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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慕容冲 作者:楚云暮-第2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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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不肯退兵,还是图谋青州之地欲灭南燕,则北魏将兵分两路,一路由奚斤长驱直入南燕为援;另一路则为贺兰隽挂帅进攻中都洛阳,两军南北会师之日就是晋廷国土沦丧、全军覆没之时!

如今镇守洛阳的乃是刘裕长子刘义符,不过十二三岁,哪里见过甚大阵仗,统兵大将王镇恶面对魏军铁骑,心中也自没底,早给刘裕写了一封求助信陈明厉害:是北伐得地之功大,还是失守沦陷之罪大?都督已兵权在握,备极殊荣,大业可徐徐图之,若有万一,则前番功名一朝丧,难免授人以柄。

他是刘裕心腹,话说的直白极了:刘裕北伐本就为使自己在晋朝如日中天的名声再更上一层楼,为的是将来做准备,可若是陷入与南燕的持久战中不可自拔甚至最终败了,那先前的一切战功都会被有心人一笔抹煞,又可行操纵制裁之实。

他所说的“人”是谁,刘裕自然明白,心中也不得不有一番计较。

然而他在同时也收到了“那个人”借朝廷之名远从建康发来的旨意——加封为刘裕为宋公,赐黄钺白旄,上征北神威上将军尊号,领徐州刺史,来日凯旋班师,封赏更隆。

这哪里是封赏,分明是一道催兵符。然而刘裕不知怎的热血上头就想证明给谢玄看——只要是你想要的,无论何处江山我都能为你打下来——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他就再赌一次——拿他一世英名与十全武功来赌拓跋珪不会两路大军倾力援燕。于是下令加紧围城、毫不放松,并时时派兵扫荡周边郡县,打断主意要困死慕容超。

在慕容超一连十道求救疏后,屯兵于函谷关外的贺兰隽部终于开拔,却并非南下而是北上——他奉拓跋珪之旨进攻晋阳,平定拓跋仪之乱。

拓跋珪自然不是蓄意见死不救,只是事有轻重缓急、攮外必先安内——拓跋珪在经受一系列将领阵前倒戈、朝臣连夜奔逃的打击之后,疑心愈加沉重,京中武将竟谁也信不过,不敢派往晋阳平乱,眼看拓跋仪那群乱臣贼子气焰愈加嚣张,岂有不怄地吐血的道理?所以迫不得已之下,只得将一直驻扎在函谷关防备慕容永的贺兰隽所部调往晋阳——鲜卑八部之中唯有贺兰讷当时伏兵勤王,助拓跋珪平定平城之乱,也因此与拓跋仪彻底决裂,所以与拓跋仪结下深仇的贺兰隽是绝对不敢反水,投靠叛党的。

北魏西部边疆数万大军异动的消息很快便传遍天下。兀烈手执战报,马不停蹄脚不沾地地去寻慕容永,然而刚进未央宫便撞见了预备出巡的皇家车驾,浩浩荡荡、绵延不绝。

兀烈心中急切,便不顾通传礼数,直奔龙舆而去,未得近前便被虎贲卫士联手拦住——如今慕容永身边的虎贲营将士早已换血,他昔日的老部下也不剩几个了,自然没人会给一个过气将军留什么面子。兀烈左右挣脱不开,只得噗通一声跪地道:“陛下!边疆最新消息,贺兰隽率兵撤离函谷关——如今正是举兵攻魏的大好时机啊!”

内侍打起帘子,现出车驾中正襟危坐的慕容永——他身着玄端龙袍,头戴白玉通天冕冠,前端悬垂着的十二道珠旒微微晃动,掩去眸间一切流转的神色,举手投足间已是说不出的帝王气度、皇家威仪。李氏则一袭皇后礼服,庄而重之地侍坐在旁,见是兀烈便是一皱眉,叱问道:“待罪无职的外臣,何敢擅闯御前!?”

兀烈自失守函谷之后确实已被褫夺一切封号,贬斥居家,然一直没对破魏救主之事死心,更兼前些时日曾奉慕容永密旨前往胭脂山与柔然可汗、凉王苻坚结盟,自觉此事有望更是翘首以盼自己能再次披挂上阵杀进魏国,一雪前仇。可距今又是一年过去了,慕容永再无后续动静,连备战动作也一概皆无,整个西燕风平浪静,丝毫不似要打大战的样子,怎不叫他心焦?他也不管李氏喝斥,觑了空子,窜到车前道“陛下!末将愿领兵破关,杀进魏土,救出——”

慕容永忽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平静地道:“与魏再次开战,此时并非良机。”

兀烈急道:“又非良机?陛下!这话已经足足说了两年了,您难道不知道迟一天出兵便多一分危险!”

慕容永浓眉微拧,看向这个也已风霜染鬓的昔日宿将:“多年战乱,国库已空,民生凋敝,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方可使大燕长治久安,怎能轻易挑衅,使大燕再陷入纷争泥潭之中?”

兀烈瞪大了眼怔了一会儿,忽而怒从心头起:“陛下说的堂皇,却恐怕是享国已久,已经爱上了这高高在上的龙椅以至于忘了昔日的恩情与诺言!”

李氏登时心中暗气,好不容易这些时日过去,慕容永虽然还是对她冷冷淡淡,诸多防备,但对称帝为皇垂拱而治越来越上心了,似乎对救出慕容冲已是死了心,打算安安分分做他的大燕天子,她纵是受点委屈也还是皇后至尊,当今国母,又岂容个破落户光天化日之下再提起那段不堪的过往动摇君心!

她又暗中瞟了慕容永一眼,见他面上并无怒意,便大着胆子下令左右侍卫将大放厥词的兀烈五花大绑,麻核塞嘴,推搡下去处决。

兀烈大骂不止,挣扎不已,慕容永视若罔闻地端坐回去,卷帘放下,才听见里面淡淡地传出一句吩咐:“毕竟是忠烈旧臣,暂留他性命罢!”

这慕容永与李皇后出巡关中各地,名为体察民情实则视察军务,各地驻军守将皆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付,唯有司隶校尉慕容逸豆归心中并不如临大敌。他出自慕容氏的旁支,虽因出身选入骁骑军并投靠河阳王慕容钟帐下为将,但他从低做起,身先士卒地参加了西燕立国以来大小数十场战役,是凭借实打实的军功晋升上来的。慕容永原本一直扶持的慕容钟被先皇帝阵前处决之后,他在骁骑军中便一枝独秀异军独起,甚至可以倚仗手中的兵权与当年的李氏一起里应外合共谋废立——他深知慕容永是马上皇帝,性子未必有多宽容,能对他容忍至今甚至优待有加,还不是因为他手握重兵,又恃权挤走了慕容永的心腹大将刁云,亲自驻守着长安门户潼关?所以他一直对招兵买马、操练军队极其上心从不废驰,自然不惧帝后来查,甚至私语左右道:“皇上来此,有如客至,本将自然好生招待,何必慌神费力。”言下之意,已将潼关视若己物。

故而他听说慕容永一行人已经视察了灞上、新丰两处军营,并对驻军灞上,拱卫长安的刁云赞誉有加,赏赐颇丰,心中便有些不得劲儿,圣驾到时,他也是姗姗来迟地接驾,甫入军营就让皇帝观看了众将士的军演——他是存心要让自己麾下虎狼之师也争个彩头,叫皇帝刮目相看。

一个大将如此炫耀武力,已是有些不分尊卑上下,慕容永却似乎并不在意,反倒称赞其治军有方,栋梁之才,大为嘉奖。

当晚也留宿于军营之中。慕容逸豆归自觉面上有光,因在自家地盘上,也不顾及旁的,便设下豪宴,招聚亲信大肆庆贺。

直到酒过三巡,一名内侍方才在一片杯盘狼籍中寻到慕容逸豆归禀道:“娘娘有请将军。”

说起李氏,那可是慕容逸豆归昔日的盟友,若非她暗中通风报信,他也不会对京中宫里的情况了若指掌。所以内外联手推举新君继位之后,李氏得了中宫之位,从此母仪天下;而他则成了三军第一人,从此掌握骁骑军的指挥权。只是慕容逸豆归心中并不满足——当今皇帝论起血统也不过是旁系,论名正言顺的嫡子正出还只有从前的慕容冲可算,可现在人呢?沦为阶下俘虏生死不知,坐上龙椅笑到最后的可是曾经的上将军慕容永——这样的前车之鉴,叫慕容逸豆归如何不心动?只是李氏虽做了皇后却一直不得宠,连新纳的柔然公主都比她更得圣眷,虽有个太子却也只是名义上的母子关系,连抚育都是假手于人,叫他将来借她揽权的意图都成画饼,只得不断地建议慕容永扩充后宫,想法设法安插自己人入宫为妃,如此一来,他与李皇后的同盟关系便免不了直转而下、名存实亡了。

可话虽如此,他与皇后毕竟曾是休戚相关的盟友,彼此都不能彻底撕下脸皮,如今李氏宣召他恐有机宜相授,也不好不去,酒酣耳热之下他答应一声,便摇摇晃晃地离席而去。身边的幕僚随口问他要不要多带些亲兵跟着照应,慕容逸豆归信手一摇——皇后总不至于害他,何况这里还是他的主场地盘,何须多此一举,反而授人以柄。

慕容逸豆归到了帐前,灯火通明的大帐之内传出李氏熟悉的声音:“大将军请进。”

他抬手搓了搓脸好使自己清醒一些,便抬脚迈入,厚重的锦帐放下,隔绝了外界的茫茫夜色。

可他万没想到会看见负手而立的慕容永。

慕容永一身束腰翻领的盘龙胡服,转过身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似笑非笑道:“将军夤夜拜访梓童,必有军国大事商议了?”

慕容逸豆归心里一咯噔,情知不妙,当即转身欲跑,四下里暗处忽然窜出八个披坚执锐的亲兵卫士来将其团团围住,逸豆归再勇猛也是毫无准备,又兼醉意朦胧,双拳难敌众手之下很快被制伏在地。他万万没想到慕容永会在此时此地毫无预兆地对他痛下杀手,所以整个头被死死摁在地上尤不甘地反复道:“陛下,末将有功无罪!为何缚我?!”

慕容永白天还挂着的微笑荡然无存,阴沉眉目间凶光闪烁,他冷冷地道:“你擅权干政,私谋废立,早非人臣,还不是罪?还不说你夤夜来此谒见皇后,不臣之心更是昭然若揭!”他走近了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挣扎不止的他,压低了声音又道:“更何况朕要杀你,还需理由?”

逸豆归没料到慕容永心中恨苦当年之事,却一直隐而不发,连他都被蒙在鼓里,就为了今日出其不意地一击即中!当下惧狠至极地道:“皇上难道不怕潼关兵变?!”

慕容永冰冷地勾起唇角:“刁云已率灞上驻军星夜待命,监视潼关——再说,骁骑军乃朕亲创,如今米已成炊,三军之中有几个人会为了一个已死的罪臣不惜犯上作乱?”

话音铿锵而落,逸豆归已知必死,干脆豁出去了,扭头冲避至一旁的李赧儿吼道:“毒妇!你以为你设下圈套诱我入帐,助你这夫君除去我这眼中钉肉中刺,他就会对你另眼相看,重归于好?做梦!你我当初皆是同谋,如今又走得了哪一个?!今日吾躯归故土,他朝君体也相同——我在地下等着你!”

慕容逸豆归被迅速处决,诏告全军,大多数将领都还云里雾里地错愕震惊,待要回过神来一切都已成定局,自然发作不得了。而他临死前愤恨恶毒的咒骂却一直萦绕在李氏的脑海之中,久久不散。

慕容永快刀斩乱麻,连夜就清除了慕容逸豆归在军中的死忠亲信,回收兵权,其余将领自也不会也不敢再存观望之心,甚至暗中对抗皇帝旨意,于是上下咸服。待他忙到天明回帐,自然将李氏隐含忧惧后怕的脸色看在眼里,便出言宽慰道:“梓童助朕铲除权臣,功在社稷,不必多虑。”

李赧儿心中愁云难散,开口之时语气也自软和几分:“皇上曾说你我关系有如皮毛,臣妾谨记在心,故而冒天下之大不韪行此险着,为皇上分忧,为太子积德,并不敢有半点私心。纵使先前有什么错处,如今也请皇上恕了吧。”

慕容永眼中讥诮一闪而过:“放心,朕都明白。”

李赧儿心中微宽——她豁出去出此下策也不过是想挽回慕容永的心,她真当皇帝已被自己感动了,她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气朝他伸出手去,慕容永却转过身去,堪堪避开:“只要梓童安守本分,永居后宫,那大燕如今的皇后、将来的太后,就永远只你一人。”

李赧儿闻言,心登时凉了半截,只能怔怔地望向他孤绝的背影,再不能发一语。

殊不知慕容永不比旁人,乃是打小从马厩棚屋中苦过来的,恩怨情仇俱是点滴牢记从不敢忘,虽行事决绝,却因十多年前落难之恩,始终不肯对李氏痛下杀手,又何况是那个占据了他全部心神的男人?他与他生离三载,焉能不痛?但慕容永咬牙和血地忍了、捱了,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出则必胜——他已经无法再承受一次求而不得的失望了。

而如今,时机成熟,他亦不必再忍了——这一回,再没有人能掣肘于他!

四月暮春,中原汉人中的文儒墨客有过汜水节的习俗,时常踏歌而行,至河边折柳濯水,泼洒为乐。后来高门世家便时常在此日聚集三五志同道合者,曲水流觞、高谈阔论,留下了不少千古佳话。衣冠南渡之后亦不改传统,当年王右军便是在汜水节携友在江南的兰亭诗酒唱和,醉而性起,泼墨挥洒留下了一纸空前绝后的兰亭序。

晋安帝元兴三年,纵使北有战事,为了安定人心,久未露面的世家之首谢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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