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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龙面色一沉,冷道:“你曾允诺,生辰时要为我煮一碗长寿面,如今已过去几日?”
展长生一时气结,竟坐起身来,哑声怒道:“若非你——”
他见展龙眉目间黑气凝结,竟有几分郁郁寡欢的落寞之相,又扫过他一身素白,便不觉住口,忆起当初展龙所言。
神枪出世,神鬼皆哭,天下万灵畏惧厌弃。就连往日神枪之主,屠龙仙人也要命他在出世之日,为天下人服丧。
若人人为斩龙枪现世而哭,就让我一人为你展颜。
展长生便抬手,不顾腰身痛楚,倾身拥住展龙,柔声道:“神枪出世,我自然是欢喜的。”
展龙不语,只是抬手搂住师弟细瘦腰身,只觉手掌触碰处细腻动人,有若开春时节萌芽的杨柳枝条,看似柔弱,却不惧春寒料峭、东风险恶,欣欣然伸展茁壮,来日便化作参天巨木,能抗血雨腥风,能敌山河崩裂,更能同他并肩而立。
二人耳鬓厮磨了些许时候,展龙才微一动手,取出一件金褐外袍给展长生披上,又握住他两手,十指交扣,掌心相合,再微微低头,眉心彼此贴合,气息交缠,分外缱绻。
展长生虽心中存疑,却仍是言听计从,配合他行事。
展龙方才低声诵念道:“汝若命天,则使天从之;汝若命地,则使地服之;汝若命水,则使水顺之;汝若命火,则使火护之;汝若命吾,则吾必从之,服之,顺之,护之……”
展长生直觉其中有诈,不禁想要后撤离开,不料一股强横灵力不知从何而起,将二人紧紧缠绕,竟半点也无法挣脱。
第六十七章 启程
一股锐利的庚金之气自展龙眉心蜿蜒而出,钻进展长生眉心。淡金色灵光仿佛一条金虫,轻若无物,快逾闪电,灌入印堂内。
眉心间所在名唤紫府,乃是神魂居处,于修士而言,至关重要。
刹那间剧痛贯穿,仿佛一柄巨斧斩劈而下,将他头颅砍为两半。
展长生低哑闷哼出声,身躯微颤,却挣脱不开那股卷缠灵力,展龙同他双手紧握,展长生掌心也被这庚金灵力贯穿。金环环绕在二人手腕、头颅周遭,将二人团团包围,再层层收束,没入皮肉之中,隐匿不见。
展长生身躯微微颤抖起来,汗湿重衫,强忍那强横灵力在经脉内左冲右撞,哑声道:“师兄——快停!”
展龙反将他两只手掌扣紧,念诵未停:“伤则代之,患则替之,祸则挡之,福则益之。以吾身代汝身,以吾命换汝命,天不能改,地不能移。百世万载,以此为誓!”
金色环状灵光渐渐扩散至二人全身,伴随悠扬清响,仿佛自亘古就存在至今,层层浮现,层层收束,没入皮肉之中。
展长生终于发力挣脱,后仰头要将师兄推开,厉声道:“展龙——”
展龙却略略低头,扣住他后脑,双唇交叠紧贴。
金光散去,周遭恢复如初,唯有展长生气息呜咽,粘膜扫舔胶着的声音隐隐响起。
又过了些许时候,展龙方才将展长生松开,垂眸看他许久,冷淡神色道:“——誓成。”
仿佛先前不过是同展长生约定,明日一早,去何处历练一般轻描淡写。
展长生勾住下滑衣衫,利落跳下床榻,不禁猛然刺痛袭上来,腰膝一软。他身形微晃,急忙扶住一旁木柜,急急运转灵力,待酸痛散去,便抬头瞪视展龙,神色中却只有震惊,颤声道:“师兄,你何必做到这般地步。”
展龙那番誓言,以天地与自身起誓,与他同时进退、共享祸福,日后若展长生受伤,则伤在展龙身上;若展长生受诅,则应在展龙身上;若展长生不幸命陨,则毁魔枪,仍旧留他一条命在。
器灵认主,本有三层,第一层最浅,不过是各取所需,主人助器灵炼化进阶,器灵便允许主人使用,此谓器誓;第二层更进一步,器灵自发护主,结为同盟,此为灵誓;第三层却世所罕见,正是如斩龙枪这般,立下命誓,要代主人受世间一切苦厄。万物有灵,灵皆惜命,谁肯轻易为人替命?
展长生却半点察觉不出喜悦甘甜,唯有满腔苦涩,不足为人道。
从压迫束缚的血契换作了护佑无私的命誓,当初相遇的二人,谁也不曾预料到今日。
只是展长生如今一心所求,哪里是魔枪服顺,天下制霸的野心,却不过是展龙一句,“我也喜欢你”罢了。
展龙见他笑容全无,不禁又焦躁起来,怒道:“三世无常斩龙枪看得起你,如何竟不知好歹?”
展长生道:“我哪里敢……师兄,多谢你。”
展龙方才神色稍霁,应道:“嗯,日后你好生修行,莫要受伤连累我便是。”
展长生也觉言之有理,低声应了。
他见展龙离了厢房,一跃而至楼下,又转过身来,候着他一道外出。红日高悬,光辉璀璨,泛金的日光落在展龙一身如雪素白的深衣上,隐隐生辉,有若冰雪的天仙,嗜杀的恶神合二为一,正静静望过来。
展长生便释然,收起那点旖旎小心思,同样迈出房外,一跃而下。
才行至楼外,展长生便踩到个硬物,移开脚时,便见一个灰褐色八卦盘赫然落在地上,竟是那被潘辞夺走的桃木化石阵盘。
他连道罪过,忙拾捡起来,拂去阵盘上的浮灰,依稀记起危急时刻,阵盘中有人影现身,将潘辞劈头盖脸训斥了一顿。如今看来,仙器择主,选了他展长生,而非那唐氏后人。
展长生不觉轻抚阵盘,低声道:“多谢前辈相助。”
那阵盘却死气沉沉,毫无动静,反倒有一枚银戒自阵盘下滚到展长生手中。
却是一枚上品的乾坤戒。
戒面符纹密布,早被抹去了神识,展长生朝其中一扫,只见灵石仙草堆积成山,法宝琳琅满目,光灿耀眼。他一时间便有些茫然问道:“师兄,这莫非是你的乾坤戒?”
展龙自他手中接了银戒,随意一扫,忽然嗤笑道:“那潘辞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被自家祖宗顺手牵羊,到底大快人心。”
他将银戒抛回给展长生,又道:“并无什么惊世奇珍,只好留给修业谷中众人。”
展长生只稍作迟疑,便欣然收下乾坤戒,笑道:“师兄说得是。”
小楼外隐隐一层暗金光幕,此时减淡,缓缓消散无踪。剑域屏障一除,一头硕大金羽雕立时自半空砸下来一般直冲而下,强劲冲势先声夺人,竟将展长生撞得踉跄后退两步,只觉头顶乌云压顶,仿佛半座小山倾轧而下。
好在展龙冷哼一声,那金羽雕顿时噤声,双翅奋力扬起,刹住了前进势头,最后勉勉强强停在展长生面前,只激起一阵狂风,方才哼哼唧唧低垂头,想要往展长生肩头磨蹭几下。
展长生默然仰望,看向比自己足足高出三尺有余的金羽雕,扬手在它银色鸟喙上轻轻抚摸,柔声道:“毛毛,半年不见,你又壮实了。”
金羽雕任他抚摸,啁啾声宛若幼鸟,全不掩满腔孺慕思念,又将一颗硕大鸟头,朝主人肩头靠来。只是它如今体格庞大,唯有半颗头能堪堪蹭上展长生肩膀,一时间失落无比,仿佛连哼唧声也化作了悲泣。
展长生轻拍它鸟喙,叹息道:“妖禽莫非不会变形?”
展龙道:“你要它变形作甚?如今这般,正合乘用。”
他见金羽雕黏黏糊糊不肯离去,终是不耐,上前揽住展长生肩头,将这一人一鸟隔离开来。
金羽雕许是听懂他二人言语,突然张开双翅,全身抖个不停,有若筛糠一般。
不过半盏茶功夫,眼见得这庞然大物便渐渐缩小,化作一尺长的小雕,眼神闪闪发亮,振翅往展长生怀中扑去。
展龙手指微动,好在展长生眼明手快,跨前两步将那幼雕接在怀中,顺着金色细羽缓缓抚摸。展龙冷哼一声,背过身去,“你倒惯会宠着这畜生。”
金羽雕亦是灵通,顿时得意洋洋鸣叫几声,飞身一跃,两爪牢牢抓住展长生手臂,趾高气扬起来。
展长生道:“师兄何必同毛毛一般见识?”
展龙蹙眉道:“我看它不顺眼,竟敢当着本座的面同你亲热。”
展长生不觉失笑,却又觉胸臆间暖流涌动,靠近展龙身边,仰头在他唇角轻轻落下一吻,才道:“我只同师兄亲热。”
这番告白脱口而出,展长生顿时微觉窘迫,轻轻咳嗽一声,在展龙咄咄逼人的炙热视线下转过脸去。
展龙却突然抬手,在他头顶揉抚摩挲,沉声道:“启程。”
展长生暗自松口气,忙取出金塔,轻车熟路激发土行阵法,直朝地底钻去。
浮素岛上的巡逻卫士感应到异样地动传来,急忙禀报上级,再前往查探异常时,金塔早已遁去了百余里开外,不见踪迹。
如今四枚碎刃、半块副刃尽数收回,二人再不耽误,待离了元化宗范围,展长生立时召出木简,却被展龙拂袖一卷,收了回去。
展长生一怔,这木简受他灵力淬炼,早已等同半件本命法宝,旁人根本动不得。
展龙如今却举重若轻,随手便替他收了,那命誓竟能连通二人灵力,令木简视二人为一人不成?
展龙却不管他心头烦恼,身形模糊,化作了黑龙形态,微微垂下头颅,沉声道:“上来。”
魔枪龙形,自然远比那木简要快上数倍,展长生欣然一跃而上,立在后颈处。那黑龙稳稳升空,全无半点晃动,便径直朝着修业谷方向飞驰而去。
待路过永昌清河村时,二人落下。那村庄荒芜了许久,早已掩埋在蓬勃杂草间。幼时所住的茅草屋,与同村伙伴、小妹戏耍的晒谷场,娘亲洗衣的青石台,全被一片深绿掩盖,未曾留下分毫痕迹。
白云苍狗,物是人非。
展长生寻到当年夏元昭令人修建的百人坟茔,拜了三拜,便取出镇魂碑。
那镇魂碑在杖叶湖上一通收集,如今入手便沉了几分。他再如法炮制,放出镇魂碑,这次镇魂碑却只在坟茔上空悠悠悬停,并不往别处去。
这却是四周并无魂魄的征兆。
展龙道:“若是如此,只怕已尽入了冥府。”
展长生低叹一声,心道果然如此。
当年他一人也被冥使引走,其他人岂能独善其身?
如今也不过抱着姑且一试的念头,试探一番罢了。
第六十八章 上清门
展长生怅然收回镇魂碑,神色平静,无悲无喜,低声道:“师兄,我们回修业谷。”
展龙却未应他,只转过身去,朝远处眺望,漆黑剑眉微微蹙起,过了少倾,方才沉声道:“东南九百里,上清山上清门,有碎刃踪迹。”
上清门三字入耳,展长生顿时瞪大双眼,忆起吴宝儿尚在门中修行,十余年不见,却不知那小兄弟如今模样,便问道:“走不走?”
展龙此时才应道:“走。”
展长生乘了黑龙,九百里路不过半炷香功夫即到,二人在上清山脚下降落。
那上清山巍峨高耸,满山树木郁郁葱葱,入山口的小道旁,立有一座丈余高的苍青石碑,龙飞凤舞地刻了“上清”二字。笔力豪迈遒劲,洒脱肆意感扑面而来。
在那石碑后头,倒伏了两具身着下级弟子青布衫的尸首。
展长生蹲在一旁查看,尸首冰凉僵硬,外皮青黑,若非如今气候寒冷,只怕早已开始*,死去约莫已有两三日。
他又将尸首翻转朝上,顿时腥臭血味直扑面门,露出血肉模糊的前胸来,仿佛被野兽撕扯粉碎,洞穿胸膛。
这两名青年修士皆是胸膛鲜血凝结发黑,早失去活气,魂魄更是不知所踪,腰间储物袋、手中灵剑俱在,并非杀人夺宝的现场,只怕是被仇家杀上门来。
展龙立在一旁,视线从二人伤口扫过,突然一声嗤笑。
展长生问道:“师兄莫非看出什么端倪?”
展龙却一反常态,轻蔑道:“非也,不过瞧这凶徒手法拙劣,令人齿冷罢了。”
展长生却听出展龙非但轻蔑鄙薄,更藏有几分愠怒,只是见他不肯明说,也不追问,只沿着山路,信步朝顶峰行去。
上清门护山大阵残破,人人可进,展长生二人入内时,那大阵终告破裂,血腥味渐渐扩散到郊外,引来无数野狼狗豸,啃咬尸首。
淅淅沥沥撕扯声同呼哧呼哧喘息声自四面八方传来,正是满山大餐,便宜了上清山方圆十余里的野兽。
展长生愈往上走,视野之中尸身渐渐增多,先前行上千步才见到一具,随后百步内能见,如今靠近上清门正殿时,三步五步,便有尸身倒伏。
那上清门虽不过下三品末流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