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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陛乐转,招随之动,任臻旋身如电,对着枝桠上怒发正艳的一点红梅直刺而去——礼乐恢宏,忽然随着一个沉重的颤音,梅枝却啪地一声因用力过疾而猛地折断,任臻刹不住脚步地向前摔去,翻天覆地的动静中,枝头梅花蹭过他的脸颊,而后徐徐飘落。
任臻喘息着翻身坐在雪地上,看着掌心的一点落红,苦笑道:“真是个废人。左手竟然连三招都走不过。。。”
落难山林的时候他可以毫不介意地指使拓跋圭干这干那,且视为理所当然;然而一旦回到现实,见到二人如今有如云泥,他到底意难平——只要是男人,便一定有争强好胜的斗志与不服输的心理。尊荣、地位、身份,靠别人赏的都是虚的,更别提要依附于人,可他如今,形同残废,还拿什么再露峥嵘、建功立业?
不知枯坐了多久,身边传来拂雪之声,任臻回神转头,登时瞪大了双眼,舌头都转不灵了:“你,你你怎么忽然来了??宴会不是还没结束么?”
拓跋圭一身汉家天子的绛纱龙袍,露出一截笔挺的皂缘衣领,周身帝王气派。此刻却毫无形象地摘下白玉通天冠,大喇喇地在他身旁坐下,伸直了双腿,惬意地吐出一口气:“闷的很,又无趣,溜出来走走。”
其实是宫人一被任臻打发走就立即禀告了拓跋圭,人前还威风八面不动如山的皇帝陛下当即坐不住了,好不容易待仪式告一段落,他便抛下一干外臣内妇,脚底抹油地闪人了。
任臻无语地扫了他一眼——这么惫懒,倒真像他教出来的。在比自己小了十来岁的男人面前,任臻绝没有示弱诉苦的念头,当即以手撑地,准备起身:“那还是快回去吧,别在雪地里久坐,冻坏了这么办?”
拓跋圭偏着头看他,忽然握住了他的右手,指尖从敏感的断口轻轻拂过,而后将其整个包入掌心:“大哥,你是不是恨我?恨我连累你废了右手,连累你连剑都使不好了?”
任臻面色微僵,知道方才情景他都已看在眼里,不由有些窘迫地一挥手道:“莫多心。既是为了救你,必是我自愿的。冤有头债有主,要恨也恨那个亲手砍断我手的人啊——若是再见,必要手刃此人,报这奇耻大辱!”
拓跋圭浑身一颤,面上浮出一抹言不由衷的笑意:“这个自然。若来日再与燕国开战,我必为大哥寻得此人,把他剥皮拆骨——”
任臻左手一扬,突如其来地抹了他一嘴的白雪,挑眉勾起一抹坏笑:“得了啊,瞧你这欺男霸女的口气,铁定不是我教的。战场上我输给他是自己技不如人,将来就是报仇也要各凭本事,狐假虎威算什么大丈夫?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我任臻还需仰仗别人为我出头?!”
拓跋圭略带怔忪地望着他——为何已经一无所有,回忆俱丧,他还是这般百折不饶,耀眼夺目?
任臻俯身捡起方才折断了的那截梅枝,若有所思地道:“其实我方才坐着就一直在想,我从前擅使什么兵器?”
拓跋圭回过神来,毫不犹豫地答道:“枪。你的一套鸣凤枪法使出来如飞雪溅玉一般,好看极了。”
任臻一脸黑线:“武技一道最关键的是管用,要能上阵杀敌的,好看顶什么用?”
拓跋圭心道:当初你耍你们慕容家的祖传枪法时,可是最爱耍帅了,每每花里胡哨地使完还要设计一个无比花哨的收尾姿势,追问身边每一个见过的人到底帅不帅。
任臻自然不知道他的腹诽,费心琢磨道:长枪需要双手施展,如今自是不能再用了。“那还会使别的兵器么?剑?”
以前佩的是天子剑,更是注重招式的美观潇洒,苻坚看不过去也曾教过几招,任臻都睁一眼闭一眼地赖过去了。拓跋圭当然不会告诉他实情:“会。使得也很好。我的剑法都是你传授的。”
“当真?”任臻双眼一亮,却又很快熄灭了:他方才以枯枝为剑,三招之后就脱手摔倒。
他盯着半截梅枝又出了会儿神:“还有呢?短一点的兵器,比如匕首、短刀之类。”
拓跋圭下意识地摸了摸贴肉藏在腰间的龙鳞匕,一摇头道:“没有。”他不想让任臻有任何可能想起他们之间曾经有过的伤痛与不快。
任臻将那半截梅枝握在左手中又劈刺了几下,虎虎生风,倒是比长枝为剑之时多了几分气势:“我倒觉得用短一些的匕首应该挺顺手的——我的右手如今是废了的,左手吃力不够,灵巧不足,倒是用短一点轻一些的匕首薄刀更为适合。”他眼中光芒闪过,像是下定了决心:“对!既是要重头再学,那便使左手刀吧!你说如何?”
终于想通了这点,任臻又兴奋无比地缠着他问了许多相关的问题,又逼他尽快给他找个趁手的兵器与习武的师父,先前的不快与憋屈似一扫而空。
拓跋圭怎能说不,只得满口答应下来。两人坐在夜雪初晴、银装素裹的梅林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小半夜。
不知道什么时候,拓跋圭觉得肩上一沉,却是任臻说着说着便犯起了困,倚着他的胳膊打起了盹。拓跋圭垂下眼睑,还是头一回这样静静地端详着他平静的睡颜——如果可以,他自然希望任臻能永远藏于他的深宫内苑之中,什么武技什么兵器什么沙场什么征战,都不与他相关,他的眼中只要有他一人。
可任臻毕竟是任臻,是他溶入骨血地爱过敬过的男人——记忆毁了,灵魂依旧,嬉笑怒骂中百折不饶。
拓跋圭痴迷地盯着他坚毅的下巴与紧抿的薄唇,天人交战许久,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转开视线,撇过脸去——他竟然在怕。他怕破坏自己好不容易才编织起来的海市蜃楼,怕破坏两个人朦朦胧胧的相知相伴,他舍不得,他只能等。
他曾经无所畏惧,强取豪夺,然而死过翻生,他不敢再冒险。
拓跋圭打了个响指,梅林深处无声无息地出现几个扛着雕龙肩舆的侍卫来。他俯身抱起任臻,略有些吃力,步履却依旧稳健——呵,清瘦了许多,也还是一副高高大大的好身量。事到如今,也只有我才能这样抱着你,护着你了。
他与他,伤过、痛过,恨过,死过,是老天开眼,好不容易才给了他们一个清零重来的机会,他不敢重蹈覆辙,再越雷池半步。
只要他在他身边,平安喜乐、岁月静好——无论以何种方式,何种名义,他都愿意,他都忍耐——惟愿其长留不灭,永生相伴。
拓跋圭小心翼翼地将人放上软垫,一抬手,魏帝的御用肩舆便稳稳地朝寝宫走去,而魏帝自己,则站着陪行了迤逦一路。
勾连前朝后寝的一架廊桥上,崔氏父子居高临下,俱是遥遥地看见了这一幕。
崔宏拧着眉转向自己的嫡子:“伯渊,你究竟在做什么?皇上一时迷了心窍,你不加劝阻,反倒从旁打点,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瞒了个密不透风!”
崔浩知道自己这父亲虽然思想保守,但绝对也是聪明绝顶的一代鸿儒,旁人或可糊弄的过去,崔宏却岂有看不出拓跋圭的那点心思的?他年少斯文的脸孔上还是一派淡然:“父亲既知道皇上的性子,他下定决心的事,又岂容旁人置喙?”
崔宏压低声音怒道:“慕容氏毕竟是传鼎帝王之家,慕容冲也是堂堂西燕威帝,虏也好杀也罢,没有把人弄傻了留在身边充为禁脔的道理!远的不说,就说那慕容永岂会善罢甘休?他即位之后一直励兵秣马积极备战,只不过如今因为局势不稳而暂时隐忍不发,但只怕燕魏两国的血海深仇终究不得善了!”
崔浩袖着双手转过脸来:“那又如何?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落了地的凤凰能落得如此下场已是万幸了。何况皇上自得了此人,性情病况都大为好转,连逍遥丸都不大服用了——这还不是他的大用处?”他舔了舔唇,勾出一抹讥诮的笑意,“至于慕容永,他一个旁支出身的皇族子弟,倚靠着自己堂哥在西燕位极人臣手握重兵,而今更是求仁得仁龙登九五,若真费尽心机抢回一个太上皇来,你说这皇位是还不还人家啊?我敢说,这仇他不敢说不报,但是这按兵不动起码三年。”
三年之后,举国归心,他便算彻底坐稳了江山。慕容垂、慕容冲这些大燕嫡出的天潢贵胄前赴后继战死沙场都握不住的偌大一个燕国,或许终要归了这慕容上将军。
古往今来,什么君臣之义兄弟之情,都比不上江山玉座。
崔宏瞪着自己的儿子——此子自幼早慧,他中年得之本是视若珍宝,然而启蒙之后他便知道崔浩与自己的理念全然不同。他主张儒释道并存,治大国如烹小鲜,一直劝拓跋圭不要穷兵黩武,急于统一,甚至效仿当年的苻坚,将佛家学说捧上国教地位,并在平城郊外的武州山开凿佛门石窟,以弘扬道法,收服人心。而崔浩,崇尚乱世用重典,是不折不扣的法家门徒。“纵使慕容永当真险恶至此,慕容冲却绝不是好相与的,万一他将来不傻了,恢复记忆了,能善罢甘休?当年苻天王前事不远,你若不想成为第二个王猛功亏一篑,便当尽早劝阻!”
王猛一直是崔浩的偶像,闻言便小脸一凝,冷道:“不会有这么一天。”
当年王景略贵为宰辅,不是没有机会除掉慕容冲,却因为顾及苻坚挚爱而手下留情,仅仅将人逼走了事,方招致后来的大祸。一个帝王师最不须要的就是感情,他可以笃定拓跋圭不是苻坚,而他也不是王猛,自不会重蹈覆辙。
如今世上人人都好谈玄论道,崔家门下的方士道长也自不少,他是不大信这些佛学道法的,然而却不怀疑那些丹炉里炼化出的特殊功效,比如献给拓跋圭镇定情绪的“逍遥丸”,比如一些让人神思昏沉,难以再忆前缘的“灵丹妙药”。
若慕容冲的失忆乃是天赐良机,那他为国为公也一定会让这良机永远持续下去。
崔宏愣了一下,望着他长叹一声:“伯渊,你心思缜密,聪明绝顶,只是太过凉薄无情,恐非福寿之兆。”
“父亲,您教导过儿子,男儿丈夫生当功成名就,若碌碌无为纵是高寿过百又有何用?现在北魏朝廷,您与张兖便算是我们汉臣的最位高权重的,然而比起那些手握重兵的鲜卑贵族,长孙家族、叔孙普洛与贺兰氏又如何?治国为人都不会只有光明坦途,父亲做不到、不愿做的,我来。”崔浩拂去肩头落雪,漠然一笑,“说到底,您与我不过是走的道路不同罢了,到头来殊途同归,且看看是谁的道路更为通达罢。”
是年冬至,魏太祖拓跋圭大宴群臣,重赏百官,加封此次有大功的拓跋仪为卫王,连先前燕魏之战中战败的贺兰隽长孙肥奚斤等鲜卑武将亦未曾问罪反获嘉奖。在平城三夜的火树银花中,拓跋圭宣布改元——天兴。
光阴如梭,转眼冬去春来,夏日又至。
拓跋圭下朝回来,刚刚抬脚踏入房门,便觉得风声破空袭来,眼前白芒划过,他旋身闪过,出手如电,瞬间就叼住了那柄薄如蝉翼的刀刃,再不慌不忙地纳入自己掌中。
任臻再次偷袭未果,一声不吭地回去坐下,也不出口抱怨什么,但拓跋圭从他的眼中看出了浓浓的挫败感。
他也不说话,在任臻对面坐下,两个人就隔着一张几案大眼瞪小眼,末了还是任臻忍不住扑哧一笑,一摆手道:“罢了罢了。认输就是。”他恨铁不成钢地端详着自己的左手,嘀咕道:“你说这伤也早好全了的,武器也是特制的左手单刃刀,长一尺三寸,厚二分不到,怎么就是使不出它最大的威力?无论速度、技巧还是气力,都比不上你。”
拓跋圭想了想,一脸诚恳地安慰道:“要不我以后再被你偷袭,绝不再空手夺白刃。”
这算哪门子安慰,根本就是红果果的蔑视!任臻欲哭无泪,恨声道:“好!就等我就把你扎出十个二十个的透明窟窿来!”
拓跋圭噎了一下:“看在我还要卖力伺候的份上,大哥饶了我罢。”
任臻脸一皱,警戒的退后一步:“还、还要?”
拓跋圭摸出袖中药瓶晃了一晃,磨了磨牙:“大哥死都不怕,还怕上药?”
“你那个上药手法,分筋错骨一样,可比死受罪多了!”任臻嘟囔了一句。
拓跋圭起身迫近:“可都是为了你好。大哥不是也想恢复旧日身手么。”
说话间,动作不停,堪称利索地剥下了任臻的衫袍。
任臻认命地趴回去,过了一会儿又不甘心地扭头抛了个媚眼:“你可得温柔点~~啊~”
拓跋圭将药油倒了满手,摩拳擦掌:“没问题!”
下一瞬间,任臻爆发出一声杀猪的惨叫。
拓跋圭当然是下了死力气,他虽并不希望任臻恢复身手又囔着要上阵杀敌报断指之仇什么的,却很希望他能把身体养好,再如往日壮健——去年遭了那么一大罪,任臻几乎伤到体无完肤,完全没有后遗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