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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倒的身影。
不是第一次看到跪下的古谦,但苍舒御剑却是第一次拧起眉头。就在刚才,在正上方,古谦也曾单膝跪下,以小心翼翼的姿势检视着地面的异状。如今,同样是跪着,却是双膝触地,整个人仿佛在刹那之间衰老了十岁,百岁。至少,苍舒御剑从来不曾见过古谦如此颓丧的模样。
“应该在这里的,我以为就在这里,肯定在这里……”颤抖的手指,颤抖的语音,那个极端会使用语言技巧的盗贼,这一刻竟然语无伦次。“为什么不在这里?为什么?不在这里的话,又该在哪里?”
听他喃喃念了一串的“这里”、“那里”,着实听的人有些头晕眼花。苍舒御剑决定不再为难自己的耳朵了,古谦要发疯,那就让他自己一个人疯去吧。反正他们不是一路的,半道狭路相逢,他当然没有义务要对他尽同伴的职责。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总不能傻傻的等在这里?”苍舒御剑低声向荒木和心姐征求意见。
荒木当然是早就习惯了阿剑的跳跃式思维,倒也没怎么惊讶。然而苍舒御心还是免不了一愣,她还没有从结果的失望中缓过神来,阿剑就已经提出撤离的打算了。这才是真正的洒脱吧?
明知不可得,也从来不会强求。
苍舒御心甩甩头,借此让自己变的清醒一些。她本来是怀着帮忙的目的而来,总不能到了最后还依赖自己的弟弟。“等下去肯定不是办法,我们随身带的食物也有限,经不起长时间的消耗。不过,离开这里的方法,应该只有古谦一个人知道,总要找他问清楚。”
苍舒御心瞥了那道人影一眼,古谦这个状态,别是神志不清了。盗贼死在这里,可以说死不足惜,只是他们没有理由为之陪葬。
问,肯定是要问,这件事已经决定了。那么接下来要解决的,就是由谁去问,才能让那个善变的盗贼乖乖开口?
“为毛都看着我?”众人的希冀,让苍舒御剑有种被推向风口浪尖的毛骨悚然。“你们都亲眼见过的,那个盗贼,最喜欢做的事就是骗我。让我去问,他会说实话才怪。”看来,苍舒御剑还不是一味的懵懂未知,至少,他还是看穿了古谦的劣根性。
“也不能都说是假话,半真半假吧。十句中,好歹有那么两三句是真的。”苍舒御心一直都处在旁观者的位置上,所作出的评价也算是相当客观的。总之,阿剑去问,古谦在逗弄他之余,说不定会透露几分实情。但若是换了别人,根本半分可能都没有。
看着心姐的表情,就知道她没有说出口的话是什么。更加让苍舒御剑无语的,是荒木的态度,他没有阻止,他甚至没有阻止?
眼看是推不掉了。苍舒御剑耸耸肩,必须由他承担的任务,与其让别人提出,他不如自告奋勇的好。正要开口——
“阿剑!快来!”古谦蓦的发出一声呼喊,高高扬起的尾音,怎么听怎么都有股异样的兴奋。
《穷凶极恶的剑灵》正文 第二百零一章…这情绪变化,也太快了
“这是,一把剑?”苍舒御剑有些迷惑,偏着头向古谦问着。不是他眼神不好,实在是,这东西太考验眼力了。
纯白的地面,正中央嵌了一柄纯白的剑?
略略有几丝阴影,勾勒出一个相当模糊的轮廓。乍看上去,像是那么一回事。然而稍微看的久一些,眼睛不由得的就又酸又涩,便自然而然的以为只是光影形成的幻觉。
一柄白色的剑。
“竟然在这里!我走遍天涯海角,没有想到,它竟然在这里!”古谦持续的低声喃喃。除了之前扬声招呼苍舒御剑过来以外,他似乎完全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先是伤痛,如今则是狂喜。
苍舒御剑站在一边,早就不再继续看那柄剑的影子,看久了,甚至都觉得有些头晕。如今的他,只冷冷的瞧着古谦的身影。他的肩头微微颤抖着,仿佛正压抑着笑声。这个盗贼,已经彻彻底底不正常了。
看样子,要完成心姐交付的任务,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换了其他人,一定会认为前途堪优,为此大为愁苦。但苍舒御剑不是其他人,被恒叔叔教育出来的苍舒家新一辈,最先学会的就是凡事要靠自己。
这个空间虽然诸多怪异,不过也不见得就半点可循的线索都没有。找找看,一定会找到出路。过程辛苦是一定的,但总比和一个疯子对话要简单的多。
主意已定,苍舒御剑就开始退缩了。手腕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如果古谦发起疯来六亲不认,再给他来一刀,那他岂非亏大了?脚下刚撤了半步,那个不停喃喃自语的疯子,突然一下有了动作,当即钳制住苍舒御剑的手腕,让他动弹不得。
要不要这么倒霉啊?苍舒御剑欲哭无泪的俯视古谦。老子有两只手,你就算要抓,也抓那只没受伤的呀!这下好了,伤口又裂开渗血了。
古谦的眼睛终于抬了起来。看不到他的目光,可是从他的动作中,已能看出诸多恋恋不舍。仰望苍舒御剑,唇边似乎有笑容,看上去完全就是狂热凝聚的弧度。“阿剑,帮我把它取出来。”
他说的不十分明确,结合周遭的环境之后,还是能够让人理解,到底是要将什么拿出来。苍舒御剑苦笑,话说帮忙帮到底,既然不久前才做了类似的事,再重复一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关键问题是——怎么拿?
苍舒御剑甚至怀疑,他们两人看到的只是一个幻境。据他所知,没有金属能够制造出纯白的宝剑。
“拿出来,我就告诉你怎么离开这里。”苍舒御剑与同伴讨论怎么离开,整个过程并没有刻意隐瞒古谦。虽然他当时神智并不十分清楚,但是耳朵并没有聋,听了个清清楚楚。如今,这一点正好被古谦当成了筹码。
苍舒御剑没有考虑这个提议,半丝心动都不曾有。姑且不论他对古谦的看法,无数的讨厌之余,现下不知怎么多了一丝丝的同情。但是不论感情怎么变化,都不会影响他的判断——
和盗贼谈交易,那是白痴才会做的事。
还有一个原因,苍舒御剑再怎么傲气十足,也不得不承认。他在害怕,古谦的眼神,就像是一把灼人的剑,刺透了墨镜镜片的阻挡,直直向着他刺来。绝非正常状态下的狂热,近乎痴癫的状态。规避危机的本能在告诫苍舒御剑,有多远,赶紧就走多远。
远远离开这个人。
手腕还被对方紧紧的捉住,任何外力加诸其上,都会让伤口恶化。不过好在,也只是伤口而已,没必要因为怕疼,就把自己一条小命葬在这里。
苍舒御剑的反抗,显然出乎古谦的意料。对这个苍舒家的继承人,古谦原本自认是了解甚深了,了解他的能力,也了解他的不足;见识过他的狡黠,也见识过他的退缩。总之,苍舒御剑是个性格极端鲜明飞扬的人。许多人都认为他清浅如溪,不过古谦的看法略有不同。在他看来,苍舒御剑是因为将自己的一切表达的过于明显,所以才会那么容易被人看穿。
再准确的判断,也会有出现差池的时候。这一刻苍舒御剑的做法,就是古谦完全没有事先想到的。来不及加大力气,就被他挣脱了出去。看的出苍舒御剑很怕疼,原本以为稍微给他一点苦头吃,他就会老老实实的。
失策已是注定,古谦马上想到的是弥补。猛的起身去追,可还是晚了一步。比他行动更快的剑灵荒木,挡在了苍舒御剑的身前,就像是一座谁也无力撼动的山脉。不过对于古谦来说,更觉得他像是找人厌的障碍。
荒木在乎古谦的评价吗?当然不会。别说他们一直以来的相互敌对,恐怕荒木在苍舒御剑以外,从来没有真正在意过谁的看法。
与荒木打了个照面,古谦明白,对方并没有放弃将他斩杀的念头。其实,这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要紧。要紧的是,这个时候还想对苍舒御剑出手,显然不太可能了。于是将手背到了身后,表明自己不再有恶意。不过那态度之中,难掩讪讪的味道。
“阿剑,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认为只要努力寻找,就一定能够找到出去的道路。”古谦身上的戏谑全然消失,以从未有过的认真态度对苍舒御剑说话。
在这个剑拔弩张的时刻,按照常理,本来谁也不会有心情去听他到底想要说些什么。是态度吗?从来不会认真的人,一旦认真起来,就格外具备令人不得不信服的力量。
苍舒御剑面露狐疑,而荒木的动作也出现了几分凝滞。
“到了这个地步,我就实话实说吧。据我所知,根本没有办法离开这个世界。”古谦话音还没落,就已经看到众人变的惨白的脸色。宁可相信他是在说谎,只为了拖延时间,也不愿相信他说的是实情。
九死一生,瞬间被消灭了一切生还的希望。
古谦笑了,是那样的不怀好意。即使在据实相告的时候,他还是改不了身为盗贼的劣根性。“我也不怕告诉你们,来这里,我原本并没有打算活着离开。”
谁也不知道是什么让不可一世的残忍盗贼起了赴死的决心,正如没人知道,他的决心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能够肯定的只有一点,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被他拉进这个疯狂计划中的陪葬品。
“既然你不清楚方法,那么杀了你也没什么好可惜的了。”听得出,荒木不是单纯在威胁,他不过是在说实话罢了。早就起了的杀心,这一刻变的更加浓烈。应该感谢古谦也说不定,这么一来,他下手之前完全没有任何顾虑了。
古谦静静的回视着对方的杀意,从他的态度中,仿佛也认定了这一说法——或许他真是死不足惜。
“你的杀意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经过了这么多年,机会终于到了手上。换成我是你,也不会放弃。”古谦的想法是一回事,但是他所说的话,似乎又更加添了一层讳莫如深的意义。
苍舒御剑当然知道这两人不对盘,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如同两头争夺领地,互相看不顺眼的狮子。如果不能将对方啃噬的骨头渣子都不剩,又怎么能够恢复平静的心情?不过,似乎古谦情急之下说错了话。
荒木的杀心,远远没有很多年,他们认识的时间,前前后后加在一起,也不过寥寥几个月而已。
不过苍舒御剑现在没有那份闲工夫去纠正古谦的错误,他爱怎么说是他的事,就当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完全没有必要当真。权衡当下的情势,苍舒御剑还是决定先拉住濒临爆发的荒木再说。
“没用的。”苍舒御剑摇摇头,不知是否受到环境的影响,纯白的世界里,他的语调里莫名有着一丝悲悯。“他现在一心求死,你就算真的杀了他,也没有任何意义。”
与荒木对视,苍舒御剑惊诧于那只绿眸中的愤恨。竟像是比围绕在身体上的空气还要冷上几分,凝结了冰晶,有着琉璃似的美感,却找不出半分暖意。苍舒御剑叹气,可是该说的话,他还是一定要说。“杀一个不在乎死亡的人,就算是要以此泄愤,都达不到目的。”
“呵呵,还是阿剑了解我。”古谦在一边摊开手,带着几分做作的无辜。他没有离开半步,整个人都还在荒木刀锋的范围之内。
见苍舒御剑恶狠狠的瞪了自己一眼,古谦随即补充了一句,一半是为了自圆其说,另一半更是为了火上添油。“了解死亡,本就需要非同一般的关系才能做到。”
《穷凶极恶的剑灵》正文 第二百零二章…老子出力又出血,你怎么能什么都不干?
“老子管你去死!”苍舒御剑忙不迭的当下吼了回去,他也具有双重的理由——一半是为了和疯子盗贼划清界限,而另一半则是清楚,荒木的神经大概是经不起一丝半点的刺激了。也不知这剑灵今个儿抽什么疯,本来是最冷静的一个人,今天怎么杀气腾腾的。
对苍舒御剑的恶形恶状,古谦早就习以为常。况且,他没有否认。
如此情状之下,他也没有否认对他的……了解。
近乎如同死灰的一颗心,被好奇勾起了几许兴趣盎然。古谦从来没有这样仔仔细细的看苍舒御剑,或者说,他从来没有如此仔仔细细的只看着苍舒御剑本人,而并非与他无比相像的某道影子。
那么,就让他来听一听,这个苍舒御剑的年轻宗主,究竟将他看透到了怎样的地步?
“也许,你来这里之前,的确是想死的。”这话如果换一个对象,简直不礼貌至极。可因为是古谦,苍舒御剑就懒得再管那些繁文缛节。“你一直以为这里是座坟墓,而你准备的祭奠方式,就是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