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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众人停顿了一下,朝门口望来,正好看到了易文乐推着季尘埃往里面走。
本来十分吵杂的屋子,突然变得安静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季尘埃才听到一个女生的声音,她道:“尘埃,你好些了吗?好久都没看见你了。”
这女生叫覃小沐,是季尘埃的同学,和易文乐一个班,几人以前不关系不错,在季尘埃住院的时候,也曾来医院看望过他。
季尘埃道:“好些了。”
安静的屋子里这才又热闹了起来。
总得来说,这屋子里的人大多都挺同情季尘埃的,在知道季尘埃的事情之后,也表示了愤怒,可也并非每个人,都觉的季尘埃挺可惜的。
比如和季尘埃关系一直不怎么好的熊瑶就完全不同情季尘埃,她在高中的时候认识的易文乐,也因此认识了季尘埃,但见过几次面后,熊瑶就开始背着季尘埃说他的坏话,无非是觉的他伪善,假装圣母之类的□□。
这个世界的好人太少了,少到有人想当好人,首先面临的却是来自周围的怀疑。
季尘埃一直被教要做个君子,他的妈妈告诉他,在这个世界上,好人是会有好报的,可是现实却狠狠的打了他巴掌,错误的代价大到要用一辈子去偿还。
易文乐问季尘埃想玩玩什么,要不要去二楼打电玩,季尘埃看了眼周围正在打牌的朋友,点了点头。
易文乐见季尘埃同意了,就叫人把季尘埃的轮椅也搬上去。他家条件很好,上高中的时候还特地买了这么套房子,就是为了方便他上学近。
这房子是易文乐按照他自己的喜好来装修的,所以二楼的几间客房,干脆就用来放买来的电玩机器了。
季尘埃没有拒绝易文乐的好意,他知道易文乐是真的关心他,不想他被问些有的没的,所以才问他要不要上楼打电玩。
进了屋子,易文乐问季尘埃想玩什么,两人选了实况足球,易文乐打开之后,便把手柄递给了季尘埃。
自从出事之后,季尘埃就很久没有这么放松的玩过了,他在家里无论干什么,总是有人跟着,甚至于上厕所的时候,佣人都在外面等着怕他出事。这种和正常情况下的落差感让季尘埃觉的非常的痛苦,然而他找遍了周围,却发现他没有可以倾诉的对象。
易文乐是个很好的玩伴,他热情,开朗,在同学里也很吃得开,和朋友圈比较小的季尘埃比起来,简直就像是两个星球的人。
游戏玩了几局,季尘埃忽然放下了手柄。
易文乐道:“怎么了?尘埃?”
季尘埃道:“我去上个厕所。”
易文乐闻言停顿了一下,犹豫之后小声道:“需要我陪你么?”
季尘埃摇了摇头。
易文乐还想说什么,却看到了季尘埃眼神里的固执,他清楚季尘埃为什么不想让他跟过去,于是权衡之下,他只是起身帮季尘埃开了门。
季尘埃划着轮椅出了卧室,然后转了个弯后进了厕所。
易文乐看见季尘埃进去之后,才坐回了沙发上,他的表情少有的显得有些悲伤,但很快,他就调整了心态,又将笑容挂在了脸上。
季尘埃艰难的用手撑着坐上了马桶,然后脱下了裤子,他低头看着毫无知觉的双腿,伸出拳头重重的砸在了上面。
季尘埃弓着背,像一只垂死的鸟,许久之后,他重重的抹了一把脸,然后艰难的穿上裤子,再移动到了轮椅上。
划着轮椅出了厕所,季尘埃一边走神,一边往易文乐寝室那边去。
然而,在他的轮椅滑正好进过二楼楼梯的时候,他却忽然觉的自己身后一阵大力袭来,整个人带着轮椅直接滚下了楼梯。
之后的事情,季尘埃已经不知道了,他只听到了一个女生的尖叫,随后是嘈杂无比的声音。
昏迷之前,季尘埃忽然想,如果他就这么死了,或许也不错。
可惜季尘埃的愿望没能实现,他是醒过来了。
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是那么的熟悉,季尘埃还没睁眼就知道,他又回医院了。
“尘埃,尘埃你醒了?”易文乐的声音传了过来。
季尘埃皱着眉头,艰难的睁开眼,看到易文乐十分紧张的看着他,脸上的脸色看起来非常的不好看。
易文乐道:“尘埃,你怎么从楼上摔下来了?”
季尘埃沉默片刻,声音沙哑道:“有人推我。”
易文乐一愣:“有人推你?”
季尘埃的眼神有些麻木,语气里也是死气沉沉,他道:“文乐,我这种人,是不是死了比较好?”
易文乐怒道:“你说什么呢?
季尘埃却不再说话,漠然的看着头顶上的天花板,仿佛灵魂已经脱离了*。
易文乐见季尘埃这模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要告诉季尘埃,就算别人放弃了他,那自己也不会放弃他,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就在易文乐纠结的时候,季尘埃的家人也到了。
易文乐在季尘埃出事的时候就给他家里打了电话,接电话的人好心是季尘埃的母亲,这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季尘埃家里才来了个人。
来人是季尘埃的哥哥,易文乐不熟,和他打了个招呼之后,季苏铭便叫易文乐先走。易文乐看了眼季尘埃,咬了咬牙,想着明天再来看他,于是便起身离开了。
见易文乐走出了房门,季苏铭看着躺在床上,犹如一具尸体一般毫无生气的季尘埃,淡淡道:“你怎么总是那么喜欢给别人惹麻烦呢?”
季尘埃木然的转过头,看着他这个哥哥,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然而季尘埃的反应不知怎么的博了欢心季苏铭的欢心,他忽然就露出一个笑容,然后伸手摩挲着季尘埃因为做手术,被剃光的头皮,他道:“季尘埃,你是不是真的以为,你叫尘埃,只是个误会?”
季尘埃没动,没说话。
季苏铭的笑容更甚,只不过这笑中带了讽刺的味道,他轻轻凑近季苏铭的耳边,轻声道:“其实啊,这个名字,是我的妈妈送你的礼物。”
☆、第3章 重生
尘埃尘埃,世界最卑微的存在,从这个名字上,看不到一点父母对这个孩子的期待。
季苏铭在家中几乎从来不笑,可现在的他,却笑的灿烂无比,他看着季尘埃凄惨的模样,那眼神里并无痛恨,只剩怜悯,他道:“给你登记名字的时候,季忠明也在场,听我妈妈那么说,他只是稍微皱了皱眉,便同意了下来。”
季尘埃苍白的嘴唇微微抖动:“我妈妈呢。”
季苏铭叹息,然后手指着季尘埃的脸庞往下滑去,最终停留在了季尘埃的颈项上,那颈项又细又白,仿佛他一用力,就会轻易的被捏断,然而他却慢慢的收回了的自己的手,缓声道:“我出来的时候,沈舒雅还在洗澡,你受伤的时间不太好,看样子,她还要陪季明忠去吃个饭才能过来。”
季尘埃的眼睛里,最后一点光明也消散了,他看着季苏铭,道:“我真的很惹人烦么?”
季苏铭听着季尘埃的问题,很想告诉他,惹人烦的不是他,可是到最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的摇了摇头,便起身离开了。
季尘埃看着起身离去的季苏铭,他歪头看了一眼自己手背上扎着的点滴,忽的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
沈舒雅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她听到季尘埃的消息时正在洗澡,洗完之后本想叫季明忠叫人把她送过来,却没想到季明忠直言道,既然没死,那就不用急。
沈舒雅的性子软,很少和人发生争执,面对季明忠明显的拒绝,她只好耐下了性子,同季明忠吃了饭后,才和他一起来了医院。
他们刚到住院部底下,便看见一圈人围在一起讨论着什么。
沈舒雅隐隐约约从他们口中听到了,跳楼、死之类的字眼,不知怎么的心中就有些不安,她走过去,随便找了个老太太,问道:“老人家,这里怎么了?”
那老太太也是喜欢八卦的,她道:“刚才有个小伙子跳楼自杀了。”
沈舒雅心脏忽然开始狂跳,她强笑道:“自杀?这小伙子……什么样啊?”
老太太道:“挺年轻的,也就是十七八岁吧,听说是刚进医院的……”她话还没说完,就见沈舒雅凄厉的叫了一声,朝着电梯狂奔而去。
一直站在沈舒雅身旁的季明忠皱了皱眉,张嘴想叫住沈舒雅,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作为一个母亲,有些预感是很准的。
沈舒雅到了季尘埃的病房,推门而入后,却什么也没看到,反倒是身边路过护士见她一脸惊恐的模样,开口道:“你是这个病人的家属么?”
沈舒雅失魂落魄的转身:“他、他怎么了?”
护士眼中闪过同情:“这病人跳楼自杀,这会儿正在抢救呢。”
沈舒雅神色僵了,她重重的喘息着,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时候季明忠也过来了,他看到沈舒雅的反应,似乎明白了什么,只不过下一刻他的反应却让沈舒雅凉透了心,他道:“这个孽子,就知道糟蹋我季家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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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尘埃从窗口跳下去的那一刻,心情非常的平静,他想起了沈舒雅叫他出国时,那躲闪眼神,想起了季明忠厌恶的表情,想起了季苏铭那怜悯的笑容,想起了易文乐同情的安慰,然后他发现,其实这个世界如果没有了他,会更美好。
家里不会再担心一个残废会拖累他们,易文乐不用再想方设法的招呼他,而其他人,或许会伤心感叹一段时间,但时间会冲淡一切。
季尘埃垂着头,然后手一用力,便使身体重重的坠了下去。
六楼摔下,死亡概率已经很高了,况且是季尘埃这样一个半残的人,他在被送进急救室的时候,几乎没有一个人觉的他会活着出来。
季明忠很生气,只不过让他生气的原因,是季尘埃又让他们家丢脸了。
圈子里的消息都传得很快,他敢保证,用不了多久,圈子里的人都会知道他们季尘埃自杀的消息。
这对于季明忠来说,几乎是难以忍受的侮辱。于是他在知道季尘埃还在抢救的消息后,便怒气冲冲的回家了,根本无视了委顿在角落里,流着眼泪的沈舒雅。
季尘埃以为自己死了——几乎所有人,在知道他从六楼跳下的时候,都以为他死了,可是他却听到了一个声音,那个声音轻柔又温暖,它道:“你真的,甘心么?”
然后季尘埃看到了一张笑脸——那张笑脸的主人,季尘埃很熟悉,因为他,就是那个季尘埃想要去救的小男孩。
小男孩笑着对妈妈道,他说:“那个男的太蠢了,水这么浅,我怎么会被淹死呢?”
小男孩的妈妈摸着小男孩的头笑了,她道:“对啊,我家小囝可这么乖,都是那人太笨了。”
然后画面一转,季尘埃又看到了沈舒雅。
那个本该十分懦弱的女人,却站在季明忠的面前,指着他哭骂道:“季明忠,你这个冷血无情的怪物,若不是你,小埃怎么会死?”
季明忠冷哼一声,甩手给了沈舒雅一个耳光,他道:“要不是你教他些乱七八糟的,他怎么会去救人??沈舒雅,你这个蠢女人,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好人。”
接着,易文乐也出现了,他站在一块墓碑前,沉默的抽着烟,许久后,他才道:“季尘埃,你真的好笨。”
这一切,都是在季尘埃死后发生的。
季尘埃觉的自己胸口有什么东西破掉了,他看着无尽的黑暗,忽然觉的自己真的挺可笑的。世界上哪里需要那么多好人呢,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人需要帮助呢。
如果不是他去跳进水里去救了那个小男孩,他的一生,也不该会是这样。
那个陌生的,轻柔的声音再次响起,它道:“错的不是你,是世界,所以,你想改变它吗?”
季尘埃道:“改变?我都死了,要怎么去改变。”
那声音道:“我检测到,你对世界充满了爱,所以想帮助你,你愿意让我帮助吗?”
季尘埃没说话。
那声音继续道:“你如果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黑暗之中,季尘埃的脸上出现一个怪异的笑容,他似乎觉的这个声音很可笑,然而他却什么都没说,他想,他真的是……变了。
一块石头想要热起来很难,可若是要冷下来,却很简单。人心比石头还要坚硬,季尘埃只知道,他是真的热不起来了。
那个声音又说了一大串莫名其妙的话,季尘埃浑浑噩噩的听完后,忽的眼前出现了亮光,他睁开了眼,看到了一间完全陌生的屋子。
季尘埃艰难的从床上坐起来,环视四周。
洁白的天花板,柔软的床铺,和放在身旁,空空如也的安眠药瓶。
还未等季尘埃反应过来,那个声音突然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