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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让你研究画作，你怎么自己画起来了？”叶唐皱了皱眉头。
“唐，我在画我自己，还有你。”
“为什么？”
“咱俩作为星际大战的导火索，跨世纪阴谋的发现者，不值得在银河史书中留下肖像吗？”金辛塔无比地认真。
“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吧？我怎么觉得咱俩像是恐怖主义份子？”叶唐这半个月看了太多街上暴动的流血报道，到处都是凶残的犯罪，到处都是无辜的受害者。
更可怕的是，法律用“尚无立法”一说，将这所有的犯罪都归纳到编码实验这一卷宗去。
这也导致犯罪者越来越猖獗，他们坚信为编码实验殉身后，科学家们会将他们复活，甚至赠予他们天才编码，以致于犯罪都有恃无恐，自认为是不死战士。
“那也是值得载入史册的恐怖份子！”金辛塔有一种变态的荣耀，大概是以科学家身份载入青史，已然不可能了，这回能博得一个历史事件肇事者的身份，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叶唐早就不指望金辛塔了，而邱少湘一句“天下大乱，只有靠武力解决”，人就跑到外太空去布局军队去了。
叶唐才知道邱少湘早就策反了不少爱德华的旧部下，再加上充裕的军费，任由他招兵买马，置备最先进的军事武器。——真打起星际大战，他倒是胜券在握。
叶唐就怕星际大战打响之后，一个流弹飞出去，地球家园就被炮灰了。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到底是谁？
叶唐干瞪着梵尔的日记本。
梵尔啊梵尔，您老不好好画画，整这么多事儿是为啥？
当晚，举世瞩目的审判被宣布延期，一脸庄严的大法官阿尔法宣布此案转交三权会议。
三权会议是神选三人的争论大会，大法官、财政官和大将军，以及九大天使同时出席。——由于财政官和大将军的对立，大法官又在踢皮球，这种会议再怎么召开也不过是耍耍嘴皮子，据金辛塔说，历史上的三权会议，往往一言不和，就是星际大战。
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三权会议还没召开，两军对垒之处已经引爆了好几个荒凉的星球，同时向敌方表明了同归于尽的军备实力。
叶唐有幸看见星球毁灭的璀璨景象，心有余悸，向金辛塔咨询：“你们宇宙终端不是向来很罗嗦的吗……怎么这时候就不颁发神喻了？”
“大概是要世界末日了。”
“啊？”
“你们地球上不也传说发过一场洪水让人类死绝，最后只有一艘诺亚方舟逃过一劫吗？”金辛塔已经花了几天时间专心弄好了自己英明神武的肖像。
“难怪你画的这么认真，原来是遗像啊。”叶唐冷嘲着，“难道你们外星人都不怕死啊？”
“怕啊，可是也没有办法啊。”
没有共同的价值观，真的没办法交流！外星人连死都超脱了，叶唐还真是无法接茬了。
“唐，三万年前也有一次星际大战。”
“结果呢？”
“六千多个高等文明星球就只剩三千个了。”
“……”叶唐开始头疼：“那你还这么镇定？”
“我这是躬逢盛事、喜不自胜！”
“你们外星人都这么兴灾乐祸，还是就你一个？”
“唐，你看莫桑也很镇定嘛！”
警卫莫桑正在浇花，有机械自动灌溉的不用，非要提着喷水壶在那花木中流连、故作沉思，然后洒起一片细雨彩虹。
拯救银河系这种小事还真不能劳烦这群外星人了！
叶唐翻开梵尔的最后一本日记，上头记载了梵尔生命中最后几年的细节，无数次提到一个叫高加索的旅馆，“紫罗兰色的梦境”在梵尔的日记中呓语般地重复着，仿佛在这间旅馆曾经邂逅过什么难忘的情人一样。
以叶唐浅薄的想象力，实在没有头绪。
而梵尔的画作里大多都是风景、静物，惟一的一张半身肖像画，单从画作上看几乎分不清男女，眉目中神圣的表情，淡然的笑容，手指上戴着一枚浑浊的戒指，就像戴着一枚砂砾，而非世上闪耀的宝石。
而在这个肖像背景之外，是燃烧的火焰，令人几乎有一种错觉，这火焰要将这幅画作本身烧毁，或者这画作本身就是一幅余烬下的残容，变幻莫测。
“这人是谁？”叶唐询问着通晓古今的金辛塔。
“普罗米修斯。”
“谁？”
“你们地球上不也有关于他的传说吗？盗取火种，帮助人类，最后被困在高加索悬崖上的普罗米修斯。”
“真有这人？”
“他干涉了地球的生命进程，所以被关进了银河系监狱、老死其中……你们地球人似乎给他留下了一个美好传说。”金辛塔很不屑。
“梵尔为什么会画普罗米修斯的肖像？如此逼真，简直像是亲眼见过一样，还有这个高加索旅馆在哪儿？”叶唐觉得这是一个重要的暗示。
“普罗米修斯是几千年前的外星人，早不在这个世上，画家梵尔不可能见过他。不过这间高加索旅馆嘛，倒是不远，就在米兰城的城南。”
“金辛塔，咱们去这家旅馆逛一逛？”叶唐提议着。
“好啊。”金辛塔早闷得不行。
莫桑放下水壶，说：“叶先生，那我得陪同您一块去。”
37
高加索旅馆；浮雕大门、花窗玻璃，带有一点古典气息的建筑，而且这建筑并非独立，而是混杂在一排同样设计的建筑群中；乍一看；以为是一片豪宅公寓；只有门边的铭牌表明了旅馆的身份。
飘扬的小雪里；金辛塔抱着包装好的梵尔那幅《旅馆卧室》，叶唐手臂夹着《普罗米修斯》，只有莫桑是空手的，还找了条借口；保护叶先生；双手不适合拿东西。
旅馆的门大开着，幽深的样子。
叶唐和金辛塔进了门，接待台上没有人，莫桑摇了摇台上的金铃，叮叮的清脆声响里，一个机械的男声回应：“三位客人要入住吗？”
“想不到是自动化旅馆。”金辛塔嘟囔一声，对着柜台上的通话系统说：“可以查询入住记录吗？”
“有政府授权吗？”机械男声还挺公事公办。
莫桑很自然地走上去，刷过芯片，以财政官警卫总管的权限，获取信息似乎很便捷，果然，机械男声势利地回答：“权限已通过，请查询。”
莫桑回答：“梵尔先生的入住记录。”
“请在屏幕上填写。”
莫桑在手写板上写了“梵尔”两个字，又选择了入住时间段，最重要是生物体编码，金辛塔过目不忘，填上了一串编码。
屏幕转眼弹出信息——梵尔先生于一百多年前曾入住高加索旅馆403房间，其后数年，间隔几个月就要入住高加索旅馆，永远预约403房间。
“你们的装潢没变化过吧？”叶唐询问。
“每隔十年翻新一次，但布置不变。”机械男声回答着。
莫桑说：“那我们要进入403房间。”
机械屏幕旁的柜台平面自动打开，一串挂着403圆牌的钥匙升了上来。——还真是一家积极配合的旅馆。
叶唐拿了钥匙，和金辛塔几个坐上电梯，右转第二间就是403。
打开门，房间很小，一扇窗、一张床、一个小桌子，四面墙壁都是紫罗兰色的墙纸，各式摆设、颜色、比例，和《旅馆卧室》画作所绘毫无差别。
“金辛塔，你怎么看。”
“唐，我觉得咱们浪费时间。”
莫桑守在门口，提示说只能停留半个小时。
叶唐推开窗户，四周都是死静的，街头暴动，流血事件多了，人人都躲在家里，冰雪覆盖灰白色的屋顶，连绵的城市建筑，每一幢都像沉睡一样紧闭窗户，天色昏暗，哪怕开灯的房子也掩上厚厚的窗帘。建筑外是浓重的雪云，一团一团蓬松着压迫而来，整个米兰城像突然喑哑的少女。
叶唐关上窗户，看着屋内每一样东西，找不到破绽。
“金辛塔，画家都在想什么？”
“画家都是神经病，我怎么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那像梵尔这样杰出的画家呢？”
“重度神经病。”
叶唐皱皱眉，“我可不是和你开玩笑，伟大的画家除了成熟的画技之外，还需要一点神秘的东西。”
“什么东西？我们科学家只相信实践，最受不了艺术家的狂想。”
“不是狂想，是神秘的东西，没有发现的却藏在人心里的东西，看见了就会有触动，甚至陷入迷思，说不清楚的神秘的东西。”叶唐解释着。
“没看出来，唐，你还有艺术细胞。”
叶唐很正经：“商人就是靠出色眼光才叫商人，商人可以不认同艺术家们一生甘于贫困，但绝不能低估他们所创造出来的艺术品的价值。”
“唐，你是商人吗？没看出来啊，我看你和财政官大人在一起的时候经常都是倒贴啊。”
金辛塔一语戳中了叶唐的水晶心，叶唐有一种咆哮的冲动。
尼玛！要不是被你们外星人给坑了，老子会变成现在这副德性？
叶唐扑通一声躺在床上，手上抚摸着被子的触感，闭上眼睛，整个房间在他脑海里变得立体起来，哪里该摆放什么东西，是什么纹络、是什么颜色，都清晰极了。
“唐，照你所说，梵尔一定是被这个房间里什么神秘的东西给迷住了，可是我左看右看，实在看不出这个房间的奥秘来。”
“那是你眼拙。”
“唐，你欺负未成年人。”
“你还未成年人？我们地球人在你们外星才算未成年！”
叶唐从床上坐起来，脸上微微一笑。
“唐，你发现什么了？”
“这个房间少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你把梵尔的画打开来。”
金辛塔解开包装，举着梵尔的画作，对比真实的房间。
“看出来没？”
“一模一样，我应该看出什么来？”
“花瓶的影子不对劲。”
“啥？”
“在梵尔的画作中，花瓶的后面还摆放了一样东西，所以当窗外的光照进来时，花瓶的影子凸出了一块。”叶唐解释着。
“这你都看得出来？唐，你的眼睛是有多毒啊？”
“生存技能而已，不必大惊小怪。”叶唐这时举起桌上的花瓶，无奈地说：“可是现在这样东西不见了！”
叶唐和金辛塔出了房间，下了楼，在大堂向旅馆的机械管家询问，绕了半天没说清楚那样东西是什么。——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
“唐，咱们还是放弃吧。”
“我看你们外星的科技也不咋的，连一件东西都追踪不到，真令人失望！”
“一件只有影子的东西，还是一百多年前的，怎么追踪？唐，你确定不是梵尔的随身物品？”
“画家有必要把自己的随身物品画出来吗？而且他难道不知道影子不对劲吗？这是他的诡计，不想让人发现，又不愿意完全藏着！他想炫耀这件东西！”
叶唐冷嗤一声，金辛塔沉思着：“原来梵尔这么阴险。”
“嗯，很阴险，不知道是不是他偷了这样东西。”
“这倒不可能，因为旅馆物品往往设定了磁性，出了旅馆的磁场就会响起警报，而且如果梵尔已经偷到这样东西，他就没有必要经常入住高加索旅馆。”
“金辛塔你不早说！那现在怎么办？”
莫桑冷冷地插了一句话，说：“叶先生，该回郊区了，我会派人在高加索旅馆进行彻底搜查，一定找到这件东西。”
“还是莫桑你比较像话！”叶唐看了一眼不像话的金辛塔，让他抱着两幅画作跟上。
回到郊外，完全没有线索的叶唐接着看梵尔日记，终于扫荡到结束。
画家梵尔最后一句话——“十二格的忧伤，如瀑布般飞啸流逝，站也思念，卧也思念，思思念念之余，终于消失在火焰中。”
这是啥比喻？只听过四十五度角的忧伤，没想到还有十二格的！杂糅诗意的几何学真是太美妙了！
吃过晚饭，连续好几天不在家的邱少湘居然回来了。
叶唐本来还躺在草坪上，装模作样地思考画家梵尔到底着迷于什么玩意儿，玻璃房外星光满天，邱少湘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叶唐一回头，看见邱少湘脸色平静、不骄不躁，忍不住说：“你真是天生的军人，都要星际大战了你还这么冷静。”
“嗯，十年前，我本来想参军的，但是没想到被选为了财政官。”邱少湘微笑着回答。
“一定要打战的话，有什么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