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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提醒了任臻,他忙走到沙盘前,微一端详——仇班堡建于干涸废弃的仇班渠上,地处长安近郊,慕容永若退,肯定不会往西边的长安走,秦军又是早有准备,必是穷追不舍,如今定是顺着仇班渠残道退至——“白渠!”他一指沙盘上的一点,“我们必须出兵接应慕容永,能救多少救多少!”他扬手喝道:“点兵!今夜动身,前往白渠!”传令兵领命去了,他才跌坐于胡床之上,脑中还有些浑浑噩噩难以清醒,待姚嵩走到他面前,他才道:“你不要阻止我,我知道若论稳妥,最好避战不出,就算那一万人全军尽墨了,也不至于伤了根本。可我——可我做不到袖手旁观。”
姚嵩蹲下身,仰视他,轻声道:“我没有阻止你的意思,只是想说,若上了战场,至少带上我。”
当夜未时不到,慕容冲便留慕容恒守阿房,自己点一万骑兵,奔赴白渠,援救慕容永。
黑夜漫漫,无星无月,车马粼粼声没入永夜,在任臻听来,几与惊涛骇浪相等——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就敢率兵出征?可让他就此袖手旁观,安听天命,却也不能。
姚嵩纵马跟在赭白之后,在惨淡微光下,他忽而轻扯嘴角:慕容冲,我不信你真地就此换了灵魂——失忆罢了,只要重回战场,杀戮必能唤醒你的过去——一个疯子,总是比个傻子更有用一点。
白渠建于西汉,苻坚建元年间曾发民夫十万重修,更覆盖原有的郑国渠,勾连泾水向东注入渭水,灌溉良田万顷,乃是关中最大的水利工程。
赶了整夜路的燕军勒马原上,远远望去,白渠蜿蜒如蛇,横陈于广袤丘陵之间——任臻与姚嵩二人并肩勒马,万余轻骑在后齐齐列阵,竟是分毫不乱。
“看来慕容永还未退到此处。”姚嵩沉吟片刻,“皇上,我有一计可转败为胜——此处丘陵众多,且山林茂密,极适伏兵,若能引苻坚到此围而歼之,则大胜不难。”
“苻坚马上皇帝出身,怎会我指哪他跟哪?”
姚嵩摸了摸胯,下骏马的鬃毛,轻声慢语地:“只要您出面,他可不是指哪打哪?您这颗人头,在他心中,可是比自己的身家性命还要重要呢~”任臻张了张嘴——拿一国之君,三军统帅做鱼饵?!姚嵩转过头看他,眼中殊无半点柔色:“兵临城下,公子献头——皇上莫非还有更好的计策?”任臻吞了吞口水,现在的姚嵩凌厉迫人的很,他还真不敢不听他的。
姚嵩执鞭指向白渠引水口:“白渠引水口泥沙淤积,且春汛未到,几与平地无异,皇上率三千人马西行接应慕容永部后从此处渡河,应该能抢先秦军不少,臣自率五千精兵待秦军开始过河,便先以箭阵拦截,再击其半渡!”顿了顿,喊道:“高盖!”
“末将在!”
“率剩余两千骑兵,埋伏于侧翼,一旦我部与秦军短兵相接,即刻俯冲而下——如此施为,苻坚不败也难!”
“皇上,您率三千兵马前去引敌,切记不可恋战,接应到了慕容永即刻东撤,一定要抢在苻坚之前过河,否则此计难成!”
任臻擦了擦额角上的汗,姚嵩虽然长的像个娘么,可这份心思,却堪称无毒不丈夫。
慕容永沿途收拾余下的数千兵马,且战且退,虽不至丢盔弃甲,但数日奔波已是狼狈不堪,忽听断后部队派来斥候禀道“秦兵追至!”登时一惊,握着缨枪的手第一次有了一丝颤抖——苻坚是要铁了心斩草除根了!他翻身上马,长枪一挥:“兄弟们!逃也是死,不逃也是死——鲜卑男儿宁可战死!随我杀回去,手刃苻坚!”
众将士虽已是劳师疲惫地很了,但仍是鼓噪欢呼一片,慕容永见军心可用,略微安下心来,然则安心不过须臾,就见一箭之远处压来一阵黑压压的乌云,再一看,哪里是什么乌云,乃是黑骑黑甲的秦军前锋杀到了!
两军迅速地厮杀到了一处,慕容永咬牙当头冲入秦军阵中,一枪刺穿一名秦将的咽喉,但身后的几名护卫也几乎同时被四下横刺的刀枪给生生削下了头颅,双方人马贴身肉搏,血肉横飞。慕容永一支长缨舞地虎虎生风,锐不可当,在秦军中左突右刺,但心还是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秦军偷袭成功,兵力足足两万,源源不断地压上,燕军再勇,若无后援,总会被逐步蚕食吞没尸骨无存!想到援军,他似乎有了片刻的失神——那个人若在阿房听到败报,心里该是如何?失望,生气,还是……会有一点焦急?!危机时刻一点分心都会致命,慕容永只听耳边风声一过,一道刀锋就向他横劈而来,他慌忙驾枪就挡,谁知又暴露了胸前空挡,斜下里刺过一只长矛,瞅准了他前胸失防,眼看就要穿胸而过——忽然见身后飞过一物事,匡地正砸在矛身上,那茅失了准头,狠狠一偏,刺进了慕容永的胸甲,一时穿透不过,反折弯起来,慕容永瞅准了这片刻,回手调枪,看也不看地狠刺进来敌人背心,那人惨叫一声,长矛折断摔下马去!慕容永借这一招之力,纵马后跃,堪堪出了包围圈,手心里已是一片汗湿,与厚重的血垢凝结在一起,几乎拿不稳枪。他此时方看清刚才救他一命的暗器——一顶华丽非常的头盔!
他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拨转马头——身后,是一片醒目的镶金大纛,上书一个“冲”字,在风中猎猎招展!
他心中骤然一松复又骤然一紧,策马到了任臻面前,张着嘴喊了几声,却是不知这个当口要说什么了。任臻见他血污满面,不知悲喜 ,知他心情激动,忙道:“快杀出去!往白渠去!”
慕容永心中一动,似乎察觉出了什么,于是全身一凛,复又有了气力,任臻一拉马头,挥手喝道:“举纛!”
帅旗席天卷地地一展,其势如虹,燕军得了援军,又见慕容冲亲临,无不精神大振,千余亲兵将任臻护在中心,成刀削阵势楔入秦军部署,缠战中的秦军猝不及防,被这股生猛的生力军砍瓜切菜一般地扫开,直到一道精甲贵胄的秦军忽地纵马而出,挡住去路,玄黑滚金的一展大纛刷地跃出眼帘,刺目的“秦”字虎虎生风——慕容永一惊:这是苻坚的禁军了!连忙大喝一声:“保护皇上快撤!”
任臻一拉缰绳,赭白扬起前蹄,一掠数丈,生生将几名秦兵踩于蹄下——借此势,任臻居高临下俯视着这个北中国曾经的王者——似心有灵犀,苻坚在马上亦同时昂起头来,隔着戈矛盔甲血色残阳交织出的光幕,二人四目相接,如惊鸿照影,掠去了多少年华。
苻坚握紧了手中的天子剑,牙齿不自觉咬地咯吱作响——他至今忘不了当年灭燕之时在邺城王宫初见中山王慕容冲时那犹如天赐一般的怦然心动。为了他,他避人耳目地先纳其姐;为了他,他恩养荣宠慕容氏全族十年如一;为了他,他不听王猛之言甘愿成全他做平阳太守——到头来换他揭竿而起兵围长安!
“慕,容,冲!”他一声暴喝,在众人惊呼声中,他一夹马肚,马蹄凌空飞踏,直朝任臻扑去!
“苻,坚,老,贼!”任臻亦不示弱地破口大骂,随即调转马头撒开四蹄狂奔,披散而下的黑发在空中伶俐地甩出一道弧线——燕军上下包括慕容永都反应不及,呆呆地看着自己的皇帝毫不犹豫二话不说地不战而逃。任臻一面在马上颠簸一面在心中内牛满面:姚嵩出的馊主意啊!他觉着自己和跳进斗牛场主动挑衅公牛的白痴没两样啊有木有!和失恋加失业的老男人单挑的亲上辈子都是折翼的天屎啊有木有!!
慕容永回过神来,赶忙指挥亲兵急速跟上,堪堪护住夺命狂奔的任臻,拥着那面醒目的大纛一路东行。
苻坚双眼通红,视线所及,唯有一慕容冲,哪里肯就此放手,于是两万秦兵在天王苻坚的带领下,流星一般地尾随燕军而去,千骑万羽,马蹄纷沓,震地关中大地连连颤抖,直到先头部队已看见了涓流如线的泾水——白渠到了!
前禁将军李辫策马赶到苻坚身边,急道:“陛下,白渠远离长安,后军难至,万一燕军在此设伏,则我军必乱!”苻坚犹豫了一瞬,眼见着慕容冲的帅旗已经开始渡渠,那跋扈飞扬的冲字似炫晕了他的眼,他一咬牙:“已到此处,不得不追!擒了慕容冲,则大秦之危立解!”
姚嵩在高处望着苻坚率先头部队咬着慕容冲奔行过河,不由勾起唇角,轻一挥手,副将领命,小旗劲挥,只听山林间一阵沙沙声响,忽然成千上万只箭应声射出,疾风骤雨一般笼罩在正在渡河的秦军之上,下一瞬间,惨叫声起,漫天血雨,摔下马来的秦兵纷纷落落,堵住了泾水,方圆十里的河水已是一片赤红。
任臻回马看时,也是被震撼地呆住,半晌才道:“我,我操……这,这不是拍《英雄》吧?”
忽而杀声震天,以逸待劳的燕军骑兵在姚嵩一声令下,吼叫俯冲而下,将残余秦军冲击地七零八落,高盖所部人马亦从左翼杀出,截住溃散的秦兵去路。慕容永看的真切,重又翻身上蹬;对任臻道:“皇上在此稍歇,末将领兵自秦军右翼杀入,与高将军合围,立取苻氏人头!”
任臻还未及说话,慕容永便召集左右,重新切进战团了,他呆了一会儿,忽然一拍脑袋,策马就往原上冲,苦命的亲兵统领还没喘下一口气来观战,见皇帝又开始落跑了,只得呕出一口血,纷纷上马,护着任臻向前冲。
姚嵩在原上缓缓起身,俯视着脚下数万生灵缠斗厮杀,漠然地如同旁观一场末日的游戏。他畏寒似地在风中袖了手,偏过头,悄声对心腹道:“秘语父王,苻坚与慕容冲大战于白渠,则长安必定守备空虚,请他趁机率军奔袭长安,相机而入!”
得长安者,王天下——鹬蚌相争,从来都是渔翁得利,古人诚不欺我也。
心腹领命而去,姚嵩志得意满地堪堪转身,恰见任臻领着众人,朝他一路疾驰奔来!
第 7 章
第七章
姚嵩还未及掩饰好面上表情,任臻便已滚鞍下马,一把握住他的肩道:“你没事吧?”话音未落便自发自为地将他周身上下拍了一遍,见果然没受伤,才放下心来,吐出一口气来:“我还担心你也跟着杀过去了——你不同慕容永,这幅小身板儿,武技又不咋的,真上战场出了岔子可怎么办?!”见姚嵩表情还是怔怔的有些奇怪,他怕他生气,忙掩饰道:“我的意思不是说你弱,虽然我也没比你好到哪里去~哈哈……”
姚嵩忽然攥住他的手,一把扯下,第一次对他不是满面含笑,他转回身,不知是在对谁生气似地硬着语气道:“作壁上观,焉能有事。”
慕容永与高盖各领骁骑自两翼突入,将已被中军拦腰冲击而成溃散之势的秦军分割包围,在各个战团纵横突刺。如此变乱,叫惯于征战的李辩也暗呼不好——败便败了,若是天王被围,无法脱身,那大秦就真的完了!“末将护着陛下突围!”
苻坚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纷乱的战局,血肉横飞杀声震天。这就是他曾经治下的沃土千里的三辅大地,繁华富庶的天子帝都?他闭上眼,囫囵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与汗,开始冷静下来:“李辩,举纛,命全军向朕靠拢!”
“陛下!乱军之中大纛太过醒目,难保贼军不会拼死围来,届时想突围就更难了!”
“乱军混战,我军已是惶然,若朕之大纛不存,更是军心涣散难以收拾。我们后军未至,尚有八千骑兵还在途中,只要回头与他们会合,慕容冲的兵力有限,围不住我们。”苻坚睁开双眼,目光如炬,“而后,立即回师长安!”
“陛下?!难道不要收整兵马,就这么乱哄哄地赶回去——”
“我部倾巢而出,长安唯有太子苻宏与大将窦冲守城,难保有人不会趁火打劫。不是慕容冲,也会是——姚苌!”苻坚声色不动,实则心中后怕,若长安失手,大秦就当真要亡国了。
于是滚滚硝烟中秦军禁卫忽然举起一面玄黑描金的王旗大纛,本已行将溃散的秦兵如绝境逢生,不顾性命厮杀突围,重新聚拢到苻坚麾下,三五燕军竟拦截不住一个血气澎湃的秦兵。原本分隔开的战团重被撕开一个口子,而后如裂帛一般越扯越大,越来越多的秦兵突破包围,如蜂集蚁聚一般簇拥到苻坚周围,慕容永与高盖都远远看见了王旗,都想一马当先力斩秦王,但乱军纷纷,连人带马都无法前行,只能被奔涌的乱军夹带着随波逐流——战场上已经失控了!
在原上俯瞰战局的姚嵩与任臻都是一惊,苻坚大纛所在,分别有两列卫士燕翅列队,簇着苻坚不管不顾,摧枯拉朽一般地回撤,驾后是无数秦兵奔涌靠拢,势不可挡地从白渠向东席卷。姚嵩一见前面冲锋开路的是苻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