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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死了?”
“当然没有。”
风流敲敲脚下深厚的元素晶,那里面裹着一只闭目的穷奇,它坐卧在灵脉之源,守护着旁边的光阵,在一次吃饱睡着时候,饕餮悄么几的绝食了,于是它在无知觉中,被疯长的晶石围困,覆盖,动弹不得:“也难怪那次战梼杌,它没过去。”
王雪明不接话,但见他能心平气和的说起那一战,心中宽慰的松了一口气。
风流突然问:“你怎么下来了?”
王雪明哼了一鼻子:“你们在下面搞出这么大动静,作为魔尊我岂能坐视。”
风流笑笑,岔开话题:“左右无事,要不要同我一道去趟人间?”
“不去。”
“那你自便吧。”风流召唤一条龙,同饕餮道别,并态度虔诚的道了谢,王雪明看着也不多问。
他一走,王雪明便盯住饕餮,疾言厉色道:“这光阵是做什么用的。”
皋唐的断代史,他骂归骂,对那位魔王妄自揣测的内容不屑至极,那些虚妄的说法不见得有理有据,却必定都有渊源,绝非空穴来风。
断代史说穷奇受天谴在此地守护神印,却仅此而已,可见皋唐也不晓得这是个什么来由。
妖魔界这地方邪恶是真邪恶,干净也是真干净,对于无缘无故的东西,就直接说法不知,毫不以无知为耻,风流分明知晓,却不当作新鲜事,饶有兴致的与他分享,还直接下了禁制,给看不给摸,肯定有猫腻。
不料,饕餮瞥了他一眼,连个神交的眼神都没给,直接闭上眼睛,睡了。它就认一个,其他闲杂人等,明明白白不理不睬。
此时人间云梦村,才是天将明时,却在泼泼洒洒的下着雪,分外诡异。
庞氏鱼馆还没开门,风流绕到后院庞然门口,一只粉嘟嘟的猪哼哼唧唧的冲过来,挨着腿狂蹭,庞小然居然还记得自己,风流哑然失笑,将它抱在怀中,抬腿踹开了面前的房门。
庞然从帐中惊跳起来,见来人青斗篷沿与鬓发飘荡,眉眼明晰,唇角飞扬,于是那背后翻卷的大雪,便忽如人间四月芳菲尽。
定了定心神,庞然痛心疾首:“竟然对我设在外面的禁阵视若无物!”
风流摸摸怀中猪头:“小然带我进来的。”
忘了,那禁阵对他和他的灵侍无效,庞然赤足走上前来,戳庞小然:“吃里扒外的东西,我晚点再跟你算账。”
风流从他桌上的零食筐里抓到什么都往嘴里塞,一边问:“云梦村怎么会有若木?”
庞然惊愕道:“你怎知这雪是若木的神通?”
风流神神秘秘的一笑:“你猜。”
那若木何等神物,三界之水发源地长的独苗苗,有没有神通另说,他能近它方圆千八百里都能感知到那股子灵力波动。
庞然不知,仍不服气道:“你先猜云梦村怎么会有若木。”
“我想想啊。。。我家一条龙拿给叶熏当稀罕玩的?”
庞然怒赞:“你可以啊,死一回再失个恋,情商智商都刷刷涨起。”
风流嘴里塞满食物,咽下七七八八,喝一口水,方道:“我来找你是有个事情,要你帮忙。”
“赶时间么?要不去对面汤铺吃包子喝粥边说?”
他还记得这个人是早餐非包子稀饭不欢的,醉蘑菇馅儿赛高。
风流果然便点了头。
早上饭点前的神魔井街衢冷清,但因为庞然是这条街上出了名的坏脾气,他们是汤铺头一炮客人,也没得个好脸色。
倒也落得清净,风流恍惚想,这些年他也已经忘记如何与人寒暄。
“我这里有个法阵上了光系封锁禁制,想给你看看如何破解。”
庞然打了个响指,洋洋得意:“算你找对人了。”
风流捧哏:“我晓得我一向眼光好。”
“阵在何处?可有简图?”
“有。”风流摸出一张鬼画符,解了一层又一层的矩阵密码,最后庞然乐了,只问什么玩意儿加这么多层锁。
风流摆手叫他别问,直解到最后一层,空气中浮着的矩阵消失,剩下一枚天羽金印,风流破开指尖,滴了一滴凤凰血在上面,羽印散去,黄符飘飘荡荡落在掌中,他用另一只手冲庞然做了个请。
滴血结印是最深晦的封印,死胖子算是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面色凝重的将手掌覆在上面,眼前的汤铺开始被黝黯的华彩重叠覆盖,透过桌椅和蒸笼汤碗,他看见风流所谓被光系封印禁制的法阵。
许多年前,风起还在,那二人被妖魔界憋出的悍匪之气未脱时候,某次与风流去梧桐宫玩耍,因为晓得他喜欢钻研这些,便将其香居中三界与阵印有关的书籍,一乾坤袋全背来给他了。
为此他闭了三十年的关,却不料自己有这样的运气,得见三界第一逆天神印:空间阵。
作者有话要说:
☆、断义纪事
“你准备用这个东西桥接三界和无间深渊?”
风流不置可否,上古时期本没有凡界,鸿钧老祖上开九天,溟河老祖下开九泉,那时仙法,阵法,图腾,封印,禁制,符咒等等还没有被详细分门别类,空间阵由河图洛书衍生,原名无界。
从前同灵宝天尊一道入无间深渊猎奇,听他讲说,假如凡界是为了区隔神魔而生,无界便是为了穿越凡界的区隔。
造这么个鸡肋又华丽的玩意儿的那一位,就是帝俊的正妻羲和,魔界甘渊的第一代领主,这段神魔恋就发生在神魔战时,在许多年后的如今,仍脍炙人口。
只是与帝俊定情之后,羲和便没有再离开过甘渊,只一心一意的给帝俊产仔,这空间阵想来也是无所事事的产物。
经宝讲说这些时候口气酸溜溜的,风流问他是否对这位女魔头惺惺相惜,他回答说,这鸡肋他至今都啃不下来,只能上个光印封住。
实际上就好比孙悟空在五指山下撒尿没什么两样。不过这尿是灵宝天尊撒的,神魔战后能除这臊味的,在这三界六道里,算是屈指可数。
风流于是安慰他,虽然法阵不如人,好歹法宝他是一绝。
经宝黯然吐出三个字,东皇钟。
能生出十个太阳的到底不同凡响,风流终于很不厚道的笑翻了。
那时东皇太一凭着这两样东西将个天界闹的鸡犬不宁,但在当时的魔界史上,羲和仍是被审判为叛徒,自囚甘渊谢罪的。
庞然默默往八宝粥里加糖加糖加糖。
风流忍不住制止道:“糖吃多了会变笨的。”
庞然失笑摇头道:“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现在觉得自己完全跟得上你涨停的智慧。”
他看起来神情苍凉复杂而微妙,仿佛在说孤鸿轩我真是小看你了,又好像在说,你竟如此舍得。
啜一口手中从滚烫捧到冰凉的白粥,舔去唇上黏黏的米糊,风流终于咧开一个浅淡的笑纹:“你都知道了。”
“老子和你最大的不同是你要到事情发生了之后才相信真的发生了,老子我只要稍作推演就会知道要发生什么,你迟我一步。”
庞然的样子夸张的像在吹牛逼,可风流知道,时间轴也好,空间阵也好,他是真的知道了。
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一条龙那个讲起话来不着边际的。
“还会帮我么。”
“帮啊,为什么不。”庞然就这样大大咧咧的暴露了自己有热闹看,命都不要了的隐藏属性,摸出一沓符纸铺开,没有朱砂,没有白酒,他就直接注灵成印,三十六张符纸写完摞在一起压紧,纹印重重叠叠,终成只剩下白色柔光却没有实体的一张。
庞然白里透青疑似肾亏的面色,笑的自暴自弃。
来之前已经做好了被拒绝和苦口婆心劝导的准备,并没有打算勉强他苟同,却也没想到他稍加推演得出真相后,竟没有丝毫犹豫的鼎力相助。
说没有丝毫犹豫,其实庞然认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与兄弟并肩作战的男人应该做出的选择,然后将最终的抉择,交给风流。
有时候庞然自己也会奇怪,明明这个人比孤鸿轩不知道淡定了多少倍,聪明了多少倍,雍容华贵了多少倍,但他就是能很轻易的一个不慎就觉得,他们果然是同一个人。
风流默默收起符,破天荒的没有拍着马屁跪舔,而是说:“你损耗的修为,”
“我有什么修为。”庞然顿了顿,挥手道:“无所谓了,反正也没机会飞升。”
风流揉着抚摸着他肩膀和锁骨下面那一块软肉,顺手种了灵魂印记,继续说道:“我会用其它的方式补偿你。”
“比如停止骚扰我玉润珠圆的肉体!”
“这是我对你的补偿之一。”
庞胖子:“。。。。。。”
风流将他送回家歇着,临行突然想起状似从容实则脱线的孤城闭爹,和水犹寒娘,想起他们就顺带的想起了帮他照拂一条龙许多年的叶五熏。虽然不熟,但此人可算情深意重,虽说就当时的情况来看,将一条龙交给爹妈或王雪明才更合情理,却不知为何自发领养了。
一条龙看他失神,也问是否还有什么人要见,最终相见不如不见,对于已经决定辜负的人,他一向很能绝情。
但仍又去了一次醉花荫,满谷的一品红灼烧如业火,现如今再回想那时不计年岁的一株株手植时心情,阿七会吓一跳吧,要不要给他知道我的辛劳呢要不要给他知道我对他有多上心。
那时心中充满的幸福感,风流闭目,听见耳畔有退潮的声音,而他从窒息的咸涩中睁开眼睛,久久凝望山谷回圜明净的风。
回到苍梧风流还在思考临行庞然交待的,大明的思想工作要做好,莫要冲动伤了感情,抬头就见王雪明在他们从前种过若木的地方,一个人,白生生的站着。
孔雀王修行的洞府,过路妖魔绕行,但因他一人站在这里,竟显得空旷了。
一条龙从苍梧之泽涉水上岸,风流拂去衣上黏着的水珠,招呼一声怎么不进去等,信步擦肩而过。
“回来的正好。”王雪明也不转身跟上,兀自懒懒抱着手肘道:“我决定即刻启动重返光明之土计划,你要留守等好消息吗。”
风流伫足:“你找到不破坏通灵印又能离开妖魔界的方法了?”
“你在乎么。”
白色的背影,银色长发晃了晃,可以想见魔尊大人扬起下巴冷笑,压抑悲愤和刻薄的表情。
一条龙在偷偷刷低存在感,当它小成一条蟒蛇时候,风流突然扭头不冷不热的看着它,一条龙僵住:“大王。。。”
风流面无表情:“我有什么事儿是没被你搬弄过口舌的,你对八卦只听不说的优秀品德萎了吗。”
“我是为你好。”
“你要脸吗。”
“是雪明哥说要事无巨细的了解你。”一条龙苦着脸任骂:“我想凤举哥已经不在了,有个人对你格外上心,我为你感到高兴,我是为你好。”
王雪明终于转身,果然是冷削刻薄的隐怒表情:“你怎会以为我不会知道?你怎不想想,和你有关的,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庞然自是风流在云梦村最好的兄弟,也是他的。
“那再好没有了,省的我费口舌。”风流大步回洞府去,那一人一蟒没有追过来,而是留在原地,静默的看着他一步步走到平旷的广场中心。
那一步落下,脚底突然生出橘色间杂赤红的符纹,向四遍八方奔涌开去,瞬间将空地铺满,又骤然收缩回拢,呈一个半圆弧罩子,将他缚在其中。一个咒印被完成释放,风流想反应已来不及,回首果见王雪明和一条龙都在波及范围之外。
他被暗算了。
从颜色能判断出这阵是火属性的,木生火,低头看着脚底因为咒印激活而消失的灵符,那个人身后跟着他的一条龙,缓步上前,风流突然冷汗直冒。
他是百鸟王族与天地之灵运化结晶的第二代远古上神,这一刻却突然没有了自信:“你想困住我?”
王雪明将手搭在屏障外面,仿佛隔着玻璃壁看实验室内的生命体:“你已经被我困住。”
“我不想和你动手,放我出去。”
“你不妨动手试试。”
风流直拳击向他的面门,触到那仿佛只有符文流动的透明层时,却明显感觉凝在拳上的灵力在被吸收,化解,和反弹。这个过程并不很快,是他没有甘心罢手,被弹飞到背后的屏障上,又萎顿于地。
一条龙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哥,风流颓然跪着,垂首捏紧生疼的上臂肌肉,不肯看它。
他觉得被背叛了,他从没有被这样坑过,对象还是他宠爱了很多年的宠物,虽然它说它是为他好。
该死的为了他好。
王雪明对他方才那一试的效果十分满意:“安心等在这里吧,我虽极讨厌你兄弟,但只要他还在,天上地下,我一定会将他找出来送到你面前。”
他转身要走,听到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