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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裕点头称是,片刻之后又压低声音道:“可那燕使兀烈四下活动,连末将都送了重礼,所费不菲。”
哦?谢玄这才有些诧异——燕人既要送礼必不会只攻一处,定然是漫天撒钱,北府将领谁都不落空,以达拉拢贿赂之目的。刘裕忙道:“末将自然是当场谢绝,绝不敢背叛都督。”
谢玄微微一笑:“何必谢绝?军旅苦寒,既有人愿意奉献,你笑纳便是,何必辜负了人家的美意?”
刘裕愣了一愣,几乎怀疑谢玄在故意试探他,刚欲再加表白,便又听谢玄道:“他既然想做散财童子,便由得他,我也乐得借花献佛,犒赏部下。”
但最终此事绝无转圜余地,不过是要他竹篮打水一场空。
刘裕自然知道谢玄口中的“他”便是西燕皇帝慕容冲,宜阳之战惨淡收场,谢玄一直引为憾事,就是表面上云淡风轻,心底到底还是恨毒了他——因而与西燕结盟之事,于公于私,谢玄都绝无答应的可能。
“总之,任他东西南北风,我自巍然不动。”谢玄揉了揉眉心,不无疲惫地道,“你们都下去吧,我再略坐坐。”
二人领命而去,独留谢玄一人亭中枯坐,良久之后他忽然伸手扣动琴弦,一路滑拨而下,奏出一道清越而短促的疾声。手指歇止之处,乃是一角白玉镶补的痕迹,温润无华,却隐溢流光。
当年受制于人棋差一招而不得不自宜阳退兵,他一直视为平生恨事,撤军途中的一夜他醉酒微醺后抚琴定神,却因思虑烦躁而一时冲动砸坏了随身名琴“浮磬”——此琴乃春秋古物,为昔日名相谢安所赠,清华无比,当世所罕,次日醒转,便赶忙寻一角相合的上佳玉石镶嵌补完——便是来自任臻瞒天过海送给他的假“传国玉玺”。
谢玄阖目抬首,嘲弄似地地勾起唇角:当时急于补琴,未顾旁事,却不承想让这西贝货贴身相随,直到如今,堪称讽刺。
谢玄的不动如山,使建康城内的任臻纵使漫天使钱亦没有实际进展。纵使得到司马元显的支持,但上无帝后首肯下无群臣支持,西燕的远交近攻合纵连横之计便无可施展。幸亏任臻心底着急,表面上却也沉得住气,派人暗中活动之余只是三五不时前往司马元显的王府报到,吃喝玩乐、无所不为,俨然是对一拍即合的狐朋狗友。
任臻在浓重的夜色中下了轿子,和颜悦色地重赏了司马元显派来护送的侍从们,方才迈步进了他们在建康城内临时下榻的驿馆。大门在身后一阖,任臻面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便随即一收,解□上一袭锦缎披风随手丢给无声聚拢而来的侍卫们,对着闻风迎下阶来的兀烈促声问道:“长安来人了?”
兀烈也是前一刻刚刚奔波到府,他跪下行礼毕便禀道:“姚大人恐皇上经费不足,暗中命人又送来——”任臻摆了摆手,截道:“可有书信随附?”
“有有。”兀烈恭恭敬敬地刚拿出来,任臻就劈手夺取,打开里面就八个字:“打蛇七寸,引其出洞。”任臻又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没了,他乔装离境已经三个多月了,他真就没只言片语表达一下思念之情神马的,没头没尾地就那俩四字真言!
皇帝泄了气的皮球似地瘫在正中那张三足凭几上——慕容永在汉中带兵,地势崎岖去国千里鸿雁难通也就罢了,姚嵩人在长安,他一手创立的驿马制度七天之内可将军情传报全国,怎地都能想到他钱要不够花了也不知道顺便慰问一下辛劳?总算忆起了还有正事,他有气无力地问:“今日又当了一天交际花,结果如何?”
兀烈自动忽略没听懂也不必懂的词,撇嘴苦笑道:“王恭不仅不曾收礼,连府门口都没让进,他就带着家奴截在门口,打发末将等回来了。。。”
任臻瞄了他一眼:“是夜里觑着四下无人上王家送礼的?”见兀烈点头他方才摇头一笑,又问:“其他人呢?”
兀烈道:“大多绝礼婉拒,唯有刘牢之——笑纳了。”
任臻挑了挑眉——兀烈奔波一日,便是为他携重礼四下笼络谢玄一派的东晋高级官员,王恭以清流名士自诩,不收贿赂,乃是他意料中事,但非要大张旗鼓把人赶出府去,怕也有借机邀名的嫌疑;刘牢之会收倒有些出乎意料,毕竟他是北府军内第二号人物,谢玄若非绝对信任这个跟随十余年的老部下,也不会放心分权。
“皇上,既然这刘牢之重财贪利,不如趁机再加大筹码让其支持与燕结盟之事。。。”
任臻摸了摸唇上小胡,摇头吩咐道:“不,礼到即止,留做来日之用。咱们这回还是先专攻王恭。”
兀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既明知道王恭是个刺头,却还要硬啃?任臻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刘牢之如今驻守彭城,建康城内的政事他远水难救近火——况且谢玄一直牢牢控制着北府军的大权,刘牢之那老滑头见到好处有胆子去收,紧要关头却未必有胆子真地逆谢玄之意,投资到他身上十有□会打水漂,在商言商,必输的买卖谁会做?”
兀烈诚恳地点头称是,双眼里满是问号,完全有听没有懂。任臻无奈地拍了拍额头,更加想念远在天边的爱人们,他一摆手道:“总之彻查和王恭有关的所有人等,日夜监视王府——无论什么代价,都要撬开王恭这个缺口。” 他知道谢玄如今虽不在建康城内,但西燕来使之事必早已有人驰往石头城详细禀报,而谢玄表面上还是按兵不动置若罔闻,实则暗示都城内的以王谢家族为主的东晋大臣们的予以抵制——简而言之:非暴力,不合作。所以司马元显虽已有了合作的意愿,但自己若摆不平东晋朝内的反对派,司马元显不见兔子不撒鹰,犯不着为他开路,照样可以翻脸不认人,故而姚嵩来信才要他“引蛇出洞”。
谁是谢玄的七寸呢?东晋皇帝司马德宗就算了,只能算朝廷上的一具摆设,还是天残地缺质检不合格的那种——何况他也轻易见不到他。本拟先从王神爱处着手,知道她出身名门,金尊玉贵,寻常东西都难入法眼,又酷爱书画,这才好不容易寻了一幅曹不兴的遗世之作投其所好,谁知马屁没拍对,还是亏了本。那王皇后又如九天玄女一般,凡人轻易见不上一面,只有转从王恭身上下手——至少他不藏于深宫,对付他总是要容易一些。
须知若不能打破这个僵局,逼谢玄主动坐到谈判桌前,面对面地与之谈合作的条件,那么他们一行人逗留建康多久也都不过是浪费光阴。
兀烈为难道:“可是那王恭出了名的刚直清廉,咱。。。咱总不能用强的吧?”
“王恭也是人,还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男人,难道会没有弱点?”任臻接过茶啜了一小口,又轻轻地阖上,“就算他是真道学,也不代表他周围的七大姑八大姨都是。”
过得数日任臻果然收集到了些许□消息,想了想却并不立即发难,却是出门登车前往西录,去寻司马元显的亲信秘书丞王国宝,正好撞见王国宝前呼后拥之下乘坐肩舆欲往皇家道观咏真观而去,二人打过照面,任臻作揖笑道:“王大人今日是去打打醮还是听听经?”
王国宝前后拿了燕使不少好处,自然是对任臻笑逐颜开,邀他上舆同乘后道:“下月初一,宫里要来咏真观打一钞平安醮’,一年一度,祈福佑民,届时帝后都会出宫,大王着我主持,免出差池。”
任臻知道司马元显从不佞佛信道,堪称这个时代罕见的无神论者。加上前些时日王神爱又公然开罪了他,他自然懒怠管这俗事,一概推给亲信的王国宝去做。任臻听到此处,心中一动:“怎么皇后娘娘难得亦有这兴致出宫?”
王国宝笑道:“娘娘怕也只对这事有十足的诚心了。”顿了顿又补道:“如今民间多弘佛释之义,而我们世家子弟还是多奉天师正道,其中皇后娘娘与先前的国丈大人最为笃信虔诚,逢大法事大功德从不落人后。”
难怪那日送上曹不兴的《菩提法相图》,王神爱看也不看就随手转送给了顾恺之,原来有这么一层因果,是自己马屁拍到马腿上。任臻当然知道这个时代的普罗大众若是迷恋信仰会虔诚到什么地步,譬如他自己并不信怪力论神,为了笼络人心稳定统治,却也将天师道的掌教张嘉张大仙人封为国师,迎到华山清修。脑海里忽然因此而隐隐约约地浮现起了一点思绪,又旋即被王国宝打断,却是要热情邀他同往咏真观瞻拜观玩,此举正中任臻下怀,自是欣然答应。
咏真观虽是皇家道观,却在台城皇宫之外,矗立于玄武湖北,颇为清幽,王国宝所乘车驾刚至山门以内,便有一位仙风道骨的老道士执香披衣,带领众道士在路旁迎接。待二人下了车驾,任臻便有些被眼前这金碧辉煌气势非凡,有如仙雾缭绕的广寒天宫震住:“都说南朝四百八十寺,我看多少楼台都比不上这一座啊!”他前世也算是走遍名山,青城、龙虎等道教祖庭都尚且无此规模,怎不教他震惊。
王国宝哈哈大笑,只道任臻是关拢人士从未来过江南:“我从未听人说甚‘南朝四百八十寺’之说,这咏真观乃皇家道观,国赋供养,民间庙宇岂可与之相提并论。”(注1)
任臻一笑便也掩口不说,跟随王国宝等人入观,看他颐指气使地指挥众道士清场备礼诸多事务,众人忌他是司马元显的人,自然是争相奉迎。
任臻在无人处见缝插针地轻轻一拉王国宝的衣袖,指着院中的几座车驾道:“不是准备清场么?这又是哪府上的车驾?”能来此处的自也非贩夫走卒,王国宝已认出乃是中书令王恭府上的马车,心道还真是冤家路窄,招来观主一问,方知来的并非王恭,而是他的嫡长子王澹,每个月倒有十日在此开坛论道,研究谶纬之学。
任臻轻声道:“若有心,在家中亦可修道,巴巴地跑出城外做甚?”
王国宝一听有理,便故作常态地请观主了清真人拿来往来香客的记名卤簿,查看之下心中一动,立即命亲信属下私下探访,自己则坐在道观静室内喝茶等着。不出一个时辰,果然传来消息,王国宝听罢喜不自胜地一击掌,恶狠狠地道:“王恭也有今日!”却原来王澹在道观内论道,在座与会的诸人之中竟有一名女客——乃是淮陵内史虞珧之妻裴氏,此女惯服丹药,身穿黄衣,易钗而弁,打扮地就如天师道道士一样,混在众宝客之中,一时竟无人察觉,而那王澹脸面廉耻一发抛诸脑后,但凡来此,出入起居皆与其同。。。王国宝耐不住对任臻说起说起王恭父子的阴私,不由得意洋洋:“那王恭还自命清高,对我百般不屑,他儿子还不是借机妄为,胡天胡地?而虞珧这人白占了一个好出身,性子也忒软弱,就这样甘心做乌龟王八!亏得两家还是世交!这事儿要是说破了,看他王氏父子成不成建康的一大笑柄!”
任臻抿嘴一笑:“那王大人打算如何报仇?”
“自然是向我们大王禀报此等丑闻!”
任臻一摆手道:“此等风月之事,若无实据,纵是传扬出去也不过捕风捉影,何况这事还关乎着王、虞两个大户世家,殿下未必喜底下的人借此兴风作浪。”
王国宝一怔,随即想起司马元显当初在石头城里就曾经为此敲打过自己,暗示若只是争一时之气死咬王谢党人,自己不会时时都替他出头。当下不疑有他,忙问其法,任臻这才道:“宫中打醮将即,你既负责此处安全防卫等事,就以西录的名义下诏清场,命所有人提早走避——仓促之下,王澹只能与裴氏女共坐一车避回城中,届时你不拘什么借口,说在观中发现了可疑人等意欲潜逃,追上去挨个搜车,不信搜不出那乔装打扮的娇客□——众目睽睽之下,王氏父子不是更无地自容?”
王国宝抚掌称妙:“还是任兄脑子转地块,王恭这人道貌岸然故作清高,就让他儿子给他长长脸面,知道什么才是家门之耻!!”
因任臻出谋划策替他不声不响地出了一大口恶气,王国宝不自觉中已对他称兄道弟起来,二人此后来往密切,更显“亲睦”,此乃后话了。
而任臻则是在心里却暗自冷笑:只怕你终究还是棋差一招——他早已让兀烈暗中守在道观之外的必经之路上,待王澹车驾一出,便借故冲撞,人仰马翻一派混乱之际将二人藏进自己马车里送回王家,当面交予王恭。这一方面是赶在王国宝之前替二人遮掩再三,另一方面则是将这把柄攥进自己手中。最后便是由兀烈出面以探病赔偿之名送上巨款重礼——横竖是他们撞坏了马车,赔偿损失也是天经地义,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