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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蔷薇作者:逆凛(完结)-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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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爸爸还是要到圣诺拉节前一天才能回来,”她坐起来了一些,“维尔,安琪的身体有没有起色?”
  “她还是有些憔悴,”我闭上眼,好把叹息咽回去,“不过比在英国时好得多。也许到明年春天她就能回来了。”
  “我想珊德拉的离开对她是个打击,”母亲拉过毯子覆在腿上,“毕竟她们姐妹的感情一贯很好…珊德拉和雷…维克多不肯告诉我任何事…”
  “妈妈,”我暗暗让壁炉烧得更旺些,平和的泡沫忽然破灭,伦敦的雾气般令人烦躁。于是我忍不住提高音量打断她,“爸爸有他自己的考虑。”
  那之后,我用了远比想象的来得长久的时间去为这个偶然的失态而后悔。母亲瞬间僵直,眼眶向外扩展,一种我无法担待的东西几乎要从轮廓优美的缝隙里渗出来。然而母亲仍然那么善于掩饰伤害和被伤害。
  “啊…说得没错,”她复又微笑,“我恐怕还不能下楼到餐厅去。这时候厨房忙活得差不多了,你也该饿了吧?”
  “晚安,妈妈。”我赶紧站起来,补上欠予的吻,“希望您喜欢这只胸盒,很抱歉我没法给您带更多东西,火车不太安全。”
  “它像地中海所有的小东西一样漂亮。”母亲回抱了我,把礼物藏在睡衣的内掖中,“快点去吧,哥哥可不能让妹妹等太久。”
  我逃似地离开,感到身后突然灯火全灭。母亲已经消除了屋内用魔法供应的光源,脚步声几不可闻。
   

作者有话要说:》芙罗拉:Flora,花神的名字,但我忘了是什么里面的花神了OTZ。
》洛丝罗林:写作Lothlorien。在《魔戒》里是精灵的聚居地,似乎出自古威尔士语。


3、红女王与白森林 。。。 
 
 
  洛丝罗林的人少了很多。
  维罗妮卡仍然赌气没有下来。只有我和娜塔莉娅一起吃晚饭。
  短短一年就足以使这处古老的庄园安静下来。它似乎变了,主人和仆人们都一样小心翼翼起来,步声变得犹疑而拘谨,言谈闪烁回避。然而血红蔷薇仍然灼烧似的铺陈开去,它富丽依旧。
  已经一年。
  
  我们都不喜欢吃饭时仆人在一旁看着,所以偌大的餐厅只有寥寥两人。
  娜塔莉娅坐在长长的宴会桌另一端,和我之间隔着十米铺了猩红流苏桌布的檀木和食物纠缠缭绕的气味。那对敏感而锐利的孔雀蓝在直线距离上几乎审视地聚焦于我,像一只聪明地有些可怕的猫。
  娜塔莉娅向来有看穿一切的奇异本领,却又以她自己的世界观将所见所闻揣测成单纯的模样。这是一种极其残酷的本能,谎言和伪装经不起的纯净是她的武器。
  我的伎俩溃不成军。所以我很有自知之明地吞下最后一块小圆饼,吩咐来侍女把维罗妮卡的晚饭送去她的小院。然后站起身。
  娜塔莉娅跟上我,落后我半步。她的水粉色长裙飘逸,头发很有节制地高高束起,却不经意散下几缕,将她渐显成熟的侧面切割成片,行走时仿佛蒙太奇。她的鼻梁没有维罗妮卡高,因而不如妹妹艳丽得先声夺人,但也少了乖张,多了风韵。
  我们穿过碗碟毫无节奏的碰撞声离开餐厅,迎面撞入今晚未知的沉闷空气里。
  
  “看来今晚要有雷雨了。”
  她带着我经过父亲最喜爱的蔷薇花圃时并没有看它们,那些花在黑暗广博的夜幕中就更像沉默的火焰。
  “恩,我回来时在院子里看见了低飞的蜻蜓。”
  “它们在这种天气里活得太沉重了,找不到归宿。”
  我们只是并肩散步,并未急于进入正题。她在人前总是习惯站在我身后半步,到了这个时候可就不是这么回事了。她走得异常稳健,几乎是在给我带路。
  氮化合物的味道若有若无地经过我的鼻息,空气变成了一种胶体,不肯痛快地被吸入呼出。今晚可不是个适合散步的日子,我勉力在其中穿梭,想象西斯庭圣母是否注视着这一切。月光同我一样尴尬黯淡。
  我们步行过母亲用来放吊兰的一条花廊,就可以看到维罗妮卡的阁院。阁院顶的轮廓和树木组成了漂亮的三维空间。她仍穿着白天那条裙子,身形笔直,姿态落拓地站在那里的阳台上吹奏长笛,风偷走声音,好象是风自己在吟唱。她脸上有白杨小碎叶投下的影子。
  长笛是她另一项倾倒众生的本领,虽然她只有在心情不好时才吹来消遣。娜塔莉娅在我身边轻轻唱起民谣,配合她的节律。那支曲子我最早是在苏格兰听到,长笛的高旷音色穿越长云,终不及风笛原汁原味。
  
  Land of bear and land of eagle;
  Land that gave us birth and blessing;
  Land that called us ever homewards;
  We will go home across mountains…
  
  我们彼此沉默,决定不去打搅。
  再往后就是白桦林。
  这些朴素的植物枝干笔直高大,表皮纹路沧桑。它们在庄园后面的大片土地上排列整齐,如同洛丝罗林的伟大基石。神拨弄它们的枝叶,风声就从那班驳的缝隙间时光似的淌下来,游走在质感优美的优质木材原料间,风骨飒飒,颤抖而坚决地怀抱着坚实的灵魂。它们应当是女王真正的爱人,如果植物也爱的话。
  间或有觅食的松鼠从一棵枝倏地蹿到另一棵上。洛丝罗林的人都有的共识是,决不伤害这些矫捷的精灵。夜晚我们不会太深入这片林子,我们下意识相信某种来自祖先的遥远思念存在在那里。即便我们知道,洛丝罗林是倚山而建,那后面只有崎岖嶙峋的石块和坚韧地足以从石缝中生出的生命。
  白桦的树冠很高且宽,因此林中不如外面看上去那么茂密。这里其他的植物不多,即使是初夏,踏在地面上仍有细碎如呻吟的沙沙声,是白桦等候的漫长岁月破灭的声响。它是如此爱着它那鲜红的女王。
  我和娜塔莉娅背靠着一棵高大的白桦习地而坐,弄出的动静惊飞几只山雀。它们仓皇逃窜。
  周遭安静下来的时候娜塔莉娅很轻地挪过来一些。我竟有些惊惶,因为娜塔莉娅很少如此亲近母亲之外的什么人。
  “梅丽莎好不好?”
  我决定占据主动。梅丽莎是几个月前娜塔莉娅养的夜莺,雄的那只叫艾尔。
  “还算健康,快要生蛋了。”她漫不经心地说,“整天不安地叫唤,也不再唱歌。”
  “它会好起来的。”
  “有时候我也会庆幸雷离开了,他在的时候我根本不敢养夜莺。因为即使养了,也一定会被他召唤来的苏格兰鹰当作开胃小菜。”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
  “你这次去意大利,安琪对你说了什么?”
  似乎过了很久她才问,开门见山,又让我措手不及。
  “不,没有什么,你和妈妈都多心了。”尽管如此我还是能做到维持惯常,连谎言都不够格的矫饰是贵族家庭孩子必须的技能。
  “别把我当傻瓜,”她却用一种高深而带有冷嘲意味的口吻说,“不过,其实一直是这样的不是么。”
  “没有谁因为这个而排斥你,娜塔,”我有些倦怠,还未为自己的决定准备好一个堂皇的托词,“我和爸爸妈妈是想要保护你和维莉,因为你们还小。”
  “女孩的心灵在十六岁时已经和十九岁的男孩一样了。”她不以为然地说,“可是爸爸似乎也觉得我已经不小了。”
  “诶?”
  “上个星期,爸爸把我叫到他的书房,要我考虑好订婚的对象,他要在圣诺拉节宣布我为梅利弗伦家族新的继承人。”
  
  白桦林比庄园其他地方凉爽一些,此时却也是闷热之至,没有一丝风。我还尚未从她的消息带给我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这么说…爸爸决定放弃凯珊德拉?!”
  “我对爸爸说这不合适,”她叹了口气,立刻将我惊醒,“珊德拉离开了教团,但并没有脱离家族,而且本来家里就有你这个儿子,怎么也不该是我。但是爸爸只是叫我专心考虑订婚的事,梅利弗伦家少主的婚姻对全欧洲的魔法人士都很重要。”
  “可是…这太突然了…”
  “除了妈妈和我,谁都不知道爸爸做了这个决定。爸爸一向是最棒的,他一定知道我根本承担不起家族的责任,而且年龄也…正如你说的,还小,”娜塔莉娅平日里并不是话痨,现在却如同开了闸般,索性一口气说了下去,“我没有丝毫准备。因为我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家有一天会由我来继承,也没有想过和谁结婚。我来到世上的十六年里,从未像这个星期以来,如此感到生活向着不妥的方向前进。仅仅用两个星期决定终身伴侣就够荒唐的了。我几天来一直在思考,思考许多我过去不屑或忘记去思考的东西,思索今天局面形成的原因。”
  “我会在爸爸那里想办法,”我烦躁地把垂到眼前的头发甩开,今晚的娜塔莉娅足够颠覆我原先志在必得的设计,“圣诺拉节还没有到,别想太多。”
  “我只是发现了一件事,”她没有理睬我,兀自说了下去,“我们生活中的许多变故看似突如其来,其实早已埋下伏笔,等待我们把戏演到这一幕。它们不但不是没有征兆,反而恰恰从很久以前就埋伏在我们的命运轨道上,一旦条件允许,就像传染病一样迅速爆发蔓延。而我们后知后觉,习惯抱怨命运的唐突,捉摸不定和不可违抗,要到很久以后,才想起回顾和平年代,发现战争已经种下种子,我们亲手将那些无法挽回的错误犯得是如此合情合理。”
  “娜塔,”我打断她,“你真的想太多了。你需要休息。”
  “你们不用盘算着把我也像安琪琳娜那样送到国外藏起来。”娜塔莉娅坐起来了一些,仍没有停止的意思,“我很好。只是想到这些,需要有人听我说。维罗妮卡显然不行。”
  “好吧,”她生来便是我妹妹的这一先天优势注定了我的妥协,“但是答应我,千万不要用你那天才的大脑折磨自己。”
  “过去这些事始终被各种美丽的表象掩盖着,以至于我花了十六年才注意到。”她身子坐挺了起来,眼帘却垂下去,睫毛的影子落在白皙的眼睑上,伊莎贝拉蝴蝶的翼般洁净妖冶,“在别人看来,世界上还有哪家人比我们更为美满呢?爸爸是蔷薇教团的执政官,还是收养了丹佛家族最后末裔的善人,热衷慈善,德高望重;妈妈出身名门,教养良好,和爸爸结婚二十二年从未哪怕是争吵过,是妻子和母亲的完美典范;雷格勒斯是这世界上还活着的唯一拥有丹佛家血统的人,天赋异禀又没有所谓天才的糟糕性格,举止高雅,行为正派,魔法能力高超,是魔法师的希望,下一任执政官几乎确定的人选;凯珊德拉美丽刚强,果敢无畏,又非常聪明,比我所知道的很多男人都厉害,也是大家心目中雷格勒斯最合适的新娘,他最好的助手;安琪琳娜虽然是个冰山美人,但容貌俊美,成绩优秀,为人也得体,风韵独特,她的绘画天赋又是一等一的;你是爸爸妈妈唯一自己的儿子,大家都觉得你温和有礼,很有才华…不,应该说,你和雷,珊德拉他们是一个水平上的,即使没有继承家族,也会是前途光明的优秀魔法师;维罗妮卡虽然最小,但却是与凯珊德拉一较高下的美人,她成绩好,也惹人喜欢,生活必定也是一帆风顺……”
  “你漏了一个,”我笑着理顺她蹭乱的金发,“娜塔莉娅小姐,是我们最优雅,知书达礼的名门淑女,是舞会的明珠,理应有幸福的未来。”
  “总之,梅利弗伦这支魔法师中寥若晨星的大贵族看起来简直是金光闪闪,挑不出毛病来。”她似乎想回应我,拼出一个不太圆满的苦笑,“贵族的问题就在于,他们的孩子未来生活总是被过早确定。我们习惯了被爸爸,妈妈,雷和珊德拉庇护着,按照所有人想象的那种方式生活,并且太过坚定地接受这种模式。我们活得太顺利完满,因而我们害怕这条轨迹出现偏移,一旦真的发生,又惊慌失措,束手无策。不仅是我们,甚至爸爸妈妈也没有准备好应付这些事。”
  稍许凉了些,天色更暗。我作出一个光球浮在空中用以照明,映得她的面容更苍白,忽明忽灭。灯火降落在白桦的树皮上,那肌理中立刻渗出神经质的惨白气息,看着令人稍稍胆寒。
  “按照我们每个人所想象和规划的,我们的将来无非是这样的场景:雷的能力成熟后他会继承爸爸执政官的职位,统领欧洲所有的魔法师。他会娶珊德拉为妻,他们会像爸爸和妈妈那样,成为人们口中的美谈。凯珊德拉不是那种只会当家庭主妇的女人,所以她在家里或教团都会是雷的贤内助。安琪琳娜或许不会结婚——她对男人没有兴趣,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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