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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晔听后捋着胡子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就坐回坐席,不再开口。一众人也是面色平静,似乎这棋子弃子之说已经稀松平常,引不起他们非常关注了。
在几番商讨确定了许都对轲比能态度后,曹操开始带着几分期待等着轲比能来丞相府了:他很想看看,如此苛刻的条件下,轲比能会做出什么反应?是勃然大怒挥袖离去,还是忍气吞声,委曲求全。
而在曹操寻思这些的时候,被他琢磨的当事人却没像他想象的一样在驿馆里好好歇着,他带着侍卫乔装一番后,上了许都街头。此刻正驻足在徐瑾府门不远处,看着徐府门口的景象眸色幽暗,抱臂而立。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徐府门前是蹒跚学步的徐恒,而徐恒身前则是笑的温柔和煦的郭照。郭照这会儿正矮着身子,手里拿着糕点逗哄徐恒:“恒儿,来,看看能不能自己过来,自己过来,糕点就是你的了。”
小徐恒眨眨眼睛,挣脱身后一直扶着他的奶娘,迈开小腿摇摇晃晃地向着郭照走去。等快到郭照身前时,一把扑到郭照腿上,也不管糕点蹭了一身的事,直接揪着郭照一副“咯咯”而笑。
郭照一手扶着他的小肩膀,生怕他一个站不稳给摔地上去。另一只手则掏出自己手帕,绷着脸,故作怒容地吓唬徐恒:“看,弄脏了吧?当心回家被你娘骂。”
徐恒不说话,咧着长着几颗玉米粒的小嘴继续“咯咯”笑。郭照没奈何,只好耐心地抓起徐恒的一只手,动作温柔细致地替他擦去手间的糕点残留,眉目柔和地哄他:“恒儿,外头冷了,咱们回吧?”
徐恒瘪瘪嘴,小脸不甚乐意地抱住郭照,可怜巴巴地点点头。
郭照摸摸他脑袋,笑道:“怎么,你还不愿意?”说着一把捞起徐恒,抱在怀里,笑眯眯地往徐府而去。徐恒搂着她脖子,把下巴支在郭照肩膀上,大眼睛乌溜溜地看着府外,似乎想在进府最后一刻尽情享受一下府外风光。却不期然把视线与正盯着此处,目光灼灼地轲比能对在了一起。
小孩子最是敏感:轲比能眸光犀利,通身的杀伐之气,便是有意隐藏也瞒不过小孩儿直觉。所以徐恒只看了他一眼,就在郭照怀里“哇”的一下哭出声来。郭照赶紧手忙脚乱地拍哄着徐恒,一边哄,一边疑惑地往四下看了看,待没看到异常后,又快步往徐府里走:恒儿别是饿了吧?赶紧去府里喂他吃东西。
而郭照他们刚进府,被侍卫拉住藏于墙后的轲比能才又重新走出,眯着鹰目,嘴角挂笑:“她居然会哄小孩?呵……倒是出人意料的很。这个女子到底有多少面是我没看到的?”
侍卫长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他心里实在是忐忑地很,从他跟轲比能这么些年以来,还没见他家大人对哪个女人如此关注过呢?你说他要是关注一个鲜卑女子还好,偏偏他看的是一个汉家女子,而且这女人一瞧就不是任由拿捏的主儿。他可没忘上回这女人差点就把他们大人留在许都了呢。你说大人这是哪根儿筋不对头了?怎么会对这样的蛇蝎美人敢兴趣呢?
轲比能并没有理会身后侍卫长的疑惑,他在微微停顿片刻后,带着人重新开始往来许都街道。
当天晚上的时候,轲比能在驿馆下榻,有黄门官来通知他要第二天入宫面圣,然后在面圣前应提前演礼的事。轲比能的侍卫很上道地把打赏钱递给黄门官,客客气气地问:“敢问常侍,演礼的话,应是在何处?”
黄门官眉开眼笑地掂了掂荷包的重量,放在袖子里以后跟轲比能回道:“演礼事具体如何安排要听中大夫的。不过,轲大人若是心有疑惑,想提前知道,丞相府也是不错的地方。”(作者注:轲比能并不姓轲。但史料很多地方是按照汉族记事习惯,直接把轲当做姓氏,比能作为名字。此处沿袭史料叫法。)
轲比能和几个侍卫一下就悟了:哪里是演礼呀?这分明就是面圣前,先跟曹操通个气,好知道见了刘协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轲比能很是会意地点点头,然后转身看向曹府方向:他很期待明天会面,这位曹公会如何刁难他。
曹操会如何刁难他暂时不知,现在曹操反正是暂时没心思想怎么让轲比能为难事了。因为就在这天晚上,入夜以后,荀彧忽然匆匆来到曹操府上,交给曹操一封加急军报:袁尚破袁谭于朝歌。袁谭兵败,退至南皮。众将心思浮动,倒戈投尚者不计其数。袁谭从郭图计,突围出城后退至平原。袁尚军穷追不舍,目前两军对峙与平原,袁谭在无计可施之下,终于决定遣辛毗来许都,求援于曹操。辛毗已然暗中出城,正秘密前往许都。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内容略有些大,嗯,交代的应该还算清楚。除了照儿还没扇巴掌呢。
203、同是使者区别待
第二天的时候,曹操召见轲比能。两人在丞相府进行的一番谈话,极尽机锋暗藏,刀不刃血之能事。对于曹操提出的近乎苛刻的要求,轲比能几乎是眉头都不皱的直接应承了下来。只是他的讨价还价的条件也跟着随之提出:和亲,可以答应。但是和亲女子能不能由我部求娶,而不是贵廷任意指派一女子前往我部?质子,也可以答应。从耶力合兄弟俩到我的弟弟策力,随便曹公挑选。您只要开了口,回去我就把人送来。遣使,我不反对。而且我还有个让我们两方都满意的人选:阎柔。曹公觉得呢?
曹操蹙着眉,对轲比能的条件沉思片刻,最后不得不承认,轲比能这个人,实在是个难对付的主。他说的这些,既能恰当的保全鲜卑部的利益,又不至于触到许都的底线。这种双赢的妥协足以见得轲比能比他之前想的还要难对付。这根本就是一头地地道道的狼!目标明晰,能屈能伸。会变通,会迂回,若不是轲比能敌友身份不明,曹操真想为他这番谋划击节叫好。
轲比能当然也知道曹操这会儿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倒是一点也不着急,仿佛笃信了:曹操只要在这个位置,他就一定会答应这种双赢之局。这局面,即没有损害到大汉的利益,还给了大汉一个在鲜卑处牵制其他部落的盟友,曹操何乐而不为?
不得不说轲比能的预测非常准,曹操在和他商谈一番以后,真的就拍板同意了轲比能的几个条件,并且跟轲比能心照不宣的说道:“稍后面圣,轲比能大人可要以礼而行。切勿办出御前失仪之事。”
轲比能立刻上道,面带感激地表示:“有劳曹公提醒。轲比能初次面圣,难免有疏漏之处,若有不当,还望曹公奏请皇帝陛下,望其海涵。”这就是说其实我不不会把什么话都告诉你们皇帝,哪里是要疏漏的地方我还是知道的。
曹操带着笑,找人客客气气把轲比能送出府去。
等轲比能到宫里跟刘协不软不硬的应酬几句离开皇宫后,他又带着侍卫开始转悠起许都风貌,一边转悠,一边指着街道两侧建筑无限赞叹地对身后侍卫长感慨:“看到了没?阿密格,这就是许昌的繁华!我听说几年前,许昌还只是一个县城而已,现在竟然有如此风物?阿密格,不要以为汉人正在打仗你就可以小瞧他。他们的城池,他们的律法,甚至他们的文字,都是我们所不能企及的。”
阿密格不以为然地垂着头:“大人,属下还是以为,最勇悍的战士永远是我们鲜卑人。汉人,不过是一群舞文弄墨的文人和一帮种田养蚕的农夫罢了。”
轲比能回过神,看着阿密格挑了挑眉,声音郑重而警告:“阿密格,部落战争的胜利蒙蔽了你的双眼吗?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妄自尊大?”
阿密格立刻俯首敛目,额上冷汗涔涔而下:“属下知错。属下只不过是……”
“只不过是看不惯我在部落里提拔汉人?看不懂我为何会与许都交好?看不透我怎么就对汉文化如此推崇?”
“阿密格,要征服鲜卑其他部族不是光能靠刀剑就解决的。动动脑子吧,为什么大汉会强盛传承几百年?”
轲比能说完就不再理会拧眉沉思中的阿密格,转身走近了一家酒肆。
他身后阿密格也来不及多思考轲比能要他动脑子的到底是什么,赶紧跟他一道进门,很识趣地去问掌柜要雅间。
然而在轲比能他们将至雅间时,轲比能迈出的步子却忽然停了下来,看着酒肆门侧一个怀抱琵琶的蓝衣女子向掌柜问道:“这就是……歌舞姬?”
掌柜的老者低着头,很职业化地回答:“是。请问客官可要此女去雅间?”
“让她进来吧。”轲比能丢下这句话,转身上了楼。他和他身后的侍卫都没注意到他们这些人刚上楼,店掌柜就转身去了后堂,跟正在那里看帐的郭照回道:“姑娘,前头店里来了几个外族。想是近日来许都的轲比能部下。他们把黄月姑娘叫到楼上去了。”
郭照蹙了蹙眉:“派人盯着里头动静,一有变故,立刻报我。”
店掌柜应着诺,躬身退出门去。
而楼上雅间处,叫黄月歌女已经开始给她看着就不是汉人的客官奏曲。
一曲完毕,轲比能蹙着眉,有些困惑地看着琵琶上的几根丝弦,似乎在思考这到底是如何发声演奏的。
旁边侍卫长很善解人意地对黄月说:“继续。”
黄月只能按着要求再奏一曲。
等这曲完了,轲比能站起身,饶有兴味地在琵琶和黄月身上来回打量。黄月在这种看物件的目光下被他看得心里一个劲儿“噗通”直跳,脸色也渐渐涨红。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畏惧和恼怒:这样的外族人,好生无礼。
“去跟你们掌柜回报:就说我们大人看上你了。你以后不用在这呆着了,跟着我们回塞北。”侍卫长以一副命令和施舍地口吻告诉黄月姑娘。
黄月当下就愣住了神,傻乎乎看着似笑非笑的轲比能,满脸的不可置信。
“怎么,你不愿意?”侍卫长语带申斥。他很不以为然轲比能对汉人女子的态度:依照他们部落的习俗,看中的女人直接抢回自己营帐来就行了。大人之前不就是这么做的?怎么这会儿倒显得斯文了?难道来了汉地,连汉人那套虚头巴脑也学会了?
黄月低下头,声音有些颤抖:“承蒙大人错*,只是妾身家在许都,上有高堂,实在难以……”
轲比能挑了挑眉,回到坐床后手撑着额头,意态懒散,带着无聊和逗趣:“既然有高堂,你可以把他们也接去。不过是多养一个人罢了。”
黄月头低的更厉害,怀抱着琵琶地手也微微握紧,额角渐渐渗出冷汗:她得在这个男人耐性失去前想到摆脱他又不惹怒他的办法。
“怎么还在犹豫?难道我们大人还能亏待了你不成?”轲比能没什么反应,他身后的阿密格倒是有些耐不住性子了:他讨厌这样汉女。七拐八绕,不晓得在打什么小心思。
“因为她不愿意!”一个及其清脆干练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来,紧接着房门被推开,郭照一身茜素红色留仙裙,面上带得体微笑,不避不躲地看着房门人,“偿听闻鲜卑三部以轲比能部势力最盛,轲比能大人素来胸襟开阔,志存高远。不想今日在这许都小酒肆内,却让我一个小女撞见堂堂鲜卑大人难为一个伶人?实在让人深感意外呀。”
轲比能闻言眼睛一亮,随即坐直了身子,站起身盯着郭照说道:“郭姑娘,别来无恙。”
郭照眸中锐光闪过,微抬起下巴,直视着轲比能:“轲比能大人,去岁回程可算安好?”
轲比能轻笑一声,挥手示意侍卫长把黄月送下去,然后打量了下雅间的布置:“这家酒肆竟然是你在打理?呵……郭姑娘,倒真是让人出乎意料啊。”
“比不上大人敢深入虎穴。”
轲比能眯了眯眼睛,看着房门方向迈步向郭照欺近一步,低下头沉声道:“你倒是好胆色。难道就不怕激怒了我,我会做出什么对你们汉人来说‘于礼不合’的事?”
郭照低笑了一声:“你会吗?”
“你可以试试。”轲比能说着挑了挑眉,脚下又往郭照迈了一步,动作中带着分三分认真三分玩笑和四分试探。
只是他还没挨着郭照的衣角,郭照就毫无征兆地抬起手,“啪”地一声,甩了轲比能一个巴掌。轲比能直接手抚上脸,愣在了当场:穷尽他这一生,也没几个人敢想郭照这样跟他说话,更没有谁敢甩他巴掌。
“大人,郭照不过一介女流,胆小的很。所以您还是不要吓唬的好。虽然郭照一贯喜欢在危险发生前出手。但有时候也难免反应过激。”
轲比能闻言张了张嘴,放下手,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