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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人都没了,不说这个。”王老汉抬抬手,让他儿媳妇不要说这个话,死者为大,这时候就不要再说她的不是了。
“前两天新南大学那边还打枪了,你们小区没事吧?”王老大问邱成。
“没事,大学里边又驻扎进去一队士兵。”邱成说。
“那你也要多留点心,我前两天还听人说你们嘉园小区六栋的事情呢,说是你们那栋楼富裕,肯定还有粮食,听得我心惊。”王大嫂说道。
“等我把那些粮食都舍出去了,他们就不用惦记了。”邱成无奈道。
“舍出去?那可使不得,这节骨眼再拿粮食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里有米山面山呢。”王家老太太连忙劝阻。
“大过年的,好歹叫他们吃个饱饭。”邱成也不想再去出这个风头,但是新南大学里面那些人实在过得不容易。
“那你咋想的?”王老大问他。
“明天就是年三十,我打算去新南大学舍些窝头和大锅菜。”邱成说道。
“明天我让老大两口子和老二两口子跟你一块儿去,成良跟我们一起看家。”王老汉发话。家里还有一些口粮,还有这么多娃娃,也得有人看着,不能都走完了。
“行,明天早上六点半,你们到嘉园小区楼下等我。”邱成说道。
事情说完了,邱成也就不再多留,和阿常一起回家去了,回去后他又和沈星那边打了个招呼,让她明天早上安排几个人过来帮忙做窝头。
养鱼工厂那边,窝头做得最好的就数老胡他姐了,自从夏季开始收虫子,沈星得知老胡他姐有这一门手艺以后,就把她也招到养鱼工厂干活去了,专门负责做窝头,现在手底下还带了几个徒弟。
第二天,王家两对夫妻和胡大姐等人早早就来到了嘉园小区,养鱼工厂那边除了胡大姐,还来了专门负责食堂工作的两个妇人,另外还有两个大小伙子,都是沈星安排过来的,怕到时候他们这边人手不够。
人多干活就快,有他们帮忙,邱成昨晚整理出出来的那些东西,没两下就都被搬到了楼下的卡车上,王老大另外还骑了一辆自行车,车上放的是炉子铁锅和蒸笼等家伙什。
邱成等人浩浩荡荡来到新南大学校门口,早已经有几个士兵等在那里了,邱成他们一到,就开门把他们领到主教楼前面那个广场,那里已经提前搭建好了一个棚子。
看着这些士兵跑前跑后地忙碌,邱成的心情也很复杂,他知道前两天晚上的那一场混乱中,这些负责看管灾民的士兵也受到了冲击,还有人受伤了,现在还在临时基地那边的医疗中心接受治疗。
即使这样,听说有人要来这边给灾民施粥舍饭,他们还是很高兴,并没有因为一个战友的受伤就对所有的灾民抱有敌意。
同样,邱成也知道在这些灾民里面,并不是人人都会对他的所作所为心存感激,甚至还有人会为此打上一些坏主意。
但邱成并不打算因为这个,就放弃他心里想做、实际上也可以做到的一些事情。
卡车就停在这个棚子旁边,胡大姐等人一下车,就开始张罗着和面做窝头,这是她们做惯了的活儿。
今天她们到这边来干活,养鱼工厂那边就只好叫别人先顶上了,好在年三十这一天应该也不会有多少人出城去割草,老胡他们还商量着,今天收草的摊子只要摆半天就差不多了。
几个年轻士兵找了一条很长的皮管子,从附近的一栋教学楼里拉了水管出来,邱成和王家兄弟一起把大锅架起来,打算先煮几锅玉米面糊糊。
附近楼上的教室里,好多人都打开了窗户往这边看,邱成视力好,一眼扫过去,就能把这些人的表情看个七七八八。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有些人无论吃了多少苦头受了多少磨难,只要能碰到一点点好事,就能没心没肺地咧嘴笑开来,而有些人的脸上,却总是有化不开的风霜。
玉米面糊糊煮起来快得很,锅里烧上一大锅的开水,另外取个盆,把玉米面和凉水按比例兑好,等锅里的水烧开了,就把盆里的面糊浇下去,一边浇一边用锅铲搅拌,没一会儿就好了。
煮了几锅玉米面糊糊,就可以安排楼里的人出来排队领取了,士兵们把灾民按他们目前居住的教室分批,前面一个教室的人领完了,后面一个教室的人才能出来排队。
“他们说一会儿还有窝头领,是不是真的?”邱成给这些人打玉米面糊糊的时候,常常会听到有人这么问。
“真的。”邱成笑着应一句,对方便高高兴兴地捧着玉米面糊糊离开了,旁边还有士兵维持秩序,他们领到自己那一份以后,是不可以在广场上多做停留的。
“娃娃们在孤儿院吃得饱吗?”间或也会有人这么问。
“孤儿院比这边好,今天吃饺子。”听说沈定军他们今天杀猪,就往孤儿院送了一些猪肉过去,另外还有送白面的送韭菜的,孤儿院那边今天要做韭菜猪肉饺子吃。
等邱成他们把玉米面糊糊发完了,第一批窝头差不多也该出笼了。
这时候再把车上的一兜板油肥膘拎下来,先在大锅里熬上猪油,然后再把带来的土豆白菜红萝卜洗洗涮涮,切了片分成几大锅翻炒熬煮,锅里都是放了猪油的,还有一些油渣。
这年头的人,都是许久不见荤腥的,一闻到猪油味,一个个都觉得香得不行。这样的菜,在邱成看来也是很好的,他们之前吃的都是植物油,猪肉猪油也是最近才刚刚吃上几回。
灾民们第二次排队的时候,每人都领到了两个玉米面窝头和一碗大锅菜,玉米面窝头喧软可口,大锅菜喷香味足。
因为人数实在很多,邱成他们从早晨六七点一直忙碌到下午两点多钟。最后多出来的一点玉米面和蔬菜,就留给了新南大学里面的这些士兵,邱成知道现在他们的口粮也很紧张。
回到家里,稍作休息之后,邱成也开始和面做饺子了,手里揉着面团,上午在新南大学里看到的那些面孔在他们面前一一闪现。
无论人心有多么复杂,在接过自己递过去的食物的那一刹那,大多数人的心情都是单纯和喜悦的,其中还有很多感激,以及一些更加沉重的东西。
另外,邱成也看到了贪婪和愤恨,无论当面装得多么良善,当他们背过身去,当他们自以为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总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心底的阴暗。
邱成一整个上午都在忙着煮粥做菜发放食物,他总是笑眯眯的,谁也不知道,当他的眼睛看着你的时候,同时也透过“天罗地眼”看着这一整个校园,新南大学里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邱成现在已经记下了几个灾民的面孔,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会更加关注这几个人,一旦他们有所动作,邱成不介意先下手为强。
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一两个人,对现在的邱成来说并不算很困难,虽然他不太喜欢这种事。
第113章
正月初;公历2月11日这天;新南市的市民们前往售粮处购买二月中旬的粮食;看到的却是售粮处门口的一张告示,这张告示说;粮食没有了,二月中旬的口粮无法按时出售。
这一整天;售粮处的窗口都没有打开过;金局长也没有出现,一直等到了当天晚上本地新闻播出的时候,金局长才在节目中说明了一下新南市目前的粮食困难,并且再三保证很快就会有粮食了;粮食正在路上,让大家不要自乱阵脚;要耐心等待。
没有人相信什么耐心等待情况很快就会好转之类的鬼话,但是除了耐心等待以外,他们又能做些什么?
之后的几天,整个新南市的气氛空前紧张,除了早晚两个上下班时间,街道上除了巡警,几乎看不到行人。嘉园小区旁边的新南大学,又迎来了大批的灾民,听说新南市西北方向的平乐市发生了混乱。
嘉园小区这边有点人心惶惶,生怕新南大学里面的那些灾民有一天会失控。临时基地又派了不少士兵过来负责维持这边的安全,但是大家并没有因此就把心放下来。
邱成悄无声息地在六号楼周围布下了一个“沙盘阵”,“沙盘阵”这个阵法的名字虽不起眼,实则是一个很霸道的杀阵。
这个阵法一旦开启,阵法所覆盖的范围,就像是一块呈现在布阵人面前的沙盘,沙盘之内,布阵人拥有绝对的生杀大权,除非对方有能力破阵。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邱成并不打算开启这个阵法,一来消耗太大,无论是对基石的消耗还是对布阵人的消耗,二来,邱成一点都不愿意让人发现自己的不寻常。
养鱼工厂那边倒是不需要邱成担心,自从换上新的保安队长以后,那边的防御能力便一天强过一天,那被人唤作蓝哥的保安队长还颇有些路子,和市里的三教九流都能说上话。
现在就算真的有什么事,那些人也不会去打星成养鱼工厂的主意,说不定还能帮上忙。
其实真正熟悉新南市的人都知道,邱成沈星他们手里头根本没多少粮食,就算秋天的时候有点屯粮,经过这几个月的不断外流,也花得差不多了。
他们知道谁才是真正的肥羊,所以并不会把目光往邱成他们身上放。
相反,只有一些不知道根底、对这些事情不熟悉、或者是没有消息来源的,才会把嘉园小区六栋和城南养鱼工厂当做目标。
最近新南大学里面就有几个人不太安分,其中以一个四十多岁的老流氓最能生事,这人名叫黄易达,他不断游说一些身体强壮的男人们跟他一起干,这人也颇有些手段,常常都能弄到粮食,没多长时间,身边就有了不少跟随者,在新南大学的灾民中混得风生水起。
至于他的那些粮食,自然不可能是凭空生出来的,黄易达抢劫别人的粮食,并且威胁警告他们不许告诉那些看管他们的士兵,要不然即使自己被送去大西北挖矿,这所大学里面也有的是人会收拾他们。
虽然新南大学里面有不少士兵看守,可是灾民并不是犯人,所以在一些方面的管理也不可能真的十分严格,这就给了某些人很大的活动空间。
这些人打从一开始就把目光对准了嘉园小区六栋,最近随着灾民的不断增多,他们的队伍越发壮大。
这天晚上八点多钟,邱成和阿常干完农活从楼上下来,洗了个澡,又弄了点东西垫了肚子。
如今十五楼上面的屋子都装上了玻璃窗,又加上有灯光和人工加温,整个十五楼很温暖,邱成和阿常在上面干活的时候,通常都只要穿一件T恤一条短裤,也不需要严格遵循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规律。
“你早点睡吧。”邱成让阿常去睡觉,他自己则在露台外面的一个垫子上盘腿坐了下来,开始这一天的打坐。
人参是需要过冬的,完全的温室条件生长不出好的人参,现在邱成他们并不给1406外面的玻璃房加温,所以这里也就种植不了其他庄稼了,把那些木筐收拾走了以后,这个露台就变得宽敞起来,邱成最近都在这里打坐。
阿常从屋里拿了两个沙发垫,又拿了一条毯子到露台外面,他把沙发垫放在邱成身边,把毯子往身上一裹,然后便在垫子上缩成一团。
阿常的身体柔韧性好得异于常人,所以他总能在不算宽敞的沙发垫上给自己找到一个舒适的姿势。
邱成看了笑了笑,也不说什么,阿常最近好像有点不安,时时刻刻都要跟在他身边。邱成凝神静气,很快便入了定,身边的阿常也在困意的驱使下,慢慢垂下了眼睑。
“去床上睡。”十一点多,邱成推了推阿常的手臂。
“唔……”阿常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跟着邱成去了卧室,卧室的床铺比垫子更宽敞更舒适,阿常没一会儿就陷入了沉眠。
凌晨两点钟,邱成偷偷起床,换上之前准备好的一套黑色衣服,为了以防万一,又戴上了手套和头套。
“你要去哪里。”阿常的声音突然在黑暗中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冰冷。
“……”邱成怔了怔,他已经够小心了,没想到还是吵醒了阿常。
“你要去哪里!”阿常这时候已经来到邱成面前,他的愤怒仿佛能毁灭一切。他要丢下自己去哪里!他的怒气无法压抑!
“嘘!没事。”邱成抬手把阿常揽了过来,轻轻抚摸他的后颈。
阿常紧绷的后背慢慢松懈下来,他的肩膀微微颤抖,过了许久,他终于又问了一句:“你要去哪里?”
这一次,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不安和无助,他这些情绪就像是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钳住邱成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