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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克斯没有解释,仿佛已经累了地闭上了眼镜。
刚才扶他一起回来的另一个年轻人犹豫了一下,但他显然不是能藏不住话的类型:「不是老大的错,是15区那些人太卑鄙了!他们挟持了杰米威胁老大,老大为了救杰米才被他们的枪打中的……如果不是老大,那这个弹孔的位置就在杰米的脑瓜上了……」
那一瞬间大家都沈默了。这个行星上的资源实在过於贫乏,几乎每一次运输船送来新的垃圾,都会发生一次争夺战,为了生存,在一些时候人类是可以不择手段的。
艾玛修女伸过手去抚摸了那头满是泥沙的橘红色硬发,然後低下头用额头轻轻碰了一下萨克斯光洁的额头,声音因为压抑了一些情绪而显得哽咽:「你做得很好,我的孩子……你做得很好,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现在,我的孩子,你可以安心的休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什麽都不用担心,安心睡吧,我的乖孩子……」
也许是因为流血过多而虚弱,也许是因为带伤回来早已耗尽力气,也许是艾玛修女的声音比镇静效用的药剂更有用,刚开始只是闭上眼睛的萨克斯这回是真的睡著了。
当萨克斯醒过来的时候,两颗恒星的光芒已把大地照射无比炽热。
觉得头有点昏昏沈沈,身体一动就扯动了伤口,疼得他一阵头皮发麻。该死的15区混球,一群贪婪的恶棍……
尽管不是他第一次受到枪击,但以前因为他的机警和冷静这样的枪击顶多就是蹭破点皮肉而已,像这样在身体上开洞却也还是头一回。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一睡到底睡了多长的时间,在这里没有机械医疗辅助技术,只能依靠人体的恢复能力。萨克斯很肯定自己已经把险些被抓走的杰米救了回来,但其他人呢?是不是有按照他的吩咐安全撤退?新资源是不是被迫彻底放弃?
想要坐起来但是四肢却不听指挥地虚软无力,一只强壮的手臂伸了过来,带著一点不容反抗地力量将他按在床上,於是萨克斯看到了沈默地守在床边的九号。他在这里坐了多久?萨克斯觉得就算他是从自己昏迷那刻开始在这里守著也不足为奇,毕竟这个大叔脑袋就是一根筋。
大概是背光的缘故加上有点眼花,萨克斯看不清九号的脸色,只是觉得魁梧的老男人就像一座山一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执行著艾玛修女交给他看好自己的命令。
「我想起来了。」
「不。」
「我想出去。」
「不。」
「我想抽烟。」
「不。」
要求一个个被九号毫不犹豫地拒绝掉,萨克斯本来伤口就疼,焦躁感一波接一波地上涌,想抽根烟分散一下注意力都不能够,当即暴躁起来,伤患什麽的去他妈的!不就是两个窟窿吗?至於像他快要死掉了似的不许下床吗?!
「该死的!」暴躁的年轻人不顾九号的反对,没有受伤的手臂撑在床板上就要起来,但他的行为遭到了坚决的阻止。
这位负责看护他的老大叔那身肌肉绝对不是练著好看的,让萨克斯一下子明白到两者在力量之间的差距,这令那个骄傲的年轻人更受不了了:「你放开我!!你他妈的凭什麽管我!」
他的挣扎异常地凶暴,简直就跟揍人似的,九号看著绷带上渐渐被渲染开来的鲜红,脑海里想起了艾玛修女离开前的命令:如果他挣扎,就抱住他,直到他冷静为止。於是九号决定执行命令,他飞快地压下身体,收束了对方的手臂将他整个人抱住,然後曲起一只脚压住了那两条能把他整个蹬退的长腿。
萨克斯完全没料到他居然来这一招,一愣之下更是被抱了个结实,这老家夥的身体一点都不柔软,全是硬邦邦像石块一样的肌肉,这麽一砸下来真就把他给压趴了,最後能动的只有嘴巴和眼睛了。
「你这是他妈的想干什麽?!放开我!!」
九号觉得必须说明一下情况,於是告诉他:「你受伤了。需要休息。恢复。痊愈。你哪里都不能去。」想了一下艾玛修女的命令,又补充道,「抽烟,是不被允许的。」
「……」
因为两人的脸很接近,所以九号能够清楚地看到萨克斯那双天蓝色的眼睛正瞪著他,他不明白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但至少能够了解到里面包含著一种攻击性的意图,猜想对方并不愿意听从最高领导者的命令。
他觉得这样不好,这个时候应该进行说服。但在斯巴达集训营里,并没有说服这一向的训练,因为斯巴达士兵并不需要这种软弱的语言艺术,他们要做的,就是直接并彻底地把敌人歼灭。
突然他想起了昨天的一幕,於是在确定把萨克斯彻彻底底抱著怀里的情况下,腾出了一只手摸了摸那头橘红色的硬发。
九号并不能确定自己做出的这种行为能否达到艾玛修女所做的效果,不过在比起掏空脑袋都想不出一个词的说服,还是直接行动更实际一些。然而效果是明显的,萨克斯终於安静了下来。
不,应该说,萨克斯是直接僵住了。
「你他妈的到底在做什麽?」头发被揉得有些压住了额头的年轻人,从橘红色的发荫下隐约可见的眼神带著一种崩溃边缘的凶戾,一字一句都是从牙缝间龇出来的。
九号并不知道这种行为的术语,只好沈默,并仔细回忆了艾玛修女的手法,然後进行模拟运作。在集训营他是最优秀的士兵,尽管他还没有机会开过一次宇宙飞船,但在每一项模拟测试中他得到的都是最高分。
还在揉而且还变换著角度揉的大手彻底让萨克斯崩溃了:「给我住手!!!」
九号顿住了,难道出错了?
怀里的年轻人神色非常不对劲,他甚至生气到浑身剧烈颤抖,然而当巨大愤怒超出了正常的情况,却仿佛是为了遮掩一些不想别人知道的情绪。
「放开我。」萨克斯突然冷静下来,声音也变得异常冷酷,「我不会起来,也不会抽烟,所以,放开我。」
既然达到了想要的目的,九号松开了手臂下了床,而得到了自由的萨克斯在狠狠地剐过他一眼之後,歪过头去闭上了眼睛。
九号不解地看著情绪起伏大得让人无法捉摸的年轻人,他无法判断这个时候正确的处理方法,所以他只能继续执行看守任务。
第五章
恒星的光芒被行星自身阻断。
艾玛修女来的时候他们两个人的姿势居然没有一点变化,但从小看著萨克斯长大的她一看就知道躺在床上的橘发年轻人完全没有睡著,这个摸样……是在闹别扭呢!而九号像座雕像一样坐在床头,看样子是一直都没有离开过。
这两人……真是的。
艾玛修女笑眯眯地拍了拍九号坚厚的肩膀:「我在教堂给你留了食物,你去吃完了再回来吧。我来给这坏小子换药。」
「是,长官。」接受命令的九号离座转身大踏步地离开了机舱。
艾玛修女慢慢坐到了床边,也不戳穿那个装睡的坏孩子。
倒是一直像在睡觉的老大先说话了:「老太婆,别再让他靠近我好吗?」
尽管他没有转过脸来,但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的恳求让他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脆弱,只有在这个时候,艾玛才会想起这个统领著整个29区的年轻人其实才刚到以母星年计算的成年期。
「怎麽了,孩子?」
萨克斯沈默了,过了一会儿,才闷著声音说:「他摸我的头。」
听到他充满孩子气的回答,艾玛修女笑得更温柔,伸手过去抚摸像它们主人一样顽硬的橘红色头发,她的坏小孩总不愿承认自己其实还是个孩子,认定了自己是个有承担的大人,最最讨厌就是把他当成小孩子般的安抚行为。
「他只是想安慰你而已。你也知道的,不是吗?」
「……」萨克斯不想承认,然而他却不想在艾玛修女面前说谎,所以沈默了。
艾玛修女当然了解这个表面硬派但其实内心别扭的大男孩。
「很像……」
萨克斯忽然说出了一句让人摸不著头脑的话,艾玛没有追问,也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聆听,不管这孩子想要说什麽,她都会每一句地听进心里。
萨克斯的语速很慢,像是需要回忆著,寻找著,拼凑著,却始终无法清晰表达自己想要表达的一切:「真的很像……他的手摸我的头的时候……以前有谁也经常这样摸我的头……那只手很大也很有力……」
艾玛修女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年迈而略带混浊的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怜惜和慈爱:「我在救生舱里找到你的时候你还那麽小,我还以为你不会留著对家人的记忆……他让你想起了你的父亲,是吗?你总是拒绝去回忆,其实被亲人爱著是一种让人难以忘记的记忆,留著它,这将是你最大的财富。」
「谁把那个笨大叔当成父亲啊?老太婆你老糊涂了吧?」萨克斯顿时像被踩到了尾巴似的直接炸毛。
「不管怎麽说,你也该好好感谢一下他!他一直坐在这里照顾你,而且还努力想要安慰你,不管做得对还是不对,可也算是煞费苦心。」捏了捏萨克斯的脸皮,不管这个坏孩子龇牙咧嘴的表情,「至少和他好好相处吧!虽然他看起来并没有什麽不适应的地方,但我想他至今仍然对一直以来坚信的事实被否定而感到迷惘。」
「老太婆,你唠唠叨叨地想说些什麽啊?就不能简单一点吗?」萨克斯皱起眉头,年纪大了的人就爱咬文嚼字,让人完全听不明白就对了。
艾玛修女也不生气,把急救箱打开取出绷带:「好了,不跟你说这些!瞧你这坏小子,看看你的伤口,肯定又不听话了吧?」
萨克斯可不敢告诉修女是因为自己想要抽烟而被拒绝继而跟九号发生了冲突,只好老老实实地答应:「知道了啦,我会尽量跟那个大叔好好相处。」
人类身体的自愈需要相当一段时间,不过因为伤的并不是要害,所以过了几天在得到艾玛修女的点头之後,萨克斯终於不必再被九号监视,离开了那张让他再也不想多待的床。不过因为没有完全痊愈,他还不能参加收集资源的行动,萨克斯把领队的任务交给了上次扶他回来的那个叫安格斯的大个子。反正这几天的任务只是对一些残余的资源做最後的翻找,危险程度并不算太高。
大夥儿都在干活,萨克斯原本只是打算四处走走,但不知不觉就走出了居住区,来到了种植地。
种植地里居然没有其他人在,这个时间是两颗恒星同时占据天顶最高处的位置,地面温度相当高,穿著厚重的防护服还要戴著结实的面罩,简直就像把肉密封著烧烤一样,聪明的人早就躲回去休息了,可是九号仍然蹲在地面上,身边一摞的幼苗盆。
柔弱的绿色,捧在那双从来只是握著刚硬的枪杆的手掌里,带著护目镜的男人尽管看不见他浅色的眼珠,但每一个动作都是那麽谨慎和郑重,大概如果那小小的生命有感觉也会感受到被那份呵护。
看来大叔已经成为熟练工人了啊……
萨克斯忍不住从口袋里拿了根烟,叼在嘴里,是想点燃的,但想到点火时齿轮的摩擦声可能打扰到认真工作的大叔,居然就只是这样咬著烟没有去点,一声不吭地继续站在那里。
可是看著看著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那家夥怎麽能把幼苗种得那麽整齐?!跟不远处其他人种下去那些左歪右扭的苗株相比,笔直如同士兵队列,两株之间间距误差不差过0。1寸的定位栽种是不是有点太可怕了啊?而且那双手的动作,拨土挖坑、种下根部、扶泥埋实,每一个次都非常稳健,好像埋下去的不是幼苗而是炸弹!
没有人看见咬著烟的29区老大的嘴角轻扯起笑的弧度。
他整个人往後靠到架起保护棚的一根歪斜的钢架上,稀薄的大气层即使在白天也能看得到外太空的星光,他曾经在那里过吗?
白颜色的内舱,简洁实用的桌椅,各种奇怪的仪器,还有……隔离窗外漆黑又浩大的外太空。萨克斯记得自己总爱蹲在窗前,长时间地看著像漩涡形状的星云,然後就会有一只大手从後面伸出来抚摸他的头发,他已经不记得那个人的摸样,也不记得那个人的声音,他只记得那只手,很大很大,摸他头的时候会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那个影子是父亲吗?
他不知道。他是在一个救生舱里被发现的,是什麽原因要把一个幼小的孩童匆忙地塞进救生舱送进无人的太空,却连一点救生舱所属飞船的导航线索都没有留下?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能够去查。
艾玛修女的话忽然在他脑海中浮现,把大叔当成父亲?是因为大叔也像我印象中的那个父亲影子一样比我高大强?因为他的手也像最爱摸我的头的那只手一样有力?……靠!这他妈的是开什麽玩笑啊?!
忽然眼前一片阴暗,恒星转到背面区了吗?时间应该还没到啊!
他一抬头,嘴唇处被什麽掠过,叼著的香烟被抽走了。
「抽烟,是不被允许的。」
埋在面罩下的声音低沈而带著不容说服的坚定。
萨克斯居然有一瞬间晃了神,遮挡著阳光的身影魁梧高大,看不清楚面目,居然和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