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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嘉眼睛飘了飘,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蔡妩。蔡妩一下子就悟了:敢情这阵子忙秋猎,他又没好好吃饭!这不省心的,她这会儿忙活戏娴来许都的事,没空监督他,他就敢消极怠工?不对,不是他消极怠工,是司空府那边虐待她老公,不给午饭!个抠门的曹操!
蔡妩低着头,表情狰狞,心里愤愤然地腹诽曹操。
郭嘉见此心里发虚,声音弱弱,刚问了一句:“阿媚,你没事儿吧?”就被蔡妩恶狠狠地瞪了回去。蔡妩垂着眸,看着郭嘉清瘦嶙峋的手腕,蓦然就有了种心酸感: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啊?她真的有些受不住了呀!看着他这么受罪难过,她心如刀割啊!
这时一边的郭荥总算瞧出点儿门道了,他挨挨蹭蹭到了蔡妩跟郭嘉中间,仰着小脸看向郭嘉:“爹爹,荥儿给你呼呼吧,杜若姑姑说,呼呼就不疼了。”
郭嘉温笑着拿空着的一只手揉揉儿子脑袋,然后忐忑地看向蔡妩。蔡妩咬咬唇:“针灸刺穴的话会止疼快一些,不过治标不治本。”
郭嘉不说话,只是可怜巴巴地望着蔡妩。
蔡妩“呼”地一转头对门外佣人吩咐:“去拿针灸针来。”
等针上来的时候,蔡妩刚扎下去没两针,董信就被杜若急吼吼地拉着赶来了。等到了近前,蔡妩把脉象一说,董信挑挑眉,待亲自验看后,提笔开了药,把方子给人递到厨房。回头就带着三分为难地看着蔡妩小声说:“师父,师公他这……。”
蔡妩瞟了眼拉着郭荥当挡箭牌,正努力缩小自己存在感的郭嘉,然后回头说:“旧疾难医,我知道。”说完蔡妩又想了想,忽然转身面向杜若:“上次你家姑爷在司空病下时,吉平给开的那个方子还在吗?”
杜若想想后点点头:“在的。姑娘当时让杜若收起来了,我这就去拿来。”说完杜若就快步出门,不一会儿就拿了个方子过来。蔡妩把方子递给董信,董信看了眼前一亮,由衷地赞道:“确实是个好方子。只是……仍旧难以除根儿呀。”
蔡妩头疼地揉揉额角,焦急地望向门外厨房方向:这药怎么还没好?
董信掸掸药方,偏着头思考片刻后跟她一道瞧着门外,然后跟蔡妩中肯地建议:“师父,徒儿记得您认识神医华佗?何不请他前来一试?”
蔡妩愣了愣,点点头又摇摇头,带着几分怅然开口:“可他游历在外,不知身在何方呢。”当然还有一个理由她没说:华老头儿倔的很,要是来许都看到一堆这么折腾自己的工作狂不拉着脸甩脾气才怪呢。再说,还有一个得了头风,正在医治的曹操在呢。蔡妩可是没忘神医华佗最后是死在谁手里的。面对华佗这个曾经对他们家有恩的老先生,蔡妩觉得自己欠着人家什么。对于“华佗来许都可能会得罪人,然后被咔嚓掉”这种情况,蔡妩潜意识里就已经采取了能避则避,能免则免的对策方针。简言之就是:她不想让华佗来冒险,她也不想他把自己搭进去。
董信倒是丝毫没有气馁,他笑了笑后带着一丝期待跟蔡妩说:“其实徒儿对华先生慕名已久。惠民堂的不少游方大夫都曾在坐堂时提到过他,徒儿不止一次的想过若是他在惠民堂中,能随意地指点一些,不知道能多救下多少病患呢?”
蔡妩咬了咬唇,不得不说,董信某方面跟华佗很像:或许这就是他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原因?他这说辞,其实很能打动蔡妩,不是为别的,就是因为蔡妩忽然想到:华老爷子若是知道了昔日惠民堂现在已经从最初的摸索过河,到现在的步入正轨,正在增加开设。他还真敢豁出去,跑到许都,见了董信,要求自己在各处惠民堂当坐堂大夫呢。
董信见蔡妩稍稍动容,继续说道:“吉平大人医术虽好,但毕竟身为御医,只为达官贵人们看诊,所以和惠民堂的大夫有些……哎,怎么说呢?就像是两路人,我们觉得他们是官家而非医者,他们觉得我们是百姓,亦非医者。”
蔡妩听后挑眉笑了笑:她没说但其实她和董信观点及其相似。蔡妩想了一想,觉得华佗这事,不好说,她也不想非请不可:郭嘉的毛病大部分原因是由这段时间劳神和饮食不规,折腾出的旧疾复发。华佗来了也未必有好区处,他确实神医不假,但他毕竟也不是神!不可能啥都能医。但是她想,或许她可以托左慈给他带个信,他要是有兴趣,来看看惠民堂,顺带给郭嘉看看诊也行。要是没兴趣,那就继续他的游方生涯,逍遥自在去。真要是哪一天忽然得了曹操的召唤又给弄的许都了,凭着两次救命之恩,蔡妩才不信,郭嘉会不闻不问任由华佗被宰了。再说了,她小儿子义兄历史上好像也是个早夭的孩子,就是到时候郭嘉真脑袋抽风不管事,蔡妩觉得她也有理由从丁夫人那里劝阻此事。
想到这儿蔡妩袖起手,迟疑片刻对着董信点点头,心里暗自决定等郭嘉喝药后她就给左慈写信去。正好这时药碗端上来,蔡妩接过递到郭嘉面前,郭嘉像以往无数次皱眉抿嘴,苦大仇深地看着眼前的东西。
他怀里的郭荥“啪”的一下拍到他的膝盖,小脸皱皱地看着郭嘉说:“爹爹,你刚才那样子很丑。”
郭嘉噎了噎,觉得刚平息一些的胃里,这会儿更疼了。
蔡妩也咬咬唇,无声地把药碗递了递。郭嘉咬着牙,迟迟缓缓地伸出手,跟喝砒霜一样眉毛眼睛纠结一起地把药灌完,然后“呼”地一下倒在榻上,像受了莫大折磨和委屈,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郭荥戳戳他,见他没放映。眨眨眼问蔡妩:“娘,要把爹爹放蚂蚁窝附近吗?”
蔡妩闻言眉角一抽。她身后董信则直接喷笑出声,弯下腰,笑眯眯问郭荥:“荥儿为什么要把人放蚂蚁窝附近?”
“因为过一会儿就有好多蚂蚁了。”郭荥很顺口的回答,答完紧接补充说:“这还是兄长(指曹冲)发现的。”
董信笑了笑,刚要继续逗逗他,就见小家伙呼地一下往后退了一步,像才反应过来,指着董信声色严厉地控诉:“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话?大哥说你是要抢走杜若姑姑的坏人!”
董信一噎:他顿时体味到榻上郭嘉就算眉毛嘴角都抖抖的,也不敢出声接茬是什么感觉了。
当天晚上的时候,董信没有回惠民堂照旧歇在了他曾今在郭府的屋子。倒不是因为郭嘉病的多重,他得时刻看着,而是因为到傍晚他想走的时候,忽然变天,开始噼里啪啦下起雨了。
下雨好啊,下了雨蔡妩就正大光明地吩咐人到司空府给郭嘉告假了。而且针对郭嘉那满脸不情愿的表情,蔡妩还一脸严肃地说:“我跟曹公说你昨晚踢被着凉,去不了司空府了。你要是不怕现在丢人,你就去。”
郭嘉那脸皮,他还真就不怎么怕丢人。但是他怕自个儿老婆生气。所以秋雨天,他就得老实巴交窝在家里看书、喝药,数棋子。秋雨一连绵好几天,他就在家里窝着那也不去好几天。病倒是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就是这好动的人差点儿给养出了一身蘑菇。
等到这雨刚刚要停下了,被憋屈了几天的郭嘉终于按捺不住性子,要往外头跑了。蔡妩跟幽灵一样“忽然”就出现在郭嘉身前,笑得异常灿烂地问郭嘉:“夫君,这么阴沉的天气,不在家里好好养病,还要往哪里去?”
郭嘉头皮一麻,跟蔡妩讪笑着说:“去司空府,去司空府。为夫是去司空府而已。”
蔡妩也不揭穿他,只是继续太阳花一样的表情:“司空府啊?今天司空府里曹公没空。柏舟刚出门的时候说他看见玄德公进去司空府了,想必是曹公宴请玄德公呢?”
郭嘉闻言立刻收了脚,转过身子满脸不爽,趁着蔡妩不注意地时候小声嘟囔:“在生病不能沾酒的人面前提宴请,阿媚你是故意的。”
蔡妩凑过头,探着身子问:“你说什么。奉孝?”
郭嘉眼一眨,草稿都不打的扯谎:“我说这天看着要放晴,其实还是得继续下呢。瞧瞧,那块又有黑云过来了,说不好要打雷呢。”
蔡妩瞧他一眼,似笑非笑:“哟,我男人什么时候也学会观测天象了?还打雷?是要劈妖怪渡劫吗?”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轰隆隆”一声响雷,蔡妩吓的身子一抖,下意识就扑到了郭嘉怀里。郭嘉抱着蔡妩边安抚边得瑟地笑:“哈哈,阿媚,是有妖怪要渡劫呢。”
蔡妩没好气地瞪他,从他怀里挣开身,气鼓鼓地说:“我去看娴儿那边收拾好了没?后日我去接人,你是要一起去,还是要待在家里养病?”
郭嘉眼睛一亮,忙不迭地说:“自然是一起去。先前是秋猎脱不开身,这会儿都忙完了,我干嘛不去?”
蔡妩又白了他一眼,决定不去戳穿他其实是因为在家里待腻歪了想出去转转的想法。
两天以后,蔡妩他们家收拾好东西,郭嘉点好随行亲卫,然后两口子一道去往司空府去辞行。郭嘉是去继续给自己告假,蔡妩是给领导夫人打个招呼,顺带给郭奕告个假。对于戏娴的时他们家和荀彧家可是都重视的很,除了他家是全家总动员,荀家也差不多是这样了。蔡妩在听到唐薇说这决定的时候,总觉得哪里不真实:郭嘉那脑袋不靠谱也就算了,怎么荀彧也这么不靠谱?前一阵秋猎还出了那个事情呢,这会儿曹操手下最得力的左右手就都要出门接侄女去,这……怎么想怎么觉得别扭。问郭嘉吧,郭嘉嘿嘿地笑,说:“这叫实而虚之,虚而实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呢。”
蔡妩小啐了他一口:“去你的,什么真真假假,就知道故弄玄虚忽悠我。”
郭嘉当时老神在在地笑眯起眼,腆着脸老不休地跟蔡妩讲:“哎呀,为夫可不止会糊弄你,还会糊弄其他人。不过呢……你却是我唯一一个心甘情愿糊弄一辈子的。”
蔡妩红了红脸,恼羞成怒地冲他吼了句:“傻子才愿意被你糊弄一辈子呢,你给我一边呆着去!”
然后郭嘉就真的听话的“一边呆着去了”:他跑到外头点随行兵士去了。
蔡妩到司空府的时候,照理还是去见丁夫人,路过鹅卵石小道的时候,碰到了凉亭里端着花名册蹙眉的曹昂,曹昂明显在为什么事发愁,压根儿没注意到蔡妩过来。
蔡妩眨了眨眼,也没去出声打扰:这孩子这两年一年一个样,总让她觉得不太真实。她初见他的时候,这还是个和煦可亲的好哥哥,甚至是傻哥哥模样。这会儿再见,他坐在亭子里,脊背挺直,正身端坐。蹙着眉,全神贯注地看着名册。就算他身边没有带一个人,居然也让蔡妩觉出种隐隐的压迫感。蔡妩估计,这就是战场上杀伐而出的那种该死的气场。话说同样是上战场,她家奉孝怎么就没有练出这种味道来呢?
蔡妩疑惑着继续向前走,到了花厅的时候,正好见到环夫人抱着拉着小曹冲跟丁夫人说话呢。曹冲见到她来,很礼貌地站起身,给他婶母行了礼,然后就乖巧地依到环夫人身边,安静地听着大人说话。
蔡妩初到,也不好直接就说告假的事,只是出于关心地问了些:丁夫人最近身子可好?连日阴雨,可得注意别着凉。
结果丁夫人竟然顺着她口,轻叹口气,回答道:“阴雨天我是没什么?可是老爷的头风就麻烦了。他这阵子是一下雨,疼痛就加重。先前痛的厉害,还能用冰帕子敷一敷,这阵子我看他疼起来直接把脑袋泡水里了。真是……哎,这不,今儿一早上就请了吉平,刚给换了方子,眼下正在厨房煎着呢,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对了,慧儇你不是通医道嘛?来来来,你给看看,这方子到底能不能好使?”
丁夫人说着就从身边的呃桌案上抽出一张药方递给蔡妩,蔡妩带着笑,边接东西边心里暗道:吉平耶?那可是御医!他开的方子,她能挑出错来了?丁夫人先前说什么:我也不指望他了,只盼着昂儿能好就行。你看你看,这关心表现,像是不指望的样子吗?
蔡妩结果后,意思意思地低下头,先还想着妆模作样看看就罢了,但是越看,蔡妩越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等到她脑子里忽然搜出当年左慈乱七八糟给她灌输的药理知识后,蔡妩惊地一下从坐席上站起来,脸色惨变,一把扣住丁夫人腕子,声音急火:“司空大人现在人在哪里?吉平现在人在哪里?厨房的药可曾给司空大人送去?”
丁夫人被蔡妩一下子抓的愣了神,倒是环夫人反应很快,指着前院偏厅方向:“老爷和吉平大夫都在偏厅暖阁。想必文若先生……”
蔡妩不等她把话说完,揪着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