服装,头戴毡帽,十分气愤地拔出了腰间的佩刀。
他抽出那柄刀的时候力道很大,却不是用来刺杀别人的。他把刀尖对向自己,狠狠地照着自己的眼睛扎去。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脸不停地流,刻骨铭心地疼。
他对着那个应该称之为祖父的人说:“难道这不是泪吗?”
申屠城那么明白地感受到,梦里的那个人深深的伤痛,他知道那个人就是自己,但他无法理解那样深刻的悲愤和难堪。
那时,他的祖父站在他面前,轻蔑地看着睁不开右眼的他,用嘲笑的口气问身边的人:“我听说瞎子只有一只眼睛会流泪,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所有的人都笑了。他站在那些人面前,他们都比他高出一大截,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可以这么残酷地对待还是孩子的自己。
鲜血一滴一滴地掉下来,他问他们:“难道这不是泪吗?”
你们看,瞎子的眼睛,也是会流泪的。
祖父大惊,操着鞭子狠狠地抽过来,生生地疼。一下一下,那些伤疤,一道一道地落进了他的心里。
他以为那将会是他一生的伤痛,直到很多年后,他遇见一个人。那个人抚摸着他眼上的刀疤,心疼地说:“小疯子……”
就是那一刻,那个人抚上他的脸的那一个瞬间,申屠城觉得,他的伤口,渐渐愈合了。
那个人是谁呢?他有一双温暖的手,一副温润的嗓音,让梦里的申屠城觉得,那个人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人,他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将他留在身边。
但很奇怪的是,他没有看清那个人的相貌。直到侍应生送上一杯咖啡的时候,申屠城还在苦苦思索,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申屠同学?”刘夏的手在眼前晃了晃。
“哦。”申屠城回过神来,“怎么?”
“想什么这么入迷呢?”刘夏笑眯眯地问,“莫非,是传说中的‘碟仙的手’吗?”
“哪有那回事。”申屠城立刻打起精神,笑道,“都是那帮小子胡说着来唬人的。”
“哦?”刘夏却一副不以为信的样子,“随便想想就能有这水平?那帮同学都是职业写恐怖小说的吧。”
申屠城淡淡地应道:“不逼真,怎么吓得到人。”
“那么,就请你当做是普通的校园传说那样说给我听吧。”刘夏的表情忽然严肃起来,“不瞒你说,白露的案子出了点事故。”
连巧也在一旁默默地听着,知道刘夏这时又在唬人了,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不是说白露的事情是机密吗?就这么会儿功夫就打算全盘托出啦?
申屠城原想拒绝,但听到刘夏的后半句话后,心里暗暗有了主意。与其让这位警员因为他的不配合而盯上他,不如就像他说的那样,纯粹当一个故事说给他听好了。申屠城不慌不忙地啜了口咖啡,说:“大概一个月前,有一个学生在下晚自习的路上捡到了一只玉碟。”
“那个学生不是你吗?”刘夏打断了他。
申屠城看了对方一眼,想了想,顺从着改了口:“冬天天色暗得快,我下晚自习的时间是晚上八点,天已经全暗了。那天很凑巧,我回宿舍那条路上有几盏路灯坏掉了。”
“大概是那一段路?”刘夏再次打断他。
申屠城回忆了一下,说:“小树林至美人湖那一段。大概六七盏灯的样子。”
“我听说,你们学校的美人湖是在建校前就在的?”
“校史上是这么说的。”
申屠城说话的方式很保守,几乎没有漏洞。刘夏看看他又看看连巧也,头疼地想,这下遇见两个难对付的了。他在心里暗暗嘀咕,现在的大学生,防心也太重了,连人民警察都不信任了。想到这里,他不禁埋怨起高聪来,如果是那个怪物来问,估计没几个人吃得消吧。可是就现在这个非常时刻,那人不知道又晃到哪儿去了。雪特!
刘夏叹了口气,打消了心里七七八八的念头,继续提问:“那个湖看起来不大,却比看上去的要深得多,周围又没有护栏,就没有同学想到跟校方提意见说要填了它吗?”
“这个问题,我想你直接问校方比较好。”申屠城顿了顿,补充道,“至少我没有听到有人这样提议过。”
真是不配合!刘夏几乎要哀号了,他将咖啡杯送到嘴边,又放了下去,无奈地说:“你接着说‘碟仙的手’吧,最好详细些,比方说,在那么暗的地方你是怎么发现那个玉碟的。”
“我用手机照着路,走到美人湖那个区域的时候,看到有一个女生蹲在路边,我以为她是因为路灯突然熄灭而感到害怕,于是就走过去打算送她回宿舍。但是,我才刚一走近,她就跑开了。”申屠城笑了笑,“可能是怕我是坏人吧。”
“有看清那个女生的长相吗?”刘夏问。
申屠城摇了摇头:“光线太暗了。而且,当时她是背对着我的。”
刘夏微微拢了拢眉:“那你是靠什么判断她是女生的?”
“头发。”申屠城说,“她的头发很长,非常漂亮。”
“唔……”刘夏沉吟了一会儿,“你接着说。”
“我就是在那个女生蹲着的地方发现那个玉碟的。我想可能是她落下的,所以就捡起来打算追上去还给她。”申屠城有些不好意思,“她跑得太快,一会儿就不见踪影了。再过去就是美人湖了,就像你刚才说的,没有灯,也没有护栏,很容易失足掉下去,我也就没有继续追了……我在原地等了大概十来分钟,没有听到水声,想来她是没事,就带着玉碟回宿舍了。”
刘夏似乎抓到了一个重点:“她是往美人湖的方向跑的?”
“没错。”
“美人湖再过去是什么地方?”
“老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