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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发报机的嘀嘀响,黑石的那句话仿佛触动了阿卡心底的某个开关,瞬间将他的思绪从这个雨夜中拉得无限远,令他下了某个决定。直至最后,派西关上了发报机,小声在阿卡耳边说:“他们要去营救反抗军人质,希望不会有危险。”
阿卡点点头,含糊道:“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远在另一块大陆上的飞洛关上发报机,与黑石沉默地坐在武器库房里。黑石手中翻来覆去地拆卸,并组装着一块芯片读写器。
“你不该告诉他们的。”黑石沉声道。
“我习惯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派西,”飞洛道,“那小子从小就有一种……特别的能力,你知道吗?”
飞洛抬眼看着黑石,现出温暖的笑容,解释道:“他虽然双目失明,却能看到和普通人不一样的东西。”
黑石蹙眉道:“能看到什么东西?”
“预知到危险,”飞洛若有所思道,“我不知道你们人类是不是都有异常的能力,有一次,机械军团在我们部队熟睡时接近,恰好他就在队伍里。我们急行军要离开中央地区,前往南方雨林,他在半夜叫醒我,说‘爸爸,我梦见那些冷冰冰的大家伙们要来了’。”
“幸亏我们的部队发现得早,只阵亡三人,以极小的代价,撤离了沼泽区,”飞洛道,“所以,我习惯每一次作出重大决定前,都通过发报机,问问他的意见。”
黑石笑了笑,看那表情,似乎不以为然。飞洛也不多解释,说:“我知道你不相信,算了。”
黑石道:“如果派西的梦真有预测能力的话,倒是可以让他感知一下,远古之心里的关键信息,被谁拷贝走了。”
飞洛无奈地笑笑,说:“我觉得不可能,只有与他、与我切身相关的事,才会给他造成梦境。”
黑石把手里那个爆破装置拆卸并组装了三次,他们还在库房内等候入夜。入夜后,黑石将加入飞洛的队伍,去营救一批被钢铁兵团羁押的人质。而这批人质里,就有三个月前把守远古之心的其中一名卫兵。
“如果你的猜测是对的,”黑石抬眼看飞洛,“麦克西将军与钢铁军团有勾结,结果会怎么样?”
“很难说,”飞洛缓缓摇头,“麦克西准将的地位非常重要,是革命的三位发起人之一,这件事万一被捅穿,将引起军队高层的动荡。”
黑石逐渐知道了克隆人军队中的体系,包括领导革命军并落败牺牲的李布尔,以及如今仍然坐镇凤凰城的安格斯上将在内,与麦克西并列,成为克隆人政权的三大决策人。
其中的军队高官,居然是“父”派来,并潜伏在反抗军里的卧底,这件事一旦流传开去,后果简直不堪设想。飞洛此刻的感觉就像是撞上了一团大麻烦,从黑石进入远古之心开始,一个谜团裹着另一个谜团,且此事还不能声张。
“麦克西将军这个时候在什么地方?”黑石又问。
“在凤凰城,”飞洛答道,“与安格斯会晤,因为李布尔牺牲了,他们必须制定新的战略,以防御钢铁军团的反扑,大约在一个月后才会回到这里。我们既然要动手,就要尽快了。否则一旦等到他回来,很快就会知道你我进入了远古之心的事。”
黑石点了点头,起身到窗边看了一眼,天色已全黑。飞洛带着他的部下组装好枪械,推开门,朝着漆黑的山峦中前进。
一夜过去,大陆彼端的凤凰城阳光万丈。清晨,阿卡带着派西出来,到收容所办公室去,朝负责人解释了他们的现状。
“我会去找一份工作。”阿卡朝那跷着二郎腿的男人道,“只要我们能养活自己,我弟弟就不用进收容所。”
“可以。”男人心不在焉地说,“去吧,祝你们成功。”
阿卡牵着派西的手,又从收容所里出来。昨晚上一场雨过后,天际的云霾渐渐散去,阳光从云层洒下,派西站在阳光里,忍不住地流眼泪。
“怎么了?”阿卡吓了一跳道。
派西笑着抹眼泪,摇头道:“没……没有。”
“先找个住的地方。”阿卡把挎包朝后甩了甩,换了个肩膀背着,走进了凤凰城熙熙攘攘的世界里。
“我们不收技师。”维修厂负责人奇怪地上下打量阿卡。
阿卡牵着派西的手,说:“没关系。我再去别家碰碰运气。”
阿卡带着派西出来,这是他找的第五家了,工厂都不收技师,摩兰大叔留给他们的钱已所剩无几。他用最后剩下的钱买了两份热狗,与派西蹲在路边吃着。
“找一份工作很难吗?”派西担忧地问道。
阿卡答道:“别担心,会找到的。”
阿卡的要求是包吃住就行,顺便收留派西。然而大部分工头都不相信阿卡能维修设备,不管他如何一再解释自己曾经做过的事。他甚至试着去一些克隆人开的技术维修点应聘,然而别人发现了派西,并询问派西的来历。
阿卡答道这是飞洛的养子,而飞洛是个克隆人,于是听到这个解释的所有人都一起“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养子?”那克隆人老板招呼道,“喂!过来看看!这小子是克隆人的儿子。可得把他留下来。”
“是哪个?”有人问道。
“编号?”
所有人都围过来了,阿卡本能地感觉到危险,派西却拉了拉他的手,小声道:“别怕,阿卡。”
派西掏出一个军徽,递出去,上面有飞洛的军衔与部队、番号,这下所有人都相信了,然而随之而来的,却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你父亲欠我们很多钱,很多很多钱……”许久后,一名克隆人开口道。
“你们要做什么?!”阿卡把派西护在自己身后,不让克隆人欺负他。派西十分茫然,不知该如何作答,阿卡道,“你和飞洛的事,等飞洛回来再单独找他。”
“你们会被抓走,”克隆人笑道,“再被取下人类器官,去卖掉。”
“别吓他!”阿卡愤怒地朝那克隆人说。
阿卡不愿再与他们多说,带着派西走了。辗转几个地方,发现飞洛的名声非常不好,到了后面他甚至不敢多提,又回到了人类的聚集地,尝试找个维修工厂。
派西道:“需要问问飞洛吗?”
“不,”阿卡道,“别让他们担心了。”
至少还有自由,黑石的话令阿卡记得十分清楚,他没什么好抱怨的,带着派西从天黑走到天亮。这天又下起了雨,派西说:“我们就在这附近过夜吧。”
阿卡看到面前有一间废弃的工厂,这里是整个凤凰城的最西郊,便停下来,与派西躲在一个巨大的水泥管里暂时过夜。
对面的废墟中,有一个乞丐正在生火,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阿卡生怕他过来抢自己的东西,或是吓着了派西,便一直盯着那生火的乞丐。片刻后在雨中有一个撑着黑色雨伞,穿着风衣的人过来,与那名乞丐交谈了几句。阿卡倏然间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派西轻轻地说。
“没什么。”阿卡低声道。
漫天的硫黄雨里,他们躲在工地的一个水泥管内,对面有个脏兮兮的乞丐—这一切都很正常,然而居然有个来历不明的男人,找到了这个乞丐,这个现象令阿卡一瞬间就警觉起来。
“睡觉吧。”阿卡抱着派西,让他倚在自己怀里,不再看远处的乞丐,闭上双眼。
男人似乎一直没有离开,与乞丐在不远处交谈。,阿卡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也无心去关注。然而渐渐地,派西不安分地动了起来,身上渗出汗水,继而蓦然惊醒了。
“派西?”阿卡问道,“生病了?”
阿卡摸摸派西的额头,派西醒过来,轻轻喘着气。
“我做了一个梦。”派西小声道,“有人在我们附近吗?”
阿卡诧道:“你听到脚步声了?”
派西道:“他们注意到咱们了。”
阿卡一惊,抬头望向远处,看到与那乞丐交谈的男子,他已在那里足足逗留了近半小时。阿卡来不及问派西为什么会这么说,便说:“起来,我们走。”
已经是深夜了,街上空无一人。阿卡拿不准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这个未知的城市中,与派西两个人上路,会不会遭遇危险,孰料派西却道:“我觉得咱们应该在这里等等。”
“为什么?”阿卡问。
派西没有回答,然而远处的那名男子谈完话,注意到了他们,转身朝他们走来。阿卡一瞬间心脏剧烈地跳了起来,想到今天那克隆人老板朝他们说的—这个城市里十分危险,混乱。万一是要……
“跟他走。”派西低声在阿卡耳畔说。
“你们是什么人?”那男子一身黑色风衣,上下打量阿卡。
阿卡护着背后的派西,问:“跟你有什么关系?”
派西拉了拉阿卡的衣袖,无声地提醒他,男人低沉的声音道:“不想死就别待在这里,跟我来。”
阿卡犹豫了片刻,男人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机会,转身离开。阿卡看看派西,又看那远去的男人,最后他收拾东西,牵着派西,起身离开了废弃工地。
穿黑风衣的男人在深夜里习惯性地从衣袋里掏出了一件东西,阿卡以为是枪,正要紧张时,却听见咔嚓一声轻响,火苗跳动,男人叼着烟,烟头的火光微微亮起。
“你是……什么人?”阿卡问道。
“沙皇。”那男人答道。
阿卡抬头打量他,只见这名叫沙皇的男人皮肤粗糙,黑风衣的兜帽罩着半边阴沉的脸,鼻梁作鹰钩状,耳上别着一枚耳钉,侧脸还有一道寸许长的疤痕。
他的黑风衣上别着个徽章,上面写着“铁血战队”。
“铁血战队是什么?”阿卡问。
沙皇不自在地拉起衣领,以手臂挡住那枚徽章。
“名字。”沙皇冷冷道。
阿卡皱眉答道:“我叫阿卡,他叫……”
“我知道他叫派西。”沙皇道。
“我听到过你的声音。”派西轻轻地说,“就在源能动力店。”
阿卡顿时想起了早上他带着派西去找工作的时候,那家恐吓他说小心被抓去卖器官的克隆人商店里,似乎就有这个人,但他穿的不是风衣。
“眼睛看不见,心里很清楚。”沙皇扔掉烟头,“你是飞洛那混账的儿子?”
派西停下脚步,不悦道:“你说我爸爸的坏话,我不跟你走了。”
沙皇痞兮兮地一笑,从帽子下看着派西,说:“人小脾气大,算了,当我没说过。”
阿卡这才与派西跟着男人继续前行。夜晚黑暗的小巷内,房檐滴着水,小巷内的一扇后门前亮着一盏灯。沙皇推开门,走进去,说:“看在飞洛的面子上,我收留你们。”
“我不用人收留,”阿卡说,“我可以工作。”
沙皇打开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房间内部,阿卡赫然发现,这是一个武器维修店,太好了!
“我给你打工吧!”阿卡欣然道,“包我们吃住就行!”
“你能行?别把我的东西整坏了,”沙皇摘下帽子,怀疑地看着阿卡,开始脱风衣,又问道,“懂不懂枪械?”
阿卡让派西坐下,到柜台前去看沙皇的枪械,取出一把,试着推拉,发出机械声响,动作娴熟专业。沙皇看了阿卡一眼,便点了点头。
阿卡说:“都是旧式的设备了。”
“中世纪的小刀,一样能杀人,”沙皇漫不经心道,“收割生命与年代无关。”
阿卡敏锐地察觉到,面前这人或许是个杀手,再不济也是经常使用枪械的人,他的手腕上带着弹痕与伤疤。沙皇又道:“睡在柜台后面吧,小朋友可以到楼梯下去睡。明天开始,帮我看着店。”
阿卡终于找到了一个住的地方,虽然与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但只要有地方落脚,就是目前最好的事了。当夜沙皇扔给他们两床被褥,被子带着潮湿的霉味,阿卡把它铺在地上,朝派西笑道:“派西,晚安。”
“嗯,阿卡,晚安。”
阿卡拉上了灯,室内陷入一片黑暗,只有沙皇打呼噜的声音在楼上此起彼伏。
就在这深夜里,静谧的角落中,发报机突然间“滴滴滴”响了起来。
阿卡马上从包袱里找出派西的发报机,接上数据线,屏幕上出现了一行字。
这是他利用手头简单的零件组装出的解码器,虽然频率波段不稳定,但勉强能接收到一部分信息。
派西,我是黑石,我找阿卡。
阿卡马上低头输入消息。
我是阿卡,黑石,有什么事?
那边没有回应了,阿卡继续输入一行字。
黑石,你那里有声音录入设备吗?我试试能否用发报机的无线电频段通话。
黑石的消息回来了。
不必。
阿卡不解。
怎么了?
阿卡找到对讲装置连接到小型发报机上,开始调频,耳机里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