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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带着杀气。
他的眼睛缓缓睁大,在其余人看不见的角度,墨色的眸子形成了无机质的竖瞳,妖异而瑰丽,命令道,“秦枫哥哥,我说了什么。”
秦氏大怒:“还能说什么!羞辱我至此你还好意思问他!”
“既然你知道我在问他,那你为什么要替他回答?”
秦氏在那边拼命地给秦枫使眼色,秦枫看了司徒澈一眼,缓慢地回答,“司徒澈说,说他没有欺负我。”
“除此之外呢?”
“还说,‘你自己问他!他做了什么他自己清楚!’”司徒澈一听,就想掐死自己,搞什么呢非要问下去!又听秦枫说:“就这两句。”
他松了口气,见司徒羡之看了秦氏一眼,秦青山也皱起了眉。
他趁热打铁,继续问道:“那你还记得二娘对我说什么吗?”
“司徒澈!你还编排起我来了?”秦氏一听不对,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颤巍巍地指着司徒澈怒道。
司徒澈正欲反驳,却听秦青山大声喝道:“坐下!”
“哥……”看着秦青山铁青的脸,秦氏悻悻然地坐下来。
“她说,‘你为什么要欺负我家枫儿?’”秦枫目光空洞,一板一眼地说。
司徒澈轻声问:“那你能说说我是怎么欺负你的,我打你了吗?”
秦枫摇摇头,“没有。”
“那你的脸是我打的吗?”
这次秦枫沉默了很久,看得司徒澈都有些急了,他才开口:“是我摔的,就摔在草地前的那条小路上。”
三个大人往他手指出的方向看去,果然草地上有个大大的压痕,想是在草地上滑了一下,脸就摔在石路上,一时间三人的脸色各有不同,可谓异彩纷呈。
司徒羡之脸色尴尬,秦氏银牙咬碎,秦青山别过脸去叹了口气。
司徒澈才不会这么笨问他为什么会摔倒,他想了想,不能便宜这小子,刚到嘴边的问题拐了个弯:“我知道大将军一家和我们比邻而居,可是秦枫哥哥是怎么进来的呢?”
“爬墙……”
“还做了什么。”
司徒羡之待他走近才发现司徒澈脸上有一条凝固的血痕,当即心疼不已,吩咐婢女拿热毛巾来给他擦拭。
“用石头砸了司徒澈。三个。”
秦青山一听立刻站起来,大声骂道:“孽障!”
原本想问秦氏还说了什么的,包括那段污蔑他的,想了想,司徒澈没什么兴致,撤了摄魂术,对秦青山说道:“不打不相识,我下次还能跟秦枫哥哥玩吗?”
秦青山提着秦枫,对他尴尬地笑说“好”,司徒羡之也过来打圆场,这才安定了下来。
今天发生的事太过狗血,秦青山聊了会便告辞说“改日再探访”便回家了,司徒澈猜是回去抓秦枫藤条焖猪肉,笑容喜滋滋的。
“羡之,我,我……”见靠山走了,自己又输得一败涂地,秦氏拉住司徒羡之的袖子,低低地唤了一声。
“放手,回房反思。”司徒羡之声音冷淡,甩开了她的手。
手又被拽住了。
司徒羡之皱着眉,往后看了一眼,然后愣住了。
这次是司徒澈。
“二娘这么做,爹爹也有错,不是吗?”此话一出,连秦氏也惊了。
司徒羡之莫名被批评,眉头皱得更紧,“我错在哪里?”
“二娘怀着弟弟妹妹,本来就心情不好,她希望爹爹能上庆园一趟。”他想了想,又开口道,“无论是娘还是二娘,爹爹都要一碗水端平,不是吗?”
司徒羡之转过身来,深深地看着他,“你不怨二娘?”
司徒澈低垂着眼睛,瞥着秦氏,后者脸上黑气一片。
他说不出口,秦氏快死了。
“我不怨恨任何人。”
刚才确实生气,但是他不讨厌秦氏,她只不过是个可怜的女人。
最重要的还是,秦氏再恶劣,对他而言和其余人毫无区别。
司徒羡之将他抱在怀中,轻声笑着:“真是个傻孩子。”
“是爹爹教得好!”司徒澈乱拍马屁。
司徒羡之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你让我教傻了?”
“呃……”其实你都没教啊!
“好了,不逗你了,去练字吧。”司徒羡之前半句还挺顺耳,后半句让他苦着脸在原地站了很久,默默地看着微笑着的司徒羡之和频频回头的秦氏离去。
“神君,你恶心到我了。”兔子从一旁跑过来,自从他开始反击秦氏就忘了兔子,不知把他扔哪里去了。
司徒澈把他抱起来,“怎么恶心你了?”
“要是我的话,我肯定削了那个女人,什么事啊都!”社一提起来胃就翻江倒海的,恨不得把刚才忍不住吃下去的草也吐出来。
“……我不懂这些。”司徒澈偏过头,低声说:“我没有资格评判任何人。”
“啊?为什么?”
司徒澈似是苦笑地扬了一下唇角,“裁判是‘天’的事情,正如天降下地火、命令追查紫玉神君一样。如果说天是做出决定的一方,那我就是执行的一方。神不可能抗拒上天的指示,社是仙,也知道的吧?”
负责执行命令的狻猊,注定了不可以也不可能拥有感情。
社点点头。
“人族有什么好怨恨的,这天下我都喜欢啊。”司徒澈二丈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他做这种正常的事哪里不对了,“我也喜欢小社儿啊!”
“……神君,请让我请假几天,我担心我对你产生什么不轨的意图。”社缓了口气,痛苦地说。
司徒澈很大度,挥挥手:“去吧,别被魔族的弄成红烧兔肉就行!”
社想了半天,性命攸关,还是窝在司徒澈的怀里不动。耳朵摇了摇:“神君真是个小气的人,一点也不肯吃亏。”
“那是!活了这么久,没有人……很少人能打破我的原则的!”司徒澈哼了一声,“我可是睚眦必报的人!”
兔子撇撇嘴,又啰嗦了一句:“对了,神君,你好像很喜欢看别人的眼睛说话。”
“是吗?大概因为习惯吧,看着不对就施摄魂术,还有……”唇边的笑容变作了苦笑,他摇摇头,“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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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秦氏看见他开始会下意识躲避,但时间长了,他再去秦氏的庆园她会别别扭扭地招呼他吃点食,再到年底,秦氏还让他摸了摸她未出生的孩子,拉着他说些话。
他后来了解到,虽然司徒羡之对她并无感情,但是认真思索后觉得对不起秦氏,隔三差五地来庆园坐会,倒也温馨愉快。看着秦氏洋溢着幸福的脸,笑着抚摸着圆滚滚的肚子,他心里很难受,在人间第一次感受到苦闷的心情。
他以往在天界也会心里不舒服,但一般都是因为自己,或者是被睚眦气得扎扎跳,恨不得上去给睚眦一爪子……好吧,知道睚眦被废除神籍,他觉得自己很无能。对于这种异样,他开始感到了害怕。
作为人类,异于常人的自己。而作为神,异于其他神明的自己。
他是异类。
“澈儿,你说我的孩子是弟弟还是妹妹?”秦氏见他又在看着自己发呆,笑了笑,和他坐在一起喝着热茶。
司徒澈眨了眨眼睛,“二娘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
“我啊,”秦氏笑了笑,“只要能健健康康地长大,做娘的都高兴。”
司徒澈掌心的瓷杯晃了晃,茶水险些撒出去,他扶着杯子,朝秦氏笑着说:“是啊,希望弟弟妹妹都能健康……”
虽然他笑得若无其事,但是到秦氏的庆园更多了。
从她的面相,能够看出,她的孩子身体不会太好。
社看着司徒澈明显不对的表情,担心了整个月,好不容易熬到除夕,司徒澈吃过饭很早地上床了,只留了他一个人……一只兔和一筐子的萝卜。
除夕夜又称“岁除”,人界原本习惯贴春联,小孩子则会玩鞭炮,而如今人人信奉妖魔,原本是贴春联的,变成了黑色的招鬼符,为妖兽“年”和“夕”所忌惮的鞭炮也销声匿迹了,还有不少人家专门为了见两尊妖兽一面,而设下祭坛的。
“除夕”这名字流传下来,多少有些讽刺感。
当然还有保留下来的传统节目,比如说年夜饭啊,窗花啊,贴福字啊,年画、祭祖和压岁钱等等,只不过年夜饭吃的是遗存在人界为数不多的仙兽,窗花刻的是魔君的头像……幸亏他家还是做的正常的饭菜,否则他都要郁闷死了。
年末以往是驱除妖邪之日,现在却成为了魔气最浓厚之时,他在房间的各个角落设下结界,尽管他是人类,但是看还能使用法术的样子,况且还有只小白兔在这,为了避免被榨干,安全起见还是先预防祸患。
日光稀少的冬季,加之岁末魔气浑浊,司徒澈施法之后完全脱力,摸了摸脑袋,还有些烫,躺在床上晕乎乎的。
“我是仙哎!神君给点尊严好不好!”想了半天,社还是摇了摇司徒澈的床。
“想说什么赶紧的。”司徒澈小小的身子半撑起来,抬着沉重的眼皮不耐烦地说。
小兔子见他苍白的脸色,大眼睛眨了眨,不好意思地挠挠肚子,“没,我想吃青菜。”
“明天给你拿。”
社看了看又躺下去的司徒澈,慢慢地说了声:“神君,谢谢你。”
他说的是司徒澈给屋子里设结界的事情,虽然说是为了自己,但是神力护体的司徒澈根本是不需要担心的。
“嗯?啊,你说那个啊……别太迷恋我就好。”
说罢不再搭理他,沉沉地睡去。
被铺上传来轻轻的呼吸声,社的耳朵动了动,轻轻吹了口仙气,化成一袭雪衣的男子,立在他的床前。
无论是对于秦氏还是身为仙人的自己,在阳曜神君面前都是没有丝毫区别的。他以前见神君轻易地原谅血口喷人的秦氏,曾在心里腹诽这只不过是神的虚伪作态,时至今日,他才明白,那是因为,神真的没有感情,阳曜神君更是如此。
对秦氏的出言相护,还是为他布置结界,于阳曜神君而言,是理所当然的,是神的使命。
入睡后的司徒澈总是会不自觉地做出防备的姿态,连同呼吸也是浅浅的。
从前无上尊贵的神祇,温柔而炽热,内心却是冰冷坚硬,对迷恋他而遭遇不幸的人无动于衷。
社知道他的枕头底下藏着一把出鞘的小刀,尖锐锋利,如同他总挂在唇边轻佻凉薄的笑容,稍不注意便会刺破心脏。
今天他却不一样,疲惫透支的司徒澈将身子都蜷缩起来,像无助的小鹿。独自一人在受魔族统治的人界战斗,为的却是一个奇怪的理由,甚至还是冒着自己生命的危险,与之交换的条件则是关于其他人的。
高傲的狻猊天君,阳曜神君,从不……应该是很少吃亏。
“神君。”声音很轻,纤细的指尖轻触幼童细软的黑发,社一改平日的痞气,眼神认真地注视着熟睡的司徒澈,又喊了一声:“狻猊。”
司徒澈的眼皮动了动,属于孩童的手掌搭上了社的手腕,他一惊,正欲抽出,连忙看向司徒澈在枕头底下的右手,谁知事情却往意料之外的方向发展。
在神气环绕定云天的高贵无双,那位邪魅的神君,亲昵地往他那边凑了凑,脸上浮现出甜美的笑容——那是,只有在亲密的人面前才会露出的依赖。
时隔千年,阳曜神君终是暴露出他的软肋。
他呢喃着一个人的名字,声音软糯而执拗。
如同狻猊的火焰,强烈炙热,往常被压抑的温柔溃不成军,隐藏在一千六百年间漫不经心的遗忘,因为此刻的虚弱,曾经被封存的禁忌发疯似的入侵。
那是关于,两世的梦里出现的同一个人——
“……笨蛋睚眦。”
第十九章:离暗魔君
司徒澈这一趟发烧来势汹汹,一连烧了三天,社窝在墙角,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着急地给他擦汗,喂药,更换被单,大夫也来了几个。沈氏原想过来照顾,司徒羡之见她挺着大肚子,只让她见上一面,同样的,秦氏也是这般。
小兔子也有点着急,但鉴于夜晚有人为司徒澈守夜,彻夜不眠地照顾他,还是乖乖地缩回篮筐里。一来,他自己不会照顾人,二来,他也知道司徒澈病得这么厉害自己也是有一定的责任的。
兔子在屋里叹着气,蹦蹦跳跳的,一抬头,一只火红色的小鸟进入他的视线。
烧得严重的司徒澈脑子还是清醒的,只是一直在做梦。不知是不是身体不佳的原因,他感觉身上那来历不明的神力束缚变得脆弱了,很多不清晰的记忆飞快地从脑中出现然后消失。
幼年的睚眦在他身后软软地喊着“蒜泥”,让他又好气又好笑;少年睚眦看着自己那冷冷的眼神,倔强又坚定地说“如果您不愿意成为‘行走凶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