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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屠城用剑支撑住自己的身体,身上又多了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口。苻坚则更严重——已经雾化到看不清五官了。
以命相搏的两人死死瞪着对方,忽然,又同时笑了。
“痛快!”苻坚一拳拍向胸口,大笑,“当日未能与你一战,如今终于得偿夙愿,痛快!”
申屠城伸手搭在顾盼好代替长刀支撑自己的消瘦的肩膀上,与苻坚相视而笑。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当年的场景——
“苻生!苻生昏君!还不出来受死!”苻坚身着黑金铠甲,威风凛凛地闯入殿中。兵器相交的声音不断地在他身旁响起,他步下生风,笔直地朝帝王寝殿冲去,不曾分神看一眼身边拼死拼活的士兵——他知道,战争就要结束,他赢了。
接下来,只要除掉那个凶残无道的暴君,这个天下就是他的了。苻坚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大声喝道:“苻生昏君!出来受死!”他抬脚刚想踹开帝寝殿的大门,吱呀——,门开了。
一个高大的男人半依在门框上,懒懒地说:“吵什么。”
“苻生!”苻坚举刀向前,苻生却一点也没有躲开的意思,自顾自地拎着酒坛狂饮。
苻坚停下动作,看着眼前颓靡消沉的男人,哪里还有半点为人君者的气势。当年那个骁勇善战、傲视群雄的草原好男儿哪里去了!“你简直就是条丧家之犬。”
苻生灌了一大口酒,没有说话。
“越城八万人无一活口……你为什么不和他一起去死!”苻坚说着又将刀锋架到苻生的脖子上,狠狠道,“把帝印给我!”
苻生突然抬头,眼里一片清明:“你问我为什么不和他一起死?”他拨开苻坚的手,“因为他不想我死。”
“废话少说,把帝印给我!”
“守住那个湖,直到我再次找到他。”
“你以为你还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苻生突然笑了:“我不想活,你不想死,你说,我们之间,谁有胜算?”
他眼里带着凄厉的绝望,苻坚沉默了。
最后,苻坚说:“把帝印给我。”
苻生笑了,这场仗他赢了。
“最想要的求而不得,这天下要来何用……”他低喃着,在转身的那一刻将帝印抛给苻坚,“我累了,你玩吧。”
苻坚伸手接过那沉甸甸的一方印,也仿佛接住了一份沉甸甸的诺言。
那一天晚上,厉王苻生一醉而死。后来,苻坚在寝殿的窗台上发现一盆独活。原来顾盼好也是这样爱着他的苻生,原来苻生从来这样懂他的阿好。
……
“现在你终于找到了他。”苻坚说,“我的使命完成了。”
“谢谢。”
“你可知道我有多不甘心,苻生……”
随着一声叹息,苻坚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两人眼前。申屠城脱下披在身上的帝战袍,连同卓觉沃一起摆在了香案上。他拉起顾盼好的手:“走吧。”
“不带上它们?”
“这个时代不需要战争和杀戮。”申屠城笑着说,“况且,帝战袍让我拿来当睡衣穿也太委屈了……就让它们留在这里陪陪苻坚吧。”
“恩。”
两人走出秘墓,刘夏等人已经不知去向。申屠城的目光落在树下的一个酒坛子上,笑道:“小丫头真有办法。”
“这就是你让人参娃找的东西?”
“恩。”申屠城将酒坛凑到顾盼好鼻下,“还记得这个香味吗?”
“这是……坠梦?”
“苻坚从小就爱跟我攀比,我有的东西他全部都要有。”
顾盼好闻言一笑:“所以你就把坠梦留下来,好让他代你收藏?”
“恩,我运气不错。”
“可是里面酒早就挥发掉了吧?”
申屠城一把揽住顾盼好:“有你在,害怕没酒喝?”说着他掀开泥封,一股清甜的花香钻入顾盼好的鼻尖。
“这是?”
申屠城自酒坛里倒出一颗手掌大小的白色丹丸:“莲肉。”
“唔,传说哪吒三太子割肉还母、剔骨还父,太乙真人用莲花莲藕为他重塑了一个新的肉体……”
“没错。”申屠城将莲肉含在嘴里,“这丹丸太大,我来帮你……”
“唔……”
……
大雨过后的天空一碧如洗,阳光照耀得牛山上空出现了一条绚丽的彩虹。
七彩的光丝透过树叶映照在相爱了千年的两个人身上,“我会永远在你身边。”他们相视一笑,许下生生世世的承诺。
…完…
作者有话要说:《身边》的正文部分到此结束了,对于这一篇,我用了很长的事情去完成,总体上来说觉得比上一篇进步了一点点(至于成绩……让我忘了它吧OTL),该交代的也基本上交代清楚了,自觉没有上一篇那么多遗憾。
58
58、幸福生活之 嫁衣 。。。
位于Z市北面的老城区有许多古朴幽深的小巷子,它们彼此纵横交错,青石板上刻着时光的印记,步入其中,彷如能看见岁月的颜色。
清晨,申屠城提着两份早点从外面回来,顾盼好已经醒了,正在阳台上浇花。
“Z市特色,炊饭加豆浆。”申屠城扬着手中的袋子向顾盼好招手,“趁热。”
顾盼好应了一声,放下洒水壶走进客厅。他身上随意套着申屠城的T恤,有些大了,露出肩上的大片肌肤来。走得近了,若有若无的莲花香味也随之飘了过来,申屠城挠了挠鼻尖,说:“过会儿跟我出门买几件衣服。”
此时距离两人从牛山回来已经一个多月了,自从顾盼好服下申屠城亲自喂的莲肉后,原本清淡飘渺的身影一日一日丰满鲜活起来,到现在,他用莲肉铸成的躯体已经和普通人类无异了。只是这样一来,烦恼也随之而来。首先就是食物的问题了——千年以来顾盼好一直以“魂魄”的形象示人,众所周知,魂魄是不需要吃东西的,而顾盼好也早已将“吃”这个概念忘得一干二净,所以当他初有了身体的时候,竟没想过这个身体是需要用食物来维持其机能的。
有一次申屠城因为父亲急招,不得已回了家一趟,三天后他回来,开门就见顾盼好脸色煞白地倒在沙发上,骇得申屠城差点失去理智。他抖着手抱起顾盼好就往医院狂奔,而检查的结果却令他哭笑不得,原来,在他离开的这三天里,顾盼好竟然粒米未进。
顾盼好醒来的时候,申屠城故意沉着脸不说话,但在对上顾盼好睁着湿漉漉的的眼睛,极其无辜地说“忘了”的时候,他到底还是硬不下心肠,只能又心疼又无奈地亲亲顾盼好。
那次以后,申屠城对顾盼好的饮食上了心,从各式各样的粥品开始,慢慢地让顾盼好习惯每天都按时吃饭,到现在为止,颇有成效。
“吃”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申屠城开始操心顾盼好“穿”的难题——顾盼好从前最喜欢穿宽大的袍子,素色的袍子穿在他身上,不显放浪,倒是流露出一股子自然意亲切的味道来。
顾盼好极其不喜欢身体被紧紧裹住的感觉,所以自从有了身体以后,他总是喜欢穿申屠城的衣服。而这些衣服穿在他身上总是会露出一大片肌肤,顾盼好自己不在意,申屠城却是每每都吃不消。
起初申屠城还会用力抱住顾盼好,将那些微凉的肌肤细细密密地吻个遍,可到了后来,申屠城只觉得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又怕伤到顾盼好,只能辛苦压抑,尽量不将视线落在顾盼好裸|露在外的皮肤上。
然而此刻顾盼好微躬着身喝豆浆,以申屠城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他胸前白皙细嫩的皮肤,这无疑给申屠城造成了巨大的刺激。他三两口扒完饭,又硬给顾盼好套了件衣服,心急火燎地拉着人出门去了。
目的地离两人住的小楼不远,就在巷子的尾端。小小的店面大约只有六平米,迎门就是一张又高又大的木柜台,货架上密密层层地挂着些布料和成衣。此时才刚临开铺,门板还没有全部移开,申屠城随意扣了扣,拉着顾盼好走了进去。
刚一进入,申屠城和顾盼好都是一愣——待客用的茶几和木椅倒在地上,各式衣袍散了一地。
申屠城眉头一紧,朗声叫道:“苦伯——”
“唉……”一个干瘦的老头儿从木柜后探头出来,见了申屠城略微一愣,苦笑着说,“申屠小子哟,今天做不成你的生意啦!”
申屠城一面动手将桌椅扶好一面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老头儿挥了挥手:“哎,别提了。”
顾盼好越过两人,拿起柜台上的一件衣服仔细端详,过了好一会儿,问道:“是因为这个?”
“咦?”苦伯惊奇,“小青年好眼力啊!”
顾盼好斯文地笑了笑,不再说话,弯身帮着申屠城和苦伯收拾东西。
东西很快收拾好了,顾盼好却没有走的意思。苦伯看着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咬了咬牙,关上了铺门。
申屠城拉顾盼好坐下,苦伯泡了茶出来,坐在两人对面,几度欲言又止。他将柜上的衣服拿来捧在怀里,连叹了好几声才开始慢慢地叙述:“我爹把它交到我手里的时候,我才是十来岁的年纪。他跟我说,这是我家的传家宝贝,晚清那会儿,只有大户人家的女儿才能穿这么好的嫁衣……”他摸了摸裙子上的流苏,隔了好一会儿说,“他还跟我说,他年轻的时候穷困潦倒,曾经将这衣服卖给一个人……他说那是他这辈子犯的最大的一个错误。他临死的时候说,要好好保存它,千万不能再让它落入其他人手中。”
苦伯说到这里,拿过杯子喝了一口茶,他的手抖得厉害,泼出了大半杯水。“当年我娶我老婆过门,她对这衣服爱不释手,我那时年轻气盛,对我爹的遗言不以为然,就把这衣服给了我老婆……我还记得当年她穿着这件嫁衣时的样子……她提着裙摆,脸蛋红扑扑地望着我,漂亮极了……”
说话间苦伯几度哽咽,申屠城握着顾盼好的手,两人都只是静静地听着,虽然不说话,却似乎有一股自然的亲密围绕在他们周围。苦伯看了两人一阵,抹了抹脸,忽然笑了:“我活了这把年纪,什么事儿都见过,却还真没见过你们这么坦荡的。”
申屠城不自觉地举起牵着顾盼好的手晃了晃,两人的神情不见一丝尴尬,让人打心底里觉得他们相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小子好魄力!”苦伯赞赏地轻声扣了扣桌子,说,“我也看出来了,你们都不是一般人……我说了这么多,哎……也许这事儿能在你们手中做个了结。”
苦伯又呷了口茶,神色恢复平静。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和我老婆结婚以后,日子也算过得美满,那时我刚开了这间铺头,忙得狠了,根本没时间照顾她。有一天,她忽然跟我说她近期经常做噩梦,梦里有一个面貌模糊的女人,穿着她的嫁衣,不停地在她耳边说我对她不忠。我忙了一天,实在没力气管这些,随口安慰了她几句就睡了……后来想起这件事,我想过了,大概也就是那时候开始,她变得疑神疑鬼,一天到晚什么事都不做,就寸步不离地守着我,一时间不见了我,就大喊大叫的。我不明原因,只当她是太在乎我,直到有一天……”
“那天早上我醒来,见她还在睡,就自己先开了铺子。原来想着大清早的没人会来光顾,没想到刚开门不一会儿,就有一个女人走了进来。她说过一个月就要嫁人,要我给她做一件嫁衣,我记下她的要求,又拿尺子给她量身。就在这个时候,我老婆忽然拿着刀冲进来,一下子就扎进了我心口。”
“后来我是在医院醒过来的,我回到铺子,邻居告诉我我老婆已经走了。临走前她给我留了一句话,她说她当时不是想杀我,只是想保护我。我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只一心想找她问个清楚……过了几年,连警察都放弃了,我开始静下心来想,越想就越害怕,我想起她跟我说过的那个梦,又想起那天早上光顾我的那个女人——我竟然死都记不起她的样子……那个女人的脸是模糊的!还有……还有她要我做的嫁衣的样式,竟然和我家传下来的那件一模一样!”
“我开始相信我老婆说的话,她是真的想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