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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
祁国，西北。
地处祁国西北的岭南是一处颇大的地界总称。这里山岭耸立，人迹罕至。有巨木参天，枝繁叶茂，挡住了重重山野。又传说有妖魔作祟，伤人性命不知凡几。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一片禁地。连猎人中的好手们也不愿入内。
而这重重山岭之中，却有一处谷地。围绕着一注清泉，形成了绝美的风景。
山泉叮咚涌现，灌溉了这一方小天地。不远处有竹林幽幽，微风吹拂时候沙沙作响。端的是世外仙境。
碧竹翠绿，随风摇曳。最中间的一根如同整块碧玉伫立，在它周围，灵气更是浓厚的如同有如实质一般。
这根竹子，却不是普通的竹子。而是已然有了自我意识的竹妖。
不知岁月悠悠，这明显不是凡物的碧竹是如何来到这里，生根发芽又长大。一晃眼许多年过去，竟然在无数竞争之中生了灵智。却是一个雄性。
此刻，他摇摇晃晃利用风梳理着自己浑身的竹叶，百无聊赖的再次开始数起自己身上的叶子来。
时光转换，从有意识起，他在这里呆了足足八百年，因为是竹妖，却是连走动也不行，日子实在过的无聊之极。
这里又是深山老林，半个人影都没有。偶尔一只兔子小鹿，不过都是畜生。如何可以交流？
八百年间，也不过有另一个蛇妖在一百多年前曾经来过此地，告诉他了许多事情。代价却是自己身上的竹叶炼制而成的暗器。
蛇妖也是雄性，他告诉他外面是人类的天下，妖只能躲起来。人族修士们看见妖怪，不管如何就是先杀了再说，然后取妖族的内丹和尸体炼制法器，可恶至极。
蛇妖还告诉他许多妖族修炼的东西。天地万物皆可成妖，只要机缘巧合得了灵识，就懂得了吸纳炼化天地灵气，懵懵懂懂傻修百年后，渡过第一个重九天劫就有了识海，摆脱了本能的桎梏，就算真正的步入修行的大门。
相比之下人类就要轻松许多，不需要经历从灵识到识海的百年洗练，也没有重九天劫的考验，直接按照前人指引修习功法。比起妖族的懵懂来，真的好上太多。
做妖难！
这是蛇妖零零总总话语之间最大的一句感慨。竹妖还记得说这话时蛇妖化成人类的脸上那复杂的表情。作为一只修炼千年已经度过三九天劫的大妖，说出这话来，无疑是历尽辛酸之后的凝练。
未曾去过人类世界的主要对此自然不甚了解。他更加好奇的，是自己什么时候能够离开这里。到处游走一番。
蛇妖告诉他，只有化形之后，转换为人身，才可以离开这里。而他修炼了八百年，按理说早就该化形了，却是至今没有动静。连第一个重九天劫都没有渡过。
查探之下，蛇妖才发现，竹妖的灵力极为纯粹，乃是最本质的天地灵气，和妖气大不相同。又不懂运用，竟然是把天劫瞒过去的。
哭笑不得的蛇妖教会了主要如何运用灵力，但是竹妖仍然没什么妖气，在艰难渡过重九天劫之后，竹妖就静下心来一心修炼，原本他虽然无聊却也耐得住寂寞，如今知道了外面大千世界，色彩缤纷，自然只想着赶紧化形，好离开这里。
一晃眼，又是两百多年。
修炼了足足一千年的竹妖，终于迎来了自己的化形天劫。
因为千年才化形，竹妖一身灵力极为浓厚，比得上千五百年的妖族，又是纯正毫无妖气，未沾血腥因果。只是他的战斗技巧不足，天劫又是比自身实力稍微强上一线的设置。这一次渡天劫，让他狼狈不堪。
正节枝干都被打得伤痕累累，最上端的一节更是已经没了，剩下焦黑的一个截面。
浑身灵气都被消耗一空，差点呜呼哀哉，就此失掉小命。
竹妖这才有些明白，做妖，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好在他是竹子成妖，性格淡然，如君如竹。草木之类的妖大多性格中正平和，不如野兽们那般桀骜。做妖虽然不容易，却也比只做一根竹子强上太多了。有了自我的存在，毕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万物生来都是艰难，唯有努力存活下去罢了。
想明白了的竹妖不再纠结，而是来到山泉边，打量起自己化形后的身体来。
化形之后的躯体自然是男性，青年样貌，白皙的肌肤、略有些消瘦的体态。长及腰间的黑发垂落。五官表情淡然。
竹妖看不出美丑，却觉得这身体上少了什么，苦苦思索了半天，联想到自己唯一见过的妖族蛇妖，才想起来是衣服。
于是他右手一挥，将自己本体被天劫劈的散落的竹叶收起，变幻成一件宽袍广袖样式古朴的白衣，下摆上绣着精致的萃竹。淡雅悠然。头发却是不知如何是好，只简单的束在脑后。
至于自己的本体竹子，他想了想，收了起来。听蛇妖说过，自己本体上的不仅是好东西，而且本人也用起来最为心意相通，顺手厉害。
而后，他最后看了一眼这生养他的地方，转身走了出去。
三日后，这森林实在太过茂密，纵然是草木化形如鱼得水的竹妖，也在走了整整三天之后有些辨不清方向。他是妖族，自然没有饥饿干渴的感觉，这点路程也并不疲惫。每天夜晚呼吸吐纳，对月吸取精气就自然恢复到最佳状态。
他不知道的是，这里已经是森林边缘，离山脚下的小镇也仅有一天之遥了。
一千年来一直呆在一个地方的竹妖如今脱离樊笼，看什么都新鲜无比，到处走走逛逛，本来就是漫无目的游览着。走走停停，两天之后，才走出了森林。
一出森林，他就看到建在森林边上的猎户小屋。一个女性年轻人类正在哼着歌晾晒着衣服。看见他从森林里走出来，呆立在当场。
这不过是个人类的幼崽，他好奇的观察着，大概十几岁的少女被这样一个陌生的男性看着，脸已经红了起来。猎户的女儿最是大胆，一愣之后也就走了过来。
竹妖不明就里，看着少女逐渐走来。他听过蛇妖的教导。蛇的本性最是阴险狡猾，蛇妖刚来到人类世界时仍然吃了不少亏。对于这个竹妖后辈，他算得上是辛辛教导耳提面命的强迫他记住了不少原则性问题。
比如，看见人类时候，无论那人类看起来多么弱小，都不可掉以轻心。一定要戒备再三。比如，人类比蛇和狐狸都要阴险狡猾，不能完全信任。比如，人类中有一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少女走近了，娇俏的脸上红晕未散，大眼睛扫了扫他，然后问道：“这位……先生，怎么从森林里出来？”
竹妖默然无语。他虽然会说人类的语言，但是一时之间确实不知该如何作答。难道告诉她他是个妖怪，刚刚化形出来历练的？还不把她吓死了？
于是竹妖只能沉默。
少女却误会了他的沉默，嘴里轻轻念叨道：“可惜了……这么好看的一位公子，竟然是个哑巴。”
耳力并非凡人的竹妖自然听清了这句话，但是他只能将错就错，然后学会了一点——
原来沉默可以有很多解释，听的人会自动补充出理由来。
女性天生的善良又起了作用，少女微笑道：“我叫阿果。是猎户的女儿，这里就是我家了……阿爸说过，来了就是客人，到我家来坐坐吧？”
竹妖心中一动，微笑着点了点头。
少女的脸又红了。她害羞的把竹妖领进屋子。这不过是个普通猎户的家，很是简朴，墙上挂着弓箭，窗户边挂着一副正在晾干的狐狸皮。竹妖摸上那柔软的毛皮，感受到的不是温暖，却是淡淡的怨念。
这怨念极为细微，再过不久也就要消散掉了。这怨念又极为强烈，让竹妖触摸时候竟然就可以感觉得到。
竹妖心下有些震惊。这就是人类对待其他生物的方法吗？生为万物之灵，天生道体，却残杀其他生物，以掠夺为生？
少女阿果忙忙碌碌的烧起热水来，一边不好意思道：“家里不常来人，所以没怎么准备。我给您倒杯茶水吧。”
竹妖沉浸在自己的思维力，没有应答。开着的房门忽然走进一个高大的男人来。他扫视一眼屋里刚看到竹妖，略略皱眉。阿果已经欢呼一声扑了过去。
“阿爸！”
猎户打扮的男人身上还有淡淡的血腥味道，身后背着弓箭砍刀和一只兔子。他弯下腰把阿果一下子抱起来笑道：“哎！我回来了。”
说完，把阿果放下来，又把身后的兔子扔给她。
阿果高兴的接过兔子，说道：“阿爸真厉害，今晚有兔肉吃了……”她转头看了竹妖一眼。“阿爸，这是路过的客人……他，他是个哑巴。”
猎户爽朗的笑道：“来了就是客人，今天运气好猎了只兔子，一起吃个饭吧。”
竹妖却淡淡的摇了摇头。他对这猎户的印象已经很是差劲，连带着就不想呆在这里了。于是拔腿就走。
不知人类礼数的竹妖自然不知道这样做很不礼貌，阿果唤了一声什么，竹妖充耳不闻，就这样直接离开了。
他走出猎户的屋子继续前行，走了不久就上了大路。路边芳草萋萋，一派春意，让他心情又恢复了平静。
他一路慢慢悠悠的走着，反正无需吃饭喝水等麻烦事，自然随意游玩。一路上见了不少人类，都对他瞩目不已。在确定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之后，他也就随他们去了。
竹妖却不知道，他化形之后相貌出众，气质清隽，又一身曲裾深衣。如同前朝隐士，天人一般。这里不过是地处偏远的民间小镇，如何见到过这样的人？自然连连注意，大为艳羡。
又过了几日，方向感不太好的竹妖却越走越偏，不但没有找到小镇，反而偏离了大路，不知走到哪里去了。
他也并不在意，继续着一人的游玩之旅。新鲜劲儿还没过，自然想不到别的。
只是，他想不到别的，不代表别的不会找上门来。
这天夜里，他在远离城镇十几里的地方游玩，恰好见得月上柳梢，正好是一个月圆之日，这一夜采补月光精华是平日的几倍。他身为妖族，每日勤勤恳恳的修炼已经印到骨子里去了。自然不肯放过这个好机会，于是寻了一座破旧不大的山神庙，屋顶破了一个大洞，正好适合他盘坐着修炼。
他刚刚入定，心神沉浸其中，月光朦胧洒下，浑身毛孔张开，如同久旱逢甘露一般，舒服极了。
正享受着，山神庙外却传来了“铿锵”兵器击打之声。
竹妖自然也听到了，但是他觉察到那不过是几个人类，并不是修炼过的练气士。自然不以为意。就算打扰了他的修行，以他的实力，不过如同蚂蚁骚扰罢了。抹杀便是。
实力为尊，就是如此。
合该是今夜遇事，打斗声由远及近。忽然一个蓝衣人影飞也似的钻进了山神庙，看见浑身沐浴在月光之中翩然出尘的竹妖时一愣，刚要说些什么，身后的追兵也个个跳进了山神庙。
竹妖不动声色，微微睁开眼睛扫了一眼。
蓝衣人狼狈不堪，怀里抱着个一岁多的孩子。这孩子不哭不闹闭着眼睛，显然是在昏睡之中。几个追兵个个带刀，面容彪悍膀大腰圆的样子，十足的打手。
蓝衣人身上已经有不少血迹，只是都不是他本人的，因此他只是疲累的喘气，一边慢慢后退，却是往竹妖的方向。
竹妖的眼神有点不悦。他又不是傻子，自然看出这蓝衣人的意图来。他自然不想给别人平白无故做好事分担危险——就算那对他来说不算危险也不行。
于是竹妖放弃了一月才一次的大好机会，面无表情起身，准备离开。
只是他高估了人类的智慧，几个打手本来追着蓝衣人进来时就分神注意了他，此时见他有所动作，蓝衣人又向他走去，已经误会了。一个领头的踏前一步，厉声喝道：“把孩子放下！饶你们两个全尸！”
2
第二章 。。。
“把孩子放下！饶你们两个全尸！”
这一声既出，竹妖站住了。
他略微皱眉想了一想，看这架势显然他是被误会成蓝衣人一伙的了。一瞬间他有种想把他们全部杀光走掉的想法，这点事不费他吹灰之力。
但是他还是放弃了，蛇妖曾经说过，人类都是很麻烦的生物，数量又多，而且还真有那么不少可以威胁到他们的生存。这些人看起来没什么，可是万一他们身后有那种存在呢？
又或者他们之间有什么重要阴谋，杀了一个来两个，杀了两个来四个……他是不怕蚂蚁，蚂蚁对他毫无伤害，可是这并不代表他喜欢蚂蚁在身上乱爬。
竹妖陷入了思考，站在原地不动了。
而蓝衣人却是脸上一喜，抱着孩子就走到了竹妖身后。然后悄声说道：“这位先生，此恩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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