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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他为何会伤成这样,秦雀说是“大官员”怒他作不出画来,才将他打成这样,抛出帝都,这可就说不定了。
他想了想,问略微走神的秦雀:“你真的不想要回自己的情种?”
秦雀身子细微地颤了一下,久久没有回答他。
沧海见他内心如此挣扎,那神色竟是越来越苍白,暗自摇了摇头,安慰他道:“好生歇会儿吧,这事不急于一时,你想留在此处多久都不成问题,我还想亲眼见见你所作的画呢。”
秦雀回神,见沧海欲要告辞,连忙撑着桌子站起来:“若先生喜欢,不论想要多少幅秦某都定当完成。”
“行行,我扶你去床上歇着,这药膳也凉了,下回我再带来些。”说着,沧海扶住秦雀,缓步往房内走去。
“先生……多谢了……”
辞别秦雀之后,沧海回了自己的屋子,毫无预兆的,猛然瘫向地面,跪在了床边。
背部的旧疾此刻痛得他撕心裂肺,骨肉剥离,满头大汗间,像是又死了一次,几乎将手底的被褥撕碎。
许久,钝痛过去之后,沧海早已虚脱得连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紧抿的嘴唇毫无血色,墨玉般的眸子失神地望着空中一点,低不可闻地喃呢着:“怕是真好不了了……”
换洗过后,沧海未在出门,随意捡了一卷书,坐在窗前静看,偶尔有零落而下的梨花坠在书页上,他一阵失神,抬头望着庭院里盛开得正茂的梨花,不知不觉瞧到了天色渐晚。
夜幕之下,无数萤火精魅游荡在窗边,星星点点的,就好似凡间遗落凡尘的星子,沧海伸出指尖挑起书角上的萤火精魅,无声轻笑。
即使假作托生成了凡人,一入夜,这些小精魅仍旧爱缠着他和庚炎,看起来虽极似萤火小虫,一般的凡人肉眼却是难得看见的,只有不足七岁的孩提,才能看见每夜医庐几乎彻夜闪烁的幽幽荧光。
一晃眼,待在这凡尘居然已经整整三年了,神佛二界与燕楚七的邪魂进行到了什么地步,他和庚炎都不知晓,活下来了谁,又死去了谁,他们更不知晓。
当年通过白镜托生,而今回想起来,竟像是私奔一样。
抛却了所有,奔向这向往已久的凡尘……
这样的日子,还能维持多少年呢……
一年,两年,还是三年……
沧海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第一百一十八回
“在想什么?”不知何时,庚炎带着一身淡淡的药香进了屋,他伸手挥开停在沧海身上的萤火精魅,似是在唤他游走天外的思绪。
沧海回过神来,抬头看向庚炎,轻笑:“我见过秦雀了,他还在犹豫,那盏情灯,我想他终是舍不下。”一边说,一边起身放回了手中早已未翻动的书。
“这个时候,还在提别人的事。”庚炎轻手覆在他的背上,低声问,“背疾怎样了?还痛么?”
沧海抬眼注视着他,一双眸子似清潭深沉,就好似在对庚炎无声说着什么,苍白的脸色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染着一抹沉静的笑,又仿佛只是一个弧度。
他忽而笑了,向前走去,离开庚炎覆在背上的手心,轻声说:“这三年来,你都想替我细诊,可我不愿意,不愿在你面前宽衣解带,这背疾就一直这样拖着……”
他抬手缓缓解开腰带,一手拉开衣襟,身后的庚炎瞳孔一缩,呼吸瞬息沉重了起来。
沧海将手放在纤细修长的脖颈上,玉似的手指勾着衣领,无声无息地顿住了,似是在想什么:“庚炎……”他忽而低呼了一声庚炎的名字,温软如春雨柔柔,脆弱得好似一碰即碎,庚炎几乎把持不住,差一点走上去前抱住男子,深深吻住他瓷似的脖颈。
可就在沧海拉开肩上的衣服一瞬间,那暴露于眼前的半边衤果背,立刻令庚炎脸色骤变,所有的情|欲在顷刻似是被一盆冷水兜头淋下,冷得彻骨。
他只听到男子没有起伏的声音如此说道:“这就是几年来,为何我不让你细诊背疾的原因……”依旧温温软软,好似溪水静静流过,就好似说的并非是关于自己的事,冷静得如同渐渐平息的风。
那曲线美好的背部脊骨上,贴合了整整一张雪白的东西,微微闪烁着磷光,或许其他人不知道,但是庚炎不能对此再熟悉。那是雪蟾精的蟾皮,如雪一般的晶莹美丽,在雪蟾精被浊气噬体之前,他曾亲眼见过。可现在,那张美丽的蟾皮,却从男子的腰间以上几寸直直紧贴到脖颈之后,若非男子平日里衣襟略高,肤色又偏于苍白,怕是早被人发现蟾皮的存在。
庚炎微微喘息,他的面容几乎有些僵硬,深邃的眼眸紧紧盯着沧海赤衤果的背部,原本似笑非笑的嘴角像是融了冰雪,散发着冻人的冷意:“你做了什么?”他抬脚,好似一只逼入绝境的野兽,静静地靠近近在咫尺的沧海,“你……自断了佛骨?”那低沉融远的声音,带着深深的不可置信,每一个字都显得那么沉重。
沧海微微垂首,并未转回,而是将一只手背于身后,沿着蟾皮的边缘,抿唇蹙眉忍着剧痛,一下将其从皮肤上撕了下来。
庚炎猛地顿住脚步,脸上皆是震惊,若是沧海回首,一定不会相信这是男人会出现的表情。
那蟾皮之下,脊骨之上,苍白的皮肤从中间裂成一条深深的缝隙,似是被人用刀以十分的力道在背上划开一道伤口,从腰上几寸到挨着脖颈的地方,皆是血肉模糊,森森白骨能见。临近脖颈的部位,裂开的地方已经有些愈合,隐隐能看出是几个指印,可下面的脊骨上,两边的血肉根本没有丝毫愈合的迹象,就好似被无形的力量剥开。
沧海有些脱力地靠在墙边,捏着蟾皮的手微微发着抖,淡粉色的嘴唇也泛起苍白,他低声平静地说:“你还记得当年的邺水城么?为何明明寸草不生的粮田,忽而生出青草?”他轻声道,“是因为……我埋下了一段妙生佛骨……其余两段,一段抛于沧海之水,一段镶于龙脉之眼。”语气淡然,好似那深深的伤口并不是在他的血肉之上。
庚炎所有的自制力终于全部消失,他猛地上前抓住沧海的双肩,让他直视自己的双眼,森冷地问:“你瞒了我什么,到底还瞒了我什么!”
已经三年,被划开的伤口不可能三年不愈,无法治愈的伤口只有一个可能……
沧海抓紧庚炎的手臂,似是也在极力忍受着背部传来的痛楚,那挂于手臂上的衣襟已无力将其拉上,只能任由一只清瘦的肩头赤衤果于空气中,微微有些发冷。
他看着庚炎几近暴怒的神情,回答:“当年去佛界为小目向丹禅子讨要菩提果的时候,我往华藏世界向佛祖请罪,本是想了断一切恩怨,却不想佛祖告知我邪魂生生不息,皆是因我身上种有母种,于是,将我关入诛佛笼,要以诛杀之力断我根基佛骨。那时仅仅只落了一道诛杀之力,我袖中的画卷为我挡去了几近一半的力量,可惜,最上面的那段佛骨实则已经受到诛连,只要轻轻用力,便能分离骨肉将其剥除……后来,阿难不忍诛我,擅自放走我。等回到混沌以后,因为身边人的接连殒命,我并没有注意到佛骨已断,是直到托生凡间,才记起了佛骨的事。”
沧海的声音很温和,就像在为孩提入眠前讲述故事:“可是,就算取出了最上面的佛骨,背脊上的两段佛骨,以我现在的凡人之力,若想将其取出根本无能为力。”他深吸了一口气,轻顿了一下,“直到你将这枚金针又送给了我……我虽知道,被此针所创的伤口药石无医……但在那种情况下,已然没有别的选择,所以……”
“所以你用金针划开骨肉,取出了最后两段佛骨。”庚炎的双手几乎快要捏碎男子的肩头,那吐出的话语近乎是咬牙切齿的。
沧海痛得紧蹙起了眉,撇去一边的脸上,神情变得痛苦起来,他下意识抬起手推了一下庚炎,待捏着自己的手隐约松了一些,才回首继续看着庚炎,对他说:“我并不想骗你,但我知道,若你知晓了,不会允许我这么做,甚至更有可能再动用你的神力……庚炎,我不想再看到你内疚的模样,也不想看到你一错再错,你是仲古天尊,那些情绪你本不该有,而有些事,你也本不该做。”
庚炎略有些失控地阴鸷笑笑,他从未想过,在今天夜里,会知晓一件如此令自己无比震惊的事。
整整三年,沧海竟然瞒了他整整三年……
“你知不知道,金针所创之伤,连我自己都医治不了?”他紧紧盯着沧海无所畏惧的眼眸,笑得有些凄凉,“你是想我,眼睁睁地看着你死么……”
沧海心中一痛,窒息似的轻吸了一口气,他垂下头,低低说:“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我不想死……就算苟延残喘,我也想活下来……”
可是,他真的没有办法……
“就算不自断佛骨,还有其他的办法抚平这个世界,为什么你要这么残忍!”庚炎摇晃着沧海的肩,已然顾及不到那背部恐怖的伤口,他只想摇醒面前的人,为什么,为什么要那么残忍地对待自己,为什么要那么残忍地对待他……
沧海却忽而平静地问:“用白镜,还是你再次动用神力?”见到庚炎果然顿住了动作,沧海继续说,“用白镜,然后邪魂继续噬人魂魄,无人能挡;用你的神力,拆此补彼,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
“总会有办法的……”庚炎的手有些颤抖,他微微垂下头,压抑非常地低吼,“根本不需要你这样做!”
“若是真有办法,当初初入凡世,你何苦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来折磨自己,”沧海笑,“云螭碧环带来的动荡,明明白镜可以平息,你却不告诉我。那时我就知道,是我误了你……”
“你到底明不明白,我费尽心机,就是为了保住你!”
沧海摇头:“那你又可曾明白,你不能放弃这个世界。庚炎,你想想,想想当初我们看到的那一幕幕,成千上万的人死于瘟疫,山崩地裂,洪水,旱灾,还有无休止的战争,那一条条性命不是蝼蚁,是你应负的责任……我和这个世界,你总要舍弃一个……可相比而言,我并没有那么重要。”
“舍弃……”庚炎轻轻低笑,望着跟前的人,像是在问自己,“若我真的能做到,当初又何苦逼你入世?”
沧海一愣:“你……在说什么?”
逼他入世,难道不是为了将他送给雪蟾精?
忽而,庚炎收起了所有的情绪,他只是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沧海,就好似整个夜晚瞬息宁静了下来。
能嗅到淡淡的梨香,能听到萤火精魅细细的低语。
他缓缓放开沧海,看向男子一直捏在手中的蟾皮,将其拿到自己手里,垂首沉默看了许久,才缓缓沉静地开口:“佛界将你囚在优罗钵界,只是为了终有一日你开窍时,能悟出阻止天地衰竭的办法。优昙钵华是你带入此间,他绽放之时,便是你开窍之日。所以,佛界才会如此紧张他。阿释拏迦说的不错,我舍不得你,就绝不会让你开窍,你越是迷茫,越是迷恋凡尘,越是舍不下这个世界,便离开窍越来越远。”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沧海突然有些紧张,也有些莫名的慌乱,他不解地追问,“那时候你不应该知道的?”
这些事,难道不是应该在迦陵频伽于无间渊边说出来时,他们才会知晓么?
可是,为什么听庚炎的口气,似乎并非如此?
难道……庚炎也瞒了他什么……
庚炎将一脸迷茫的沧海拥在怀里,垂头望着男子苍白的背,伸手仔细将蟾皮小心地覆回那一道几乎半臂长的伤口,将其紧密贴合住。
“两千多年前,你第一次随佛祖来到这个世界,被孔雀焚于真火之中,那时候,我曾远远的看到过。两次,两次都让我亲眼看到你死在我的面前,你是有多残忍,到现在都不肯放过我,还要让我再去体会一次?”他的声音,竟含着一丝无助的脆弱……
“……”沧海喉中一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紧紧靠在庚炎怀中,忽而有种想哭的冲动。
“我庚炎从头到尾,所做一切,想不到在你眼里都是一个错……难道真的要舍掉自己珍惜的,才是对的?”
他听到庚炎如此问自己,那低沉的声音带着一股淡淡的喑哑,就好似,在受着残酷的极刑。
“庚炎……”沧海溺水一般地深吸一下,终是忍不住模糊了视线。
庚炎原本以为,这三年多的相守,什么都抵过去了,可是他现在才发现,他仍旧还是抵不过眼前人的离去。
“若早知道还是这个结局,我宁可那时就杀了你。”他淡淡笑着,将沧海的衣襟拉起,倏尔沉默地转身,拂袖朝着屋外走去,带着满身的孤寂,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