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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深地看着司徒羡之,后者目光清澈,眼中的虔诚显而易见,那是忠于本心的正直。
他慢慢地笑起来,垂下眸子,再次睁开时换了一副神色。他微仰起头,与司徒羡之平视,慵懒的桃花眼熠熠生辉,声线平稳,郑重其事地说道:“也许你还记得我曾提过的睚眦,他是龙之第九子,是定云天呼风唤雨的神明。”
凝视着司徒羡之脸上的诧异,他点头,“是的,神是存在于这世间的。”
“你是神,是么。”司徒羡之似是叹息似是感慨,褪去了惊诧,平静地看着他。
“嗯。”他点了点头,“饕餮……是我的兄长。那只小鸟的真身是凤凰,兔子则是土地公。”
司徒羡之沉默了许久,最终叹了口气,抬起头来,望着远方,用回忆的口吻说道,“从小你就和别的孩子不同,聪慧大胆,想法奇特……还问我相不相信神,如今想来实在不可思议,神竟……”
“能成为你的孩子,我很幸运啊。”司徒澈见他神色透着失落,便截断他的话。
苦笑着摇头,司徒羡之皱着眉说,“我如何能跟神祇相提并论。”
“在天界时,我便对人族十分敬畏,也算是好奇吧,因为人能拥有众多的情感。”司徒澈坐近了些,坦诚地看着司徒羡之的眼睛,“我,我的父神,完全没有感情,也无法体验到感情。能出生在司徒家,得到你的宠爱,我真的万分荣幸!真的!”
司徒羡之失笑,紧紧握住他的手,给了他一个温暖的拥抱。
“澈儿,我也是。”
父子两人感慨了一番后,司徒羡之问:“你觉得这次袭击是什么人?”
“针对的是我吗?”他反问道。
这次袭击确实很蹊跷,原本他第一个反应是国师或者是紫玉,但是按照这几年的来往,以及他现在知道了他的心脏对于魔族的用处。魔族虽然在人界打压神仙,夜魄也对他不太友善,但是却从来没有伤害过他。
想要拉拢他的魔族不可能要置他于死地。
“还没查清……有一股很强的势力干涉,你猜这势力来源于哪里?”
司徒羡之口上尽管说不知是谁,但神色黯淡,司徒澈瞥了一眼,勾了勾唇,“是皇宫……皇帝。”
“他……曾是一位明君。”司徒羡之沉吟了许久,缓缓地舒出一口气。
司徒澈没有说话。
司徒羡之眼下浅浅的黑眼圈,说明了繁忙的公务和彻夜难眠的忧虑,说不定,这个男人早就知道了,袭击丞相府的,正是赐予他无边荣耀和滔天权势的,与他君臣誓约共谋天下,成就千秋霸业的,皇帝陛下。
司徒澈已经能想象出,少年君王臣子,彼此间惺惺相惜,志向高远的时光中,司徒羡之是将一切理想寄托在九五之尊的皇帝身上。看着随着时间流逝,两个人的情谊疏远,皇帝日益衰颓,甚至对他起了杀意,情感上如何过得去。
“从前,他是不信魔的,自从病了一场,他便彻彻底底将国家拱手让给魔族……我最近才知道的。”司徒羡之把脸埋在手掌中,声音透着痛苦,“都是我的错,如果早一些察觉到……”
“不是你的错,这是这个时代的错。”司徒澈咬了咬唇,轻声说,“不如我们逃吧,这么下去,迟早某天会遭遇灭顶之灾。”
司徒羡之摇摇头,唇边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我不要逃……也逃不了。”
他一愣,便听司徒羡之低低地说道:“司徒家的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只要有风吹草动,别说我们,大哥也会受到牵连。”
“那你就这样等死吗?”
“虽说我也想说守护这个国家到最后一刻,但那些都是场面话。放心,我还没有到轻视自己性命的地步,何况家里还有其他人。”司徒羡之揉了揉他的头,“我会尽力劝服陛下的,也会将司徒家保全。”
司徒澈皱着眉,只能点头。
对司徒羡之的想法不能说赞同,他也没有错,他对中荣国这片国土是终生眷恋,这是养育他的土壤,无论是理想和现实他都不会轻易离开。如果自己在的话,国师说不定会看在他的份上阻碍皇帝的命令,但是他不可能一直都待在这里。
“你也留下来吧。”司徒羡之说道,他眼神一凛,正要反对,脑袋一重,原来是司徒羡之的手搭了上来。眼前的男人低垂着眼眸,似是清楚他的心思,苦笑着说,“不是想让你做什么……我也知道你非凡人,但是外面太乱了,再如何出色,你的身体也只年近十六。”
司徒澈张了张嘴。
“你娘曾对我说,你的眼睛很温柔,就像心中有归属一般。我看得出,谁也没办法留住你脚步的,只要你决定的事情谁也不能改变。但是……”司徒羡之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背上,“这种事我不想再发生了,在能自保前,留在司徒家吧。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等到时机成熟,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原来,竟是为了保护他,才让他留下来的。没有问他要做什么,也没有要求他去维护司徒家,单纯地,只考虑他的事情。
亲情,是如此纯粹而无私的啊。
司徒澈看着他,抱住了他的肩膀,眼睛有些热,“谢谢……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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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还警惕了很久,等了好几天,风平浪静的,司徒澈便安心地教清让和景昭两人武功,就这么悠哉悠哉地,三年平安无事地过去了。
期间夜魄奉国师之命来看过他,这次他誓死捍卫着尊严,结果夜魄压根没搭理他,反而跑去揪小兔子的耳朵,让他安心了一把,但是后来兔子晚上在耳边叫唤了一整个晚上。
“个子长了些嘛。”司徒澈戳戳清让的脑袋,后者正在扎马步,使劲瞪了他一眼。
正处于♂迅速长高状态的清让近来对这事特别敏感,姿势不变,扭过头去,“迟早比你高,到时候别后悔了。”
司徒澈摸摸鼻子,“这么别扭可是不讨女孩子喜欢的啊,你看小景昭多乖,是吧?”
“我就挺喜欢清让的啊!”景昭虽然脸色发白,也坚持着练功,司徒澈拿他没办法,给他擦擦汗。
“司徒景昭你说什么!”清让脸涨红,吼了一声,“不许喜欢我!”
“哦,我只是开玩笑啦。”景昭面不改色地应道。
司徒澈在旁边憋笑憋得差点岔了气。
“大少爷。”碧如走到他身旁,附耳过来低语道,“公主邀您入宫,夫人同意了。”
司徒澈眼中闪过狐疑,但想到是沈氏答应了,便点点头,嘱咐两个小家伙认真点,回房中换了衣服,带上小兔子和小鸟,二话不说就滚上马车了。
马车上,扶桑和司徒澈并排坐着,社坐对面,扶桑拿了块香酥苹果,放在嘴里咬着,“殿下,你还要在司徒家呆多久。”
“有点女孩子的样子!嘴巴塞满东西就别说话!”司徒澈弹了她脑门一下,还是替她拂去了裙子上的碎屑,“或许明年,或许后年。”
“神君的口吻就像教育孩子一样,不会是照顾司徒景昭和司徒清让多了吧?”社笑了笑。
“还好吧,小扶桑以前也没让人省心过……睚眦也是,虽然大部分记忆失去了,还是记得些,睚眦从小盛气凌人的,讨厌得不得了。”
司徒澈眯起眼睛,看向窗外,唇角微微上扬。
马车停下来的时候,车上的各种零嘴都被搜刮一空,他整了整衣服,车帘被撩开,他刚准本下车就看到沈姬玉在宫殿前等他,不由得一愣。
公主尊贵无双,得到国师独一无二的爱慕的沈姬玉更是有了坚不可摧的后盾,他和沈姬玉尽管从小认识,但也不会好到让她屈尊纡贵地提早来迎接他,他赶紧跳下车,快步走到沈姬玉面前,“参见公主。”
“免礼,小澈我们进大殿聊吧。”公主微微笑着,不顾男女之防,拉着他跑进大殿。
“怎么了?”
沈姬玉朝他一笑,吐了吐舌头,“还不是三年没见小澈了嘛!”
“嗯,我也很想姬玉啊。”司徒澈按下心底的不安,微微笑着,余光瞥见宫殿走廊来来回回走着的宫女,皱了皱眉,“那边怎么了?”
沈姬玉绞紧了手指,轻轻说,“皇兄……昨晚忽然昏迷了。”
他眼中闪过惊诧,心下了然,点了点头,不再多说就跟在公主后面进了大殿。
今年二十一岁的沈姬玉还没有成亲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这事居然平静得像是理所当然,他不得不佩服国师。不过,当初皇帝和清鸣公主两人的事似乎也并没有听到过多的传言,该说是政权下的胜利,还是说……
想起司徒羡之说皇帝将江山献与魔族,多少能理解其中的蹊跷。说不定皇帝并不是因为身体的缘故,也许是因为意图和清鸣公主结合才这么做,但这也只能是猜测,没什么证据了。
“司徒公子。”正在胡思乱想着,听见属于少年的嗓音在身边响起,扭头就看到沈咎又用令人发毛的眼神盯着他。
第四十三章:丞相府
“呃,你好!四皇子!”
他大大方方地打了个招呼,沈咎瞬间的表情变得怪异,好一会才像是很无奈地说道:“无论什么时候见你,都还是这副德性。”
“哎?谢谢夸奖!”
他原本以为会去公主殿的,果然还是想多了,七歪八扭地,沈姬玉将他领到了国师府,现在他们就是在国师府中唯一没有种植毒草的地方,属于沈姬玉的北院。
司徒澈和沈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无意间看到旁边鸟架上有一只嫩黄色的小鸟,粉嫩粉嫩的,像极了扶桑,便伸出手指去戳戳它的小脑袋,差点被狠狠地啄了一口。
“小澈,你不要逗它,凶得很。”沈姬玉拿了鸟食过来,那小鸟一见她,亲昵地靠过来,用脖子磨蹭她的手指。
司徒澈看着它撒欢的小模样,不知怎么地就冒了一句话:“总觉得,它跟你很像呢。”
沈姬玉微愣,又笑着说,“这是小时候国师抓给我的,原来早就应该到了死亡的年纪了,现在是用法力维持着躯壳……小时候还因为它,国师对我发火了,就那么一次。”
“很难想象冷冰冰的国师有表情啊。”司徒澈笑了笑。
“嗯,那是一件极小的事。”沈姬玉微微笑了起来,“我大概六七岁的时候,曾要将这只鸟放生,结果国师非常生气,可是这只是极为普通的鸟啊。”
司徒澈凝视着那青葱般的玉指,托着下巴,缓缓地勾起唇,“那是因为,鸟儿没办法在笼子外活下去的啊。”
无法脱离枷锁的鸟儿,幼年的公主看着努力展翅却不能飞翔的黄雀,把它想象成了被囚禁在皇宫的自己——渴望脱离皇宫,获得自由的沈姬玉。
可是也许那时候,她已经明白了,她是不可能在皇宫外生存的。
国师大概看穿了这一切,所以才会生了她的气。
“姬玉……”
司徒澈将鸟食喂给它吃,谁知小鸟一碰到司徒澈的手指就后退了几步,团起身子瑟瑟发抖。
难道是因为沾到了装逼神兽小火鸟的气息?意识到这点的老阳瞬间有点想骄傲得裸奔两公里了。
他奇怪地看着小鸟,门外忽然传来响动,沈姬玉扶着窗子往外看,他也瞄向外面,原来是国师正往这边走。
沈姬玉一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他和沈咎两个人,他现在闭着眼睛都能知道沈咎在看他,便痛苦地扭过头,“四皇子,别老看我啊。”
“我只是在想,神该是怎么样的。”沈咎换了个姿势,继续盯着他看。
“神就我这样的!”
沈咎皱起眉,“神族毫无希望了。”
司徒澈翻了个白眼,过了会又凑过去,“四皇子,昨晚我夜观星象……”
“沈凌天会死。”沈咎截断了他的话,“是吗,神君?”
“……嗯,他的阳寿只有十五,可是他活到了二十二岁,是凤梧延长了他的寿命。”司徒澈瞥向正在进门的尚天鹤和凤梧,“我只能说,魔族也是有真挚的情感的,甚至比神更深。”
他正要站起来,袍子却被沈咎拽住,沈咎直勾勾地望着他,“那么神和魔的区别在哪里?”
——力量,由生灵得到,神和魔又有什么区别呢?
司徒澈冷眼看着凤梧褪下衣裳,自手臂到整个背部都染成了暗黑,尚天鹤正替他疗伤,像是很痛苦的样子。凤梧紧攥着手指,额头泌出冷汗,脸色苍白。
那是擅自篡改阳寿,用法术强行延长沈凌天寿命的结果。
“天道,是整个世界的规则。违背天道,会被降下惩罚,无论神还是魔。”司徒澈慢慢地说道,“神的力量与生俱来,而魔族则依靠杀戮和供奉得到力量……我曾这么想,但其实神也需要凡人的信奉,这方面和魔没有任何区别。”
沈咎侧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