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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见多说无益,便应了下来,只道:“妈妈尽可放心。”
第二日小年,又要去庙会,卫临潇寅时便起了床,去了大夫人处请安,又一起吃了小年这一日的团圆早饭,穿好出门的衣物,便同着弟妹们直奔了仪门。
早有各院的丫头小厮并车马夫守在那里,一行停着五辆四马大车,前面一辆装饰的最为华丽,枣色车顶,四角双幔,正面印着定远候府四个烫金大字,是五位公子小姐的乘座,后面两辆略简些,却也十分华丽,是留着各院丫鬟们乘座的,再后面两辆上,一辆装着车马车后需用的抬桥,另一辆装着物什。
因是去庙里上香,卫临潇这一日穿的比平日更为素净,里面着银灰绣亮银梅竹纹的绸绵袄,下身同色长绵裙,外面披着昨日大夫人特地派佟妈妈亲送来的纯白貂皮大毡,围一条同色貂皮长围领,头着同色貂皮帽,银色狐毛暖兜。一张莹玉一样的脸,晶亮如星的双眸,站在那里,沉静的象一汪潭水。
可偏偏是这份素净,衬出了她独特的气质来,纯净无瑕的沉静里透着十分的艳丽。
待她走到众人前,所有的人都一时看的忘了手中的活计。
这就是平日甚少在府中下人面前露面的大小姐?偶有见着,虽然漂亮,可都没有今日这番叫人惊艳呢,可见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老话果然是对的。
卫临尘见状,忙着把大姐让进了车轿内,跟着临云临雨临风也都上了车轿。因惜竹是丫鬟里最稳妥的,卫临尘便也把她叫了过来服待。接着后面的丫鬟们也各自上了车。
卫临潇撩了帘子,姐妹们与站在仪门口来送他们的候爷和大夫人告了别,那边候爷同大夫人又把卫临尘叫过去嘱咐了一番,直等卫临尘上了车,小厮与护送的家丁全都上了马,一行人方浩浩荡荡的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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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节 庙会(下)
九尺车轿,里面设有宽大的床榻,榻上放着小茶几,几上茶具点心一应俱全,榻前放了两个碳盆子,并一个火炉,上面煮着茶水,十分暖和,回字格的车窗上镶着小块的玻璃,显得宽敞明亮。
四兄妹团团在榻上坐定,惜竹在下面的凳上坐着,闲聊起临尘在军中的趣事来。
刚出了城,临云忙不叠的打起紫烟纱窗帘看外面的风景,临雨便也忍不住,凑上去一起看。遇着新奇的,两人就议论起来。几人一行说的甚是热闹。
一路颠簸,直至尚午,才到余南山脚下。依着盘山的栈道走了约半刻钟便停了下来,再往上是山间小路,沿阶而上,马车无法前进,便要乘坐双人小抬轿上去了,待马车停下,后面的丫鬟们都下了车。
临尘身边大丫鬟的采蓝,临云身边的碧玉,临风身边的新巧,临雨身边的宝佩,一起过来待候各自的主子穿戴,下了马车。其它丫鬟并妈妈们装备暖炉的,收拾东西的,又是一番忙碌。
半个时辰后,几位小姐上了轿子,临尘临云改换骑马,几位护送的家丁在前开路,其它人都在后面跟着,好在昭明寺在半山腰,刚又乘车走了一段山路,离寺院已经不远。要不这些平日养尊处优惯了的妈妈丫鬟们,也受不了这劳累。
山路虽窄,沿途香客却络绎不绝。有走着的,也有不少象她们一样坐了桥子的。
每上几十级台阶,便有一处平台,平台两边,摆满了卖各色小吃和饰品的小摊子。
二小姐临云看了忍不住叫了身边跟着的大丫鬟从露去问卫临潇,是不是现在就下来一边玩,一边走着去寺里?
一会儿从露过来回话道:“大小姐说时间尚早,先去寺里安顿下来,然后再安安心心出来玩。”
临云想想也对,便不再作声。
到了寺里,报了定远候府的名号,就有一位眉清目秀的知客师父来过来领着去了寺院专供香客留宿的小院子,院里进门处种了两棵百年古松,树枝上堆着积雪,院子里的青石板地面,扫的十分干净,零星放着一些盆栽,西厢房的窗前,却是一棵腰身粗的广玉兰树。
空气里带着寺院特有的淡淡梵香。
古意昂然,幽深清静。卫临潇十分喜欢。
进了屋,丫鬟妈妈们有条不紊,进进出出,各自去房里收拾房间摆放杂物。
卫临潇同弟妹们便留在堂屋里喝茶。知客师父一直陪着,卫临尘就客气道:“叨扰师父清修了。”
知客师父回道:“施主客气了。你们现用的余南老佛茶,也是本寺特产,口味醇厚,极是有名,各位施主不妨好好品尝品尝,若是想出去散散心,寺外都是些乡人在卖土特产,也可猎个奇。若不喜热闹的地方,寺后的老松林,如今素裹银妆,也值得一瞧,再者,世子爷想来与尚书令陶大人家也相熟,陶府的家眷刚好住在您隔壁的院里,若是得闲了,也不妨去叙个话。”
卫临尘道了谢,小师父便说:“那小僧便不打扰了,待会儿膳堂自会派人送斋饭过来,施主若是有事,也可派人去知客处寻小僧。”
约半刻钟,膳堂果然送了斋饭过来。草草用了膳,临云便急不可待,要出去玩,卫临潇想息一会儿,又不放心,只好把碧玉,新巧还有临雨屋里的王妈妈叫来,仔细嘱托了一番。卫临尘又让他身边的小厮书白和书墨亲自跟着,再派了四个会武的家丁。
卫临潇知道书白和书墨武功了得,说是小厮,实是卫临尘的贴身护卫,况且王妈妈也是府里的老人了,有他们跟着,总算放了心。
待打发他们刚出门,陶家便派了一位管事的李妈妈送了点心过来,又递了贴子。
卫临潇展开贴子看了看,是约她过院一叙,落款陶晨芙。心中了然,便合了贴子,叫了惜竹看了坐,赏了那位管事妈妈两吊钱。又命惜竹去取了几盒点心当作回礼。
府里一等丫鬟的月例也不过一吊钱,李妈妈笑着道了谢,面上却淡淡的。可见也是见过世面的。
卫临潇便笑着道:“刚才听知客师父说陶府的人便住在隔壁院落子,原也想着这边忙定了,就去拜访的,却不想您家小姐倒先送了贴子来,真是想到一处去了。您府里的公子可也一起来了?”
陶然风虽官至一品,陶家却是没有爵位的。
李妈妈回道:“公子也一起跟着来了。如今和小姐一起在院子里息着呢。我们到的也只比您府上早一些。才刚安定下来。”
卫临潇笑道:“那就劳烦妈妈去回一声,我这边交待完事情,就和世子一起去看望陶小姐和陶公子。”
李妈妈福了福身,由惜竹送着回了自己的院子。
这边幼楠就和采蓝过来帮着姐弟两人脱了大披毡子同帽子,素妗和采绿端了热水过来服侍两人洗漱。
洗漱完,卫临潇回了房间略补了一下妆容,便留下惜竹在院里管事,同临尘一起带着幼楠采绿去了陶家落脚的院子。
刚入院门,已见陶晨芙亲迎了出来,,粉蓝绸袄长裙,白色狐皮围领,高髻上插着一支碧玉坠珠钗,手挽长披,面如皎月,凤眼含神,亭亭立于廊沿下,正微微笑望着她和临尘。
这样的玉容仙姿,叫卫临潇不由想起屈原的《湘夫人》里那位在水一方遗世独立的女君神来。
似乎每一次见她,都能发现一份独特的美。
陶晨芙的身后跟着两个衣着不俗容貌清丽的丫鬟,边上站着一个十四五岁十分俊美的小公子,面如青玉,头顶银制冠冕,身着绣山峦暗纹的青色绸衣,卫临潇想,这便该是陶家的惟一的嫡子陶时彦了。
卫临潇走近,福了福身:“见过陶姐姐。蒙姐姐盛情邀请,临潇很是荣幸,只是叫姐姐久等了。”
又指了身边的卫临尘道:“这位是舍弟。”
卫临尘便一辑首,语气淡淡道:“见过陶小姐。”又朝着陶时彦道:“陶公子好。”
卫临尘的那份淡定从容,倒叫陶晨芙眼前一亮。她见过太多眼神,仰慕的,留恋的,猥琐的,惊艳的,惟独没有这样的一份温和却又疏离,心中便有了几分好感。
只是,这样的温和疏离,却叫她想起另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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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节 相交
陶时彦年龄虽小,行事却十分大气,见卫临尘同他打了招呼,也不客气,只略侧了一下身,道:“卫兄客气,叫我时彦便好。”
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除了少一份威严凛冽,那份不符年龄的稳重,竟一点不输给临尘。
陶晨芙朝着卫临尘略一点头,挽了卫临潇的手,微笑着道:“卫妹妹太客气了。外面清冷,两位先进屋吧。”
待四人分主宾坐定,丫鬟们上了茶,陶晨芙笑道:“素闻卫妹妹美丽玲珑,质比幽兰,虽相遇几次,却一直不得深交,今日竟能有这样的机会请妹妹一叙,真是想不到的缘份。因此也没待你们安定,就急着送了贴子去,倒是扰了妹妹休息了。”
不仅容颜风华绝代,即便是声音,也如泉水叮咚,再加上语气诚恳柔和,叫人听了十分舒服。
卫临潇虽知她今日约了自己,还有着另一份心思在里面,可这样的女子,别说男人,即使自己身为女子,也无法不对她心生好感。
因此也真诚道:“陶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能得姐姐青眼,我不知有多开心。”
陶晨芙听了微微一笑,正要讲话,却听陶时彦说:“两位姐姐难得有机会相聚,我们坐在这里反倒累你们不能好好谈话,素闻卫兄武艺了得,时彦刚好尚武,也学了几天三脚猫的功夫,不如我们去后山切磋一番,也好腾了地方,让两位姐姐好生聊聊,卫兄觉得如何?”
卫临尘听正听的不耐烦,闻言正合下怀,便应了声好。
待两人离了院,陶晨芙歉然道:“我这弟弟一向坐不住,失礼之处,你可别见怪。”
“怎会?临尘象陶公子这么大的时候,还一点不懂事呢,也就是这两年随父亲在军营历练了一番,才沉稳了些。”卫临潇客气道。
说的甚为谦逊,陶晨芙却听出了份亲昵里透出的与有荣嫣来。
可见闺中传闻这份候府的大小姐,与弟弟感情亲厚,并非是假的。
她那样的处境……
陶晨芙便转了话题:“不知卫妹妹平日在家中都怎么消遣?”
“不过是作些女红,可我偏又不擅长,也喜欢看些书,只是家中藏着的尽是些兵书,只能将就着看看。”
“妹妹也喜欢看书吗?我家藏书倒不少,若妹妹想看什么书,我改日叫人送去就是。”
卫临潇心中一喜,这倒是想不到的,她并不缺钱,可却并不是什么书都花钱就能买到,于是忙道:“那太好了。姐姐的博学姑且不说,书法当朝能比肩者也不过一两人,如果陶姐姐能赠我一幅字画,那便更好了。”
说完便深悔自己唐突。且不说陶晨芙的字迹如何千金难求,就是闺中字迹不能轻易外传这一点,她也不该轻易开口。她自己亦喜欢书法,棋琴书画里,她惟对这书法有兴趣,平日大部分消遣,便是临摹些大家的字贴,若放弃这样的机会又有不甘。
陶晨芙的字,她确实没有见过。
陶晨芙看出她的悔意,大方笑道:“卫妹妹喜欢,送你又何妨。可人言女子无才便是德,妹妹刚才的赞誉,我却是生受不得的。”
“姐姐这话便说差了,这世间若不曾有过一个班昭,便少了本完整的《汉书》,若没有蔡文姬,又哪里会有千古绝响的《胡笳十八拍》,我们女子宥于院围之内,本已眼盲,若连书都看不得,字都写不得,便是连心都盲了。”
陶晨芙听了,心中极为振动。
眼前的卫临潇,虽美丽不可方物,可她本身便是京都豪门女子中被誉为最美的一人,虽与卫临潇见过几次,却也从未注意过她。
若不是,若不是那个人,即使知道她就住在隔壁,亦至多礼貌性送些东西过去,决不至于特特邀她相聚。
可她这番话,放眼全国,不说普通女子,便是多少书香门弟的所谓才女们,又有几个说得出来?
她再看卫临潇的眼神,便变得不同。
卫临潇倒未在意,继续道:“人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行万里路……”
说到这里,陶晨芙见卫临潇揣起茶怀吖了一口茶,却盯着茶杯里碧莹莹的茶水出了神,那神色里就有了些怅然与寂寥。又听她沉呤了片刻,哑然失笑,接着道:“行万里路……身为女子,是不可能了,可若连书都看不得,也不过是具吃饭睡觉的行尸走肉罢了,倒不如不活。”
如果上面的话叫她振动,这几句,却是叫她振惊了。
她,和自己竟然如此相象。
以陶晨芙之才,平生恨事,不过是身为儿女,即便再有才华,也只能困于后院之内,沦为男子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即便再有才华,那个人,也不曾多看她一眼。
初初听那个传闻时,她心中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