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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张新叶乐了,这小家伙最喜欢玩兵抓土匪的游戏,当然他永远都是那个土匪。
他缓缓放下茶叶,慢慢地转身猛然一把抱住孩子的腰,咯吱着,“咱们老九连的兵,不做投降……”
小麻团乐不可支,滑溜地身体不断的乱窜,笑得前俯后仰地,却见张新叶面色古怪,“爸爸?”
张新叶猛然惊醒,抱起了小麻团的身体,扛在肩膀上,“优待小俘虏!好了,爸爸做完收拾好就吃饭。”
张新叶打发了孩子在院子里玩,揉捏着大缸里的茶叶,麻团拿着小手枪坐在一边的小凳子上,大眼盯着父亲的脸,不知在想什么。
‘咱们老九连的兵,没孬种,没逃兵!你们若抱着混个两年就走的想法,我劝你们,现在就走!老九连不需要这样的兵,也没有那么多位置养闲人!’
骄傲而张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张新叶仿佛感觉到那时的阳光火辣辣地照在身上,连肌肤下的血脉都沸腾了起来。
他苦笑着,用力揉着叶子,一股股带着青草气的汁液从手指尖流出,一团上好的芽条顿时就废了。
‘咱老九连只要还有一个兵,老九连的旗帜就不会倒!’
张新叶将手里的芽条狠狠砸进大缸里,看着那一团深绿,深深呼出几口气,仍旧弯下腰搓揉着芽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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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下雨了,淅淅沥沥打在玻璃窗上,简陋的屋里,拉着电线的灯泡摇摇晃晃,随即室内一片晃动着昏暗的光影。
张新叶拉了拉被子,麻团睡得小脸红扑扑地,格外招人。他抱着麻团软软热乎乎的小身子,心里被涨得满满得,“幸好还有你,乖儿子!”
下雨了,张新叶最讨厌雨天。阴暗潮湿的季节,连带着今日没有烘好的叶子也会发霉,那都是钱呢!
雨不断地敲打着玻璃窗,夹杂着院里树叶被风吹起的声响。
他有些难以入睡,却不想惊动身边的麻团,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张新叶感觉到雨水似乎滴在了脸上。
他张开眼,自己好像站在不知名的小树林边。
四周的树木已经抽出了新芽,嫩绿的枝条在雨中轻轻地摇曳着。
丝线般的雨滴入布满小路的坑洼中,激起一阵阵的涟漪,一如张新叶此时的心情,一波波急躁与不信混合着,心里那团怒火没有因雨水而熄灭,越烧越旺起来。
雷声在厚重的夜幕下缓缓传来,一道闪电划破了眼前的浓黑,将站在不远处高大男子的脸照得格外阴沉冰冷。
张新叶感觉到身边连空气都充斥着寒意,触手可及的距离,却令他无法伸出手来,他们之间的间隔并非只有这么一米,那是天堑,无法跨越的鸿沟。
他拉了拉被雨水淋湿紧贴着皮肉上的制服,张开嘴,粗哑的声音仿佛不像是自己的声音般:“我当我的大头兵,你做你的干部、首长这不冲突吧!”
那人只是略一扬眉,薄薄地唇轻轻张合着。
雷声太大,张新叶没能听清对方的回答,但看着那张曾经朝夕相伴好几年的脸,似乎根本就不曾认识过这人。
雨水顺着那男人高挺的鼻梁缓缓滑落,那张薄薄的唇,前几天还黏在他的身体上,一寸寸的舔舐,尖利的小虎牙撕咬着,仿佛要将他吞入腹中一般。与他耳鬓厮磨搅和不清时那是个满眼柔情,恨不得用蜜罐子将他给泡在里面,如今却只剩下冰潭,凌厉地眼神如刀不得剜去他的皮肉,砸碎了他骨头与自傲,让他从世上消失。
张新叶一时也迷糊了起来,他从崇拜敬仰到喜欢爱慕的男人到底是不是这个人?他当时的脑袋到底是被那里的门给夹了,竟然稀里糊涂地喜欢上这样的一个人,一个同性。
男人似乎摸透了张新叶的心思,少有地大声嚷着:“复员是上面的决定。你做过什么,心里不清楚吗?”
“我做过什么?”张新叶气极反笑,他做过什么,不就是脑袋灌了迷糊汤,头脑发热竟然爬上了眼前这人的行军床!
男人没有吱声,只是拿着刀子般的眼看着张新叶,那神情似乎在说,你心里清楚。
“我知道,你要结婚了不是吗?全军都传遍了!我们老九连出去的连长,如今升职了,营长,要出国要去就任驻外维和部队的大官,当首长了!”
后面的话不需要说出来,都是男人谁都明白,他张新叶一个乡下来的小兵挡了路。
男人似乎在极度隐忍着,缓缓开口,“张新叶,你报考军校了是吗?”
“是,我是报考了军校,难道不行吗?”
“你上报的材料有假。”男人低下头,背过身,“你怎么当兵的你心里清楚。”
“我不是特招的吗?”
张新叶打小不喜欢念书,父亲在城里打工,妈妈又要忙着照顾家里的地,还有小他三岁的妹妹,实在没有那么多精力管他。
他又是个男孩子,山里的男孩打小就没金贵的,念不好书有力气一样可以混口饭吃,娶个老婆照样传宗接代。
所以张家父母也没太在意,男孩子么,有力气就行,放养着。
张新叶小时候也皮着呢,家里又没大人管,年迈的爷爷奶奶还有好几个孙子要带,又不和他们一起住,等到初中他想努力的时候才发觉基础太差,仗着那点小聪明怎么也混不到年级前几名。
他当年的文化成绩并不出众,只是山里的孩子体力特好,篮球打得很不错,作为特招生上的县重点高中,当时学校的篮球队他是主力,高二那年拿到了省里高中篮球比赛的亚军,他就是主力得分手。
正巧高三的时候,招兵的来到他们学校,说想招特长生,张新叶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报了名,回家跟父母说了,父母反倒挺开心的。
那时候参军还是有很吃香,国家是有安排工作的。山里很多人都是这样走出去,也不失是个好路子。隔壁家的一位不就是这样走出去了,考了军校一样出人头地。
张新叶就这么着浑浑噩噩地作为文体兵进了部队。
他并没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顶多就是进了部队三个月后,和大军区的女篮队打友谊赛,输了个稀里哗啦,首长当时就撂了脸色说,XX的,一群老爷们还打不赢娘们,都给我散了该干嘛干嘛去。
可这事不是他张新叶的错,也不是他们那群特招文体兵的错。
对方是大军区的女子篮球队,一个个虽然长得五大三粗,胳膊能有他大腿粗,但到底是个女性,如狼似虎地扑出来,你是踹啊,还是踹啊,还是躲啊!
篮球不就是那么种你抢我夺免不了身体接触的运动么?你一个老爷们好意思对女性下狠手,人家可以拦腰抱着你,拦着你,你能行么?输了真的不冤枉!
于是那支临时凑合起来的篮球队解散了,他被分到正规作战部队——有着光辉传统的老九连,遇上了他人生中的劫数。
“你的年龄有问题。”
闷雷滚滚而来,震得张新叶头脑发痛,年龄问题?
张新叶似乎懂了。这件事还真说不上嘴去,连带自己想要讨伐对方的士气都低了三分。
妹妹比他小三岁,妈妈没有精力照顾两个孩子,家里又没有男人,在他五岁的时候他被爸爸带到县里,爸爸那时候也忙,托人让他提前进了小学,到招兵的时候他还没有18岁,爸爸可是费了好一大通力气,塞了不少钱,送出去不少的特级明前茶才让他进了部队。
“虚报年龄,你参军的时候根本没有18岁,招兵的条例中的规定,你该清楚吧。”
张新叶低下头,这种时候翻出这么一条来,怎么都让人不舒服、无法信服。
“这事是我让人做的。”那人冷笑着,“张新叶,你要是不报考军校,安安分分呆上几年也好。”
“你怕我缠着你不放?”张新叶气得毛都炸了,握紧了拳,“你就这么毁我?”
作者有话要说: gai
☆、你很行
男人没有否认,干脆利落地态度令张新叶全身发寒。
“报考军校,你以为凭借和我的关系就可以走后门?张新叶,你跟着我就真的没有一点的想法?”
男人仍旧站在哪里,身影如一颗挺拔的树木,只是用言语一个字一个字的抽打着张新叶的心。
张新叶气急反笑,雨下的更急,生出烟雾般令人视线模糊起来,“你就这么觉得的?你就这么看我的?我想考军校是为了什么?我这么努力是……”
他到底年轻,才二十一岁的年纪,看上去不那么宽厚的肩膀扛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被恋人背叛也就算了,竟然还被反咬一口!
男人只是默默看着他,就像看一个死人般,目光毫无温度,“我怎么看你并不重要,你怎么打算的也不重要。我们之间不过是这样而已。”
这样而已?张新叶扬起脸,雨水击打在带着一丝热气的肌肤上,那股寒气越发明显起来,“只是这样而已!”
“啊。”男人没有否认,淡然的口气中似乎显示着漫不经心,“如果你想和我说这种话,时间到了。熄灯号已经吹了很久,夜里我还要去巡营。”
“这种话?是那种话?”张新叶止住了话头,瞪着对方,有些话他说不出口,他不是姑娘家被甩了会缠着对方要个连自己都不知道该要的结果,他还不想自虐。
合则来不合则分,男人洒脱,但男人也有自尊,他年纪小,连带着自尊心也只有这么一点点。
张新叶想考军校不光光是为了个前程,他想在那人的身边呆久一点,再久一点,甚至于哪怕多一秒钟都是好的。
世人不都说男人无法忘记初恋吗?他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他很多第一次的参与者,他没办法一声不吭的背着行李离开。
“是你不想听,但我不能不说清楚的话!”男人摘下了军帽,戴着白手套的手指提溜着帽檐,漫不经心地瞟了眼张新叶,“下个月我要结婚,出国。你留在部队里,我不放心。”
不放心?张新叶冷笑着,话已经说得太清楚了,他要是再听不懂就真是该去检查智商。对方不放心,害怕他留在这里将来整点什么事出来令人难看,或者怕他拿捏着把柄,提些要求,比如说考入军校升职什么的。
左右周围没人,现在又是半夜,张新叶考虑着自己是要冲上去剁了这位,就地埋了,还是分尸扔到驻地后面的湖里做肥料。
但这人有毒,心肠黑会不会污染湖水水质,毒害生物?
男人转过身,“早上跟车走。”
“这算什么?”张新叶抬起头,他没什么自哀自怨,跟了这个男人是他自己的选择,没人强迫,没人逼着他爬上对方的床,是自己的太年轻认人不清……总之就是犯贱怨不得别人。
作为一个人,人生中怎能不遇上一两个渣?况且这世界这么大,人口众多,男性聚集的军营中最不缺少的就是渣。
身为一个男性,他并不会因为被人甩了而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闹腾,他只是不明白,分手就分手了,这人难道非要掐断了他当兵考军校的远大的前程?毁了他的希望?
做事留三分日后好相见,凡事做绝了,就显得没有一丝人味。可眼前这架势对方是真的不想再看见他?
“难道你以为咱们之间算是爱情?天真。”男人冷笑着,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话会不会激怒了张新叶,低垂的睫毛微微抖动,似乎承载不了雨滴的重量般,眼角处湿漉漉地。
看着张新叶不可置信的眼,男人笑得越发冷,细长的眼里冷箭如雨微微泛红,“让你误会我还真的很抱歉。”
张新叶握紧了拳,分手他不怕,他年轻,他有觉悟喜欢上这么个人物就该做好思想准备,如果被甩怨不得别人,但爱情过于真实,那人吻得太逼真,他完全都当了真,如果对方不说这句话,他还可以在日后为自己找块蒙羞布搪塞下,‘身份神马的在这个年代还是很重要的,我只是喜欢上了个不能在一起的人罢了’。
结果是这般境地,不过如此而已。
张新叶顾不得许多扑上去,拳带着风,雨水砸在上面开出朵朵晶莹的花朵,对方闪身躲过,他顿时一个转体侧劈,却被那人稍稍一歪头再次躲了过去。
雨越下越大,连绵如丝,两人早已被淋得通透衣摆滴出水来,浑身是泥,仍旧缠斗在一起,没有谁会退让、摆什么花架子。
两人都是知根知底的人,招数也是军队里教的那些,一时场面也显得非常公平,并没有什么人能占到上风。
不多时,两人打红了眼,也顾不上什么招式套路,弓步冲拳、穿喉弹踢、击腰锁喉拳拳到肉,招招直击对方的要害处。
张新叶是真的发火了,打他有记性起,他就没有这么生气过。即便他是山里娃,他也是父母生养,捧在手里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