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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的房间中一片黑暗,除了类似衣柜的模糊黑影,什么也看不清,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再没其他奇怪的响动。叶昭皱了皱眉,阖上眼翻了个身,继续沉沉睡去。
21Chapter21
叶昭一大早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不舒服,头疼得像是有人用锈钝的钢锯在里面拉扯了一阵,撕裂的疼痛消失后,后脑连同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掀开被子,穿上棉质拖鞋垂头坐在床边,抬手按揉了一会儿,才觉得好点了。
难道是因为又做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梦导致没睡好?但是以往从来没有这么不舒服过,最多起床之后觉得有点累……
叶昭“啧”了一声,微闭着眼捏了捏鼻梁,让自己清醒一点。
伸手习惯性地从枕头旁边摸出那把有着古怪花纹的匕首,几乎在刚触碰到的一瞬间,叶昭便感觉有股很舒服的气流顺着指尖,流经手臂,沿着颈椎一路向上,然后再头脑中暖洋洋地蒸散开来,让人瞬间清明了许多。
如果说以往,他觉得看到这把匕首会安心点是心理作用,那么这次他可以肯定,那种气流在身体里流转的感觉,清晰得就像是能看到整个过程一般,绝对不是错觉!
怎么会这样?拇指指肚摩挲着刀鞘上面雕琢得凹凸有致的花纹,叶昭不禁又仔细回想了一遍当初找到这把匕首的情景——
那时候年纪实在太小,大概三四岁左右,他还跟着外公住在老房子里。老房子是回字形结构,中间有天井,四周是有着低矮斜檐的回廊,将各个房间连接起来。其中有一间是专门放置杂物的,窄小晦暗,长年掩着,却并没有落锁。不记得是因为什么原因,或许仅仅是出于好奇,他在某一天推门走了进去。屋里具体的样子现在想来已经模糊不清,他只记得进去的第一眼,就看到了一方不大的案台下的一个箱子——老旧的、落满灰尘、带着铜质搭扣的木箱子,普通到过于简陋,甚至在它与墙的夹角间还架着一张蛛网。
这把匕首就是在那只箱子里找到的。
叶昭皱着眉几乎想遍了能记起来的所有细节,也并没有发现这把匕首什么特别的地方,唯一奇怪的是外公后来的反映。一般大人是不会让那么小的孩子接触开过刃的利器的,以免伤到哪里。而外公知道他拿了那把匕首后,却只是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道:“小心点用。”没有收走,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总听人说,古物都是有灵性的,这把匕首虽然看不出具体年代,但似乎也是老物。或许就是这个道理?除此之外,叶昭想不出更好的解释。
叶昭摇摇头,把匕首放回枕头旁,起身拉开窗帘便出了卧室。
房间外出乎意料的安静,整个客厅空荡荡的。某位昨天还信誓旦旦保证要包揽一日三餐的家伙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叶昭挑眉看向客房,果然,门还关着。他走过去,伸手想拧门把手,却发现那门是虚掩着的,轻轻一推便开了。
“嗯?”叶昭有些疑惑,他明明记得昨天晚上聂仁衍把门关实了啊,难道半夜又起来过?这么想着,他突然记起昨天半夜半醒的时候听见的类似开门的响动,便了然了,估计是聂仁衍起来喝水或者去厕所的动静。
客房里,聂仁衍正裹着被睡得很沉,一如既往向右侧躺着,习惯性皱着眉。
说好的早餐呢?因为被判一直睡客房所以罢工不干了?叶昭抱着手臂倚在房门口无语地看着某个睡得昏天黑地的货,真的非常想连被子带人,一起从10层抖下去算了。
自从聂仁衍来了以后,再也没进过厨房的叶大人无奈之下终于再次抓起了锅铲。
客厅的电视开着,里面接二连三的报道听得叶昭蹙起了眉——长江里客轮接连翻船,据幸存伤者说是因为水怪……全国各地水族馆包括众多饭店的水箱都一片狼藉,鱼类性情激变……沿海地区大波渔船遭袭,死伤严重……
叶昭把煎蛋端上餐桌,抬头朝电视看去,就见屏幕里放出的海域满是渔船残骸,周围是氤氲开的暗红色。这应该是从空中俯拍的镜头,比起听到的“大波渔船遭袭”,这样一片狼藉的视觉效果更加骇人。记者在岸边跟踪报道救援情况,除了个别人生还,躺在担架上被送进医用车,更多的是一长列用白布蒙着的尸体。屏幕下方滚动着数据——“目前确认死亡人数76,失踪人数502……”
确认死亡的是能找到尸体的,而失踪的……
想到昨天在警局聊到的“水生生物性情突变,食量猛增”的话题,叶昭看着滚动过去的失踪人数,顿时一阵心寒。
手机铃声突兀地想起,叶昭愣了一下,大步走到茶几前,拿起来看了眼发现是夏之铭的来电,便按了接听键:“之铭?”
“啊,是我。”夏之铭那边又是一片嘈杂,他听叶昭声音有些懒散,问道“你刚起来?”
“嗯,起得有点晚。”叶昭答道,“怎么了?你那边好像很乱的样子,又出什么事了?”
“嗨!别提了!就昨晚,大概西片近郊的地方,有一个人死了!TMD你说这凶手就不能消停点儿么,眼看着越来越乱了,还来凑热闹!”夏之铭似乎被撩了一肚子的火气,他叹了口气接着道,“不过我打给你不是说这个的,今天一大早,我们联系历次被害者的亲属,包括昨天那案子的,发现,被害者果然都有一个共同点——这些人都曾经多少提到过他们能看见一些常人看不见的东西,不过大多数都没被人当回事,这样一来,至少这案子可以明确的一点是,那个凶手的目标应该是这类人……”
叶昭沉默了一会儿:“你的意思是……”
夏之铭沉声道:“我们暂时还不知道他是通过什么途径,得知这些被害人,从而锁定目标加害他们,也不清楚他这么做的原因,因为除了这点之外,那些被害人完全没有其他相关联的地方……现在,每个有这种情况的人,都可能成为下一个被害人……所以,你最近外出注意一点,我不希望看到你出什么事情。”
22Chapter22
跟夏之铭通完话之后,叶昭便陷入了沉思——
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代表着什么?阴阳眼?体质灵异?那个凶手专门挑这样的人下手究竟是因为什么?曾经的经历导致痛恨这种人,还是这样的人对他想做的事情有所妨碍,抑或单纯的报复社会?既然那些被害人之间除了这个共同点之外,没有任何其他关联,凶手又是从何得知他们能看见不寻常的东西?
正想着,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你已经起来了?”
叶昭转头,发现聂仁衍不知何时出了卧室,正站在餐厅与客厅半隔的装饰柜旁,一手撑着装饰柜的台面,一手揉着后颈。他眼睛半睁半闭,说话声音低沉中透着一点疲累的沙哑,一副完全没睡好的样子。
他回头看了眼挂钟道:“哟?都这个点了?媳妇儿抱歉啊,我起晚了,你自己做的早饭?”
“不然你梦游给我做的?昨天说三餐全包的人是谁,嗯?”叶昭瞟了他一眼之后,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第一天就不履行,不错。”
“我错了。”聂仁衍忙不迭狗腿认错,“中午就给你做满汉全席。”说着他趁机搂了把叶昭的腰,然后迅速滚去卫生间打算洗漱一番。
“……”叶昭注意到他嘴唇有点干裂,走起路来脚步声重了不少,就像是提不起脚来的感觉,皱了皱眉,“你怎么看起来很累的样子,没睡好?”
已经进了卫生间的聂仁衍不知道是不是没听清,过了几秒才从里面探出头来问,“媳妇儿你说啥?”
“我说你是不是没睡好。”叶昭想起来昨天的声音,开口道:“对了,昨天你是不是半夜起来了?我好像听到了门响。”
聂仁衍愣了一下,答道:“门响?啊——对,我起来喝点水。这房子不是隔音很好么,你关着门还能听见我这边门响?媳妇儿我先刷牙洗脸,过会儿再说。”说完便又缩回去,接着哗哗的水声响起。
听了聂仁衍的话,叶昭整个人都愣在那儿。昨天他的房门是关紧的,按理来说应该听不见外面那么小的动静,正常情况下,房门紧闭的时候,除非外面有人在摔碗摔碟的干架,否则是听不见什么声音的。
说起来,今早煎鸡蛋的时候也是,电视机在客厅里,与厨房中间还隔着一个餐厅,开着油烟机并且没调大电视声音的情况下,他居然一字不落地听到了电视里的所有报道!
之前没反应过来,听聂仁衍这么一说,才发现不对劲。房子隔音不可能突然变差,电视也不可能自动调节音量,那就是他耳朵的问题了!
卫生间里牙刷和玻璃杯碰撞的“叮当”声传入叶昭耳里,清晰的简直就像是在耳边一般。叶昭皱眉,伸手想扶一扶眼镜,却碰了个空——鼻梁上什么东西也没有……
没戴眼镜?他从起床到现在一直忘记戴眼镜了?那么——
先前站在餐厅,却能毫无障碍地看清客厅里电视机下方滚动的小字,又是怎么一回事?!
聂仁衍从卫生间出来看到的便是蹙着眉,面色异常的叶昭,不禁大步走过来问道:“怎么了?”
“我……”叶昭眼里泄露出一丝茫然,“我的听力和视力好像都出了问题。”
“什么?”聂仁衍剑眉一蹙,立马俯身看向叶昭的眼睛,神色肃穆如便秘,“出什么问题了?难道看不清东西了?!没事媳妇儿!你的眼睛如果坏了,我就把我的给你!”
“……”叶昭原本一瞬间的不知所措被他这么一句搅得一点儿不剩,神色恢复如常,面无表情地回视脑抽的聂仁衍,“你究竟看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又是小护士手上骗来的书?”
聂仁衍严肃地伸出两根手指:“我发誓,就骗了书。”
叶昭:“……”
“媳妇儿,不要把话题弄岔了,你还没说你眼睛怎么了?”聂仁衍收回手指继续研究叶昭的眼睛。
“……”究竟是谁把话题给弄岔了的?!叶昭觉得,以前罗小晨说嗜辣的人有自虐倾向或许是对的。他每次跟聂仁衍说话都有把他用垃圾袋套一套丢掉的冲动,居然忍了这么多年,到现在都没下手。
“啧。”聂仁衍拇指抚上叶昭的眼侧,他的手指上有薄茧,触感略有粗糙,干燥而温热,碰得叶昭一僵,“你的眼睛颜色又变了。”
“跟那天早上一样?”
“不一样。上次不明显,这次绕着瞳孔一周,非常清楚的暗金色。而且……”聂仁衍皱眉,“那圈金色,像水一样,在流动的感觉。”那层暗金色,像是洒了金色粉末的水面,仔细看起来,似乎在微微波动,看久了,甚至会有一种水波顺着瞳孔朝外慢慢漾开来的感觉。
叶昭听到他的形容,顿时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人的眼睛瞳孔四周如果放大了看,花纹非常繁杂非常奇异,如果说纹路像水波一样还能理解,什么叫做会流动?!他忍不住开口问道:“看上去很奇怪吗?”
“不是……”聂仁衍盯着他的眼睛,似乎再努力回想着什么,“很漂亮,但我总觉得,好像……”
“好像什么?”
聂仁衍蹙眉很久,放弃般叹了口气,摇摇头道:“算了,没什么,我想不起来了。”
“……你早饭可以免了。”
“……”聂仁衍默默扭头,看了眼挂钟,觉得早饭神马的不吃就不吃吧,然后壮了狗胆摸了两把叶昭的脸,就想麻溜地滚蛋,却不想被叶昭抓住了肩膀。他顺着叶昭手上的力道,俯下身来,心想难不成只是摸把脸也要被抽?
谁知叶昭一手按着他的肩膀,另一手附上了他的前额,微凉的触感让他觉得非常舒服,熟悉得让人怀念,这似乎是他回来之后,叶昭第一次这么主动。难不成摸脸吃豆腐还能产生这种附加福利?!
“你发烧了。”叶昭拿开手,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确认道,“比我烫很多。怎么回事?昨天还好好的。”
聂仁衍有一瞬间的僵硬,然后一脸遗憾地看着叶昭收回去的手,站直身体扭开脸,“老子身体好得很,怎么可能发烧呢?一定是你穿得太少手太凉了。”
叶昭面无表情地看着又开始犯老毛病的聂仁衍,他一直搞不懂,生病这种事情明明很正常,就是禽兽偶尔也会有个头疼脑热什么的,怎么到聂仁衍这里就这么难办,要他承认生病就跟跟要他承认X功能不行似的,每次都是一副受了奇耻大辱的样子。
“很好。”叶昭点点头,淡定地走进房间,过会儿出来,丢了一板药在聂仁衍面前,冷冷道,“吃药,去医院,今晚睡大街,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