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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条破冰而入的白龙,正是五哥的本相。北海虽然寒冷,却没有那片片银鳞上的寒光逼人,他看著五哥那仿佛一下就能撕碎他喉咙的龙爪,心里头一次生出了怨恨和不甘。
白圻上前了一步,坦然的答道,“送你去尾羽山下,让你永世不得还阳。”
那白龙哈哈大笑,然後才说,“小九,你唤我来,原来就是为了这个麽?”
白圻愣了一下,却并没有看他,只是说,“你现在求求他也来得及。”
那白龙猛的呼了口气,竟然就把海面上的浮冰都吹碎了,然後才说,“小九,你这就跟我回去,我便不与你计较。”
他一听这话,就愤怒的反问道,“你有什麽好和我计较的?”
那白龙大笑了起来,说,“我让你回宫里去,好好做你的九殿下,难道不算什麽麽?”
他连连的怒骂道,“然後死了连尸骨都寻不到麽?大哥的事,我还没同你计较,你倒敢说?”
那白龙凝神看他,然後说,“我取了他的性命,如今也有些後悔,所以不论你怎样胡来,我还是会把你留在宫里的。”
他大吃一惊,他说那话,原本只是想刺这人一刺,却不想这人承认的这样干脆。
他心中又恨又怒,竟然腾空而起,朝五哥扑了过去。那白龙也不躲闪,似乎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他用身体绞缠住那条白龙,愤怒的质问道,“大哥做了什麽,你那样害他?”
在这人答话之前,他心里其实还是存了万分之一的期盼,想著或许不是这人做的,这人的遮掩和隐瞒,也许别有苦衷。
可五哥这样轻松的认了下来,反而更是令他怨恨。
白圻见他这样莽撞的行驶,脸色大变,也不知道念动了什麽,竟然也化做了一条黄龙,升入半空。可还不等接近,就看到那白龙迎风而长,挟著季麟消失在了云中。
白龙的银鳞坚硬无比, 季麟的爪牙都没了用处,只是狠狠的绞缠著,死也不放开,白龙的利爪扼住了他的喉下逆鳞,却又松开了。
白龙不解的问他,“他都死了这麽久,你为什麽还是这麽难过?”
季麟气得心口直疼,大声骂道,“难道他不是同你一母所生,难道我们三个不曾同寝同食那麽些年,你怎麽能问出这样的话来?你的心究竟是怎样长著的,今日我定要挖出来看一看!”
《六月雪》 16 (4)
那白龙大笑了起来,说,“小九,我真是想不出,你还说得出这样的话。果然是士别三日,就当刮目相看麽?”
季麟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露出了满口的牙,狠狠的咬了下去,却咬不透那坚硬的龙鳞,那白龙笑吟吟的瞧著他,说,“你刚才问我为了什麽要杀大哥,是不是?”
那时云里开始结起了冰晶,慢慢的裹住了他们两个。季麟的心里一动,故意又把那白龙绞缠著,朝高处带去。
那白龙抖了抖鳞甲上的冰粒,又毫不在意的继续说道,“我当初去那涧中问他,若是我帮他除掉父王,令他早早即位,不再受那涧中思过之苦。他肯不肯同我一路,助我成事,可他却迂腐之极,不但不肯,还说要上报天庭,捉我入牢。”
那白龙嗤笑道,“天庭?小九,你说说,天庭算个什麽东西?”
那话语里,仍旧是十分的不屑。
季麟愣了一下,就听那白龙又说道,“我想了想,以他这样的性子,真做了龙族之首,还不是把一族都断送了麽?”
说完,笑了笑,泰然自若的说道,“於是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他。”
季麟心口仿佛刀剜一样的疼,他浑身都在发抖,又是伤心,又是气恨,问说,“你要成什麽事。。。就成如今这样领兵造反,残杀手足的事麽?”
这麽一个位置,难道谁来坐,会有什麽区别麽?
那白龙逼近了过来,利爪扣住了他的龙角,令他动弹不得,只能直直的看著对方的眼睛。
白龙的眼底显出了阴暗的颜色,缓缓的说道,“我原本以为二哥是个人物,却没想到他也不想得罪天庭。天庭要他征兵,他就劳师兴众,天庭要征讨魔军,他就送将士们去打前锋。”
那白龙笑著在他眼前问他道,“你说他蠢是不蠢,若是人都死光了,他还当得哪一国的太子呢?”
季麟被他逼得透不过气来,却还是冷笑著说,“那是不是你自己来当才好?难道你还有什麽法子,能让龙子龙孙不再受天庭的驱使吗?”
那他这话,原本只是嘲讽罢了,龙族被天庭役使,行云布雨,驾车代步,世世代代,不都是这样过来的麽?谁又有能力改变?
白龙的眼睛却突然亮了一起,称赞道,“小九果然知道我的心思。”
季麟又惊又奇,心却突然止不住的往下沈,问说,“你究竟做了什麽?”
那白龙带著笑意问他说,“你实在想知道麽?”
季麟脸色一变,就恨恨的说,“不想。我如今只想要你的命,等你去了地下,见了大哥再同他说说你做下的好事罢!”
说完,身形一收,把白龙箍得越发的紧,然後从口中吐出了一个赤红的龙珠来,大喝一声,“长!”
那龙珠果然迎风长,眼看就大得如同井口一般,这里明明是北海的上面,云里还结著冰雪,可那龙珠一出,四周竟然变得灼热不已,仿佛被丢进了熔炉一般。
那白龙也有些微微色变,似笑非笑的问道,“小九,难道你真的要烧死我麽?”
季麟也不再与他多费唇舌,只是绞紧了白龙,一味的催动那龙珠长大。
那龙珠每大一分,白龙的脸色便更难看一些,最後终於叹了口气,问说,“小九,我若是死了,你会不会也觉著难过?”
季麟惊讶的看了那白龙一眼,只这分神的一瞬,他的身体松了一松,那白龙哈哈大笑,竟然借机挣脱了。那白龙猛地呼出了一口寒气,直朝那龙珠吹去,季麟不去护住龙珠,反而伸出龙爪,狠狠的朝白龙的心口挖去。
白龙哪里想到他会这样拼命,当时闪躲得迟了,被季麟生生的抠了进去。那白龙虽然吃痛,却不吭一声,只是片刻之後才猛然惊醒,连忙问道,“你放了什麽进去?”
旁边就有声音淡淡的答道,“他的龙角。”
季麟惊讶的抬头,这才看到帮他制服白龙,护住龙珠的,不是别个。竟然是化做黄龙的白圻。
他又惊又喜,却还是忍不住要发脾气,说,“怎麽来得这样晚?”
白圻似乎有些无奈,说,“我都忘记了龙身竟然是这样的长大,行动还是不便了些,所以来迟。”
那白龙大笑了起来,说,“可惜,小九,你怎麽不想著要我的命,反而还送我这样的大礼?”
季麟收起了龙珠,怒气冲冲的说道,“对,这就是给你大婚的厚礼,只怕你受不住,又来求我拿回去!”
《六月雪》 17 (1)
那白龙失笑道,“小九,你还是心太软了。”
说完,便腾空而起,隐在了云端,再去看时,哪里还寻得到他的踪迹?
季麟没想到这人居然还逃得掉,也是大吃一惊,白圻望了他一眼,问说,“要追麽?”
季麟望著那云海,半天没说话,最後只是缓缓的落了下去。
白圻心里正觉得奇怪,眼看著季麟就要跌在海上,便解开了法术,只听那巨响震耳,季麟坠入海中,忽沈忽浮,哪里还有半点清醒在?
白圻知道不妙,便救起了季麟,逼著他收起了本相,这才抱起来仍旧带回原处。
梅十三不知道想著什麽事情,竟然在那琼花树下发怔,看到他抱著季麟走回来时,似乎也吃了一惊,急忙的走了过来,问说,“他没什麽事罢?”
他摇了摇头,把季麟仔细的放在树下,凝神的瞧了一阵儿,叹了声气,才对梅十三说,“你如今是要回落霞山麽?”
梅十三惊讶的看著他,嘴唇抖了抖,似乎想说什麽,可话到嘴边,问出来的却是不相干的事,“你打算拿他怎麽办呢?”
白圻也知道他说的是谁,静了半晌,突然笑了,也有些无奈,也有些苦涩,说,“我实在不能丢下他。”
梅十三声音有些颤抖,不死心的问道,“可你之前不是说要回尾羽山麽。。。”
白圻安静的同他说道,“我是说过,可我那时以为他必然不肯替我解咒的。”
梅十三心里一阵酸楚,想著,我什麽也肯为你做的,可他不过对你好了一次,你就记得了。
白圻望住了他,似乎瞧得出他此时心中的所想,就问说,“你是怪他,还是怪我?”
梅十三笑了起来,说,“我哪个也不怪,只怪自己。”
白圻沈默了片刻,终於说道,“我刚记起来的时候,心里是想好好待你,随你回落霞山的。”
梅十三扭过了脸,淡淡的答道,“如今说这话,太难看了些吧。”
白圻慢慢的同他说道,“我不是被封住的那个白圻,能够忍受被人踩在尘土的日子,能够容忍他的所有,还不计回报的为之付出一生。我的生命比这北海还长,比这日月还久,我恨他生性骄纵,不懂得体恤别人,也气他任性太过,又不懂得自保,可我也知道,他的本性赤诚,倘若一个人在外。。。我实在是放不下他。”
梅十三听得心里闷痛,知道这人说是放不下,也是要绝了他的念,让他早早的离开,不要再做他想。
他低声的说道,“既然放不下,就同他好好的一处罢,免得後悔。”
他说完这话,索性道起别来了,说,“那我们便就此别过,我回我的落霞山,从今往後,就再也不必相见了。”
他虽然这样说,面上却是一片惨然,看得人好生不忍。
白圻如今虽然和从前大不相同,却还是认真的同他说道,“你今後若是有了什麽事,尽管开口。”
梅十三垂下眼,轻声说道,“有你这句话,我便是走,也。。。”
他顿在那里,摇了摇头,说,“你多保重。”
白圻直等到梅十三的身影消失不见,这才咬破指尖,在季麟的额间点住
了,默念著咒文,过了好一阵儿,季麟竟然慢慢的苏醒了过来,呼出了一口气,然後睁开了眼。
白圻好像终於松了一口气似的,这才放下了手。
季麟先是愣愣的看著他,好像不认得他似的,等到眼神不再涣散之後,这才难以置信的叫出他的名字,“白圻?”
他点了点头。
季麟似乎浑身都在发抖,半天才说,“你怎麽还不回尾羽山去?”
白圻望著他,神情认真的说,“这就回去。”
季麟的脸色霎时发青,什麽也不再多说,却深深的低下了头,拳头攥得那麽紧,关节都变得青白。
白圻低头望著他,脸上掠过一抹若有所思的神情,然後转身离开了。
过了很久,季麟终於忍不住放声大哭。
他哭自己没有用处,明明都逼问出了五哥做的好事,却还是不能为大哥报仇。他哭自己那愚蠢的自尊和自傲,明明那麽不想白圻离开,却还是说不出挽留的话语。
他心中深深的悔恨和不甘,就好像千万根刺一样狠狠的扎著他的胸口,让他痛得连气都上不来。
《六月雪》 17 (2)
他不明白为什麽事情会弄成如今这样的。可他也知道,这世上有太多的事情,是一旦过去,便再也无法挽回的。
有人在他的身旁轻轻的叹了口气,然後伸出了手来,温柔的抚摸著他不停颤抖著的肩膀和後背。
他不敢抬头,反而哭得更厉害了,胸口又闷又痛,好像有什麽东西要挤出来似的,让他想要开口,却又不敢开口。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这麽的胆小,这麽的没用。
他已经和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