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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讨厌得要命,却还是帮我了,如果无视就好了。」没有回应。
「对不起。」他又说了一次,「可是,下回,我一定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把你抓下来玩的吧?因为那相当地有意思啊,绞尽脑汁地,与谁争斗,为了逃过监视什么的完成任务,那种会让人浑身颤抖的兴奋,喂、阿久津博士,你没有那种感觉吗?恐惧被麻痹,之后就是快感了啊,我会保护你的,所以还要再一起玩啊,当你不小心染上鲜血的时候,我会尽可能帮你擦干净的,这样就可以了吧?回答我吧、这样就可以了吧?」「暴力狂、变态,下地狱去吧。」诅咒般的台词,语调却显得薄弱。
「嗯、到时候,要拿电线把我从井底拉起来哟。」只有阿斯卡知道,那是「我原谅你」的同义词。
「你可以叫神前救你啊。」阿久津大概有点开玩笑的心情了,「他有蜘蛛丝。」显然大家都听过了那个佛祖拯救地狱鬼魂的故事,鬼魂在地狱对佛祖哀求着「好苦啊、好苦啊」,于是佛祖放了条蜘蛛丝下去,说鬼魂可以顺着丝线爬上来,鬼魂攀爬着,却突然发现其它的鬼魂也想要一起得救,担心蛛丝会因此断掉的鬼魂,斩断了下方的蛛丝,然而这时整条蛛丝却断了,所以最后谁也没得救。
「不行啊,如果是我的话,也会同样地割断下面的蜘蛛丝的啊,所以非你不可。」最后谁也没得救,谁都还在地狱里。
「你难道就不会割断电线吗?」阿久津问。
「不会。」阿斯卡认真地摇头,「那样你会痛吧?」阿久津愣了会儿,最后只吐出:「你哪里在乎。」阿斯卡嘿嘿笑了,没有正面回答,「所以金他缺的百分之二该怎么办?」「就塞其它东西进去。」阿久津随口回道。
「不要把人家的灵魂说得好像填充布偶中的空隙啊。」「塞了从你那里拿来的歌。」阿久津随口回道。
「啊?我的歌?我没有传过那种东西给你……等等,你骇进我的计算机?」「这里所有计算机的支配权都在我手上。」阿久津随口回道。
「喂、我的隐私权呢?」曾经说过要对上司毫无保留的下属哇啦哇啦地抗议,「所以你也发现我翻色情网页的浏览纪录了吗?真是太过分了!我跟你说啊,我并不是专挑胸部大的看喔,严格来说的话,我是臀部派的……」「……你还真够格下地狱的啊。」阿久津开始认真思考着,自己到底为什么非得跟这痞子交朋友不可的这个、有点哲学风味的问题。
阿斯卡在茶水间洗着任性上司所指定的樱桃。
先冲干净,拔掉梗,用小刀挑出籽。樱桃紫红的汁液染满手,跟血有点像。真糟啊,就连处理个水果,也会想到这种事。
「嗯、虽然酸了点,但是满好吃的。」含糊的声音从旁突然冒出,阿斯卡反射性地举起小刀护在胸前,并闪身到最远的角落去。等到看清楚来人之后,才没好气地放下心。
可恶,别吓人啊!
金发的中年男人正一粒一粒地将他好不容易才处理好的无籽樱桃放进嘴里,阿斯卡连忙整碗抢过。
「什么啊,小气鬼。」对方抱怨。
「要吃自己去买!」阿斯卡哼声,顺手将装樱桃的碗推到最远处。
「反正这趟你应该赚了不少,有什么关系呢?」城隍府的统治者,城隍王爷的高巽像小孩子般舔了舔手指,墨镜下的目光追着已经被挪到远处的樱桃碗跑。
「……你又知道了啊。」
「多少知道一点啦,反正也不是什么重大事件,所以就想尽量地息事宁人。」高巽用小指搔了搔额角,「基本上这边的立场已经岌岌可危了啊,要是不小心闹到十王厅那里去的话,还不知道会遭到什么样的指教呢,反正时间会解决一切的。」「当初金跟神前的魂核互换之后,决定就这样将错就错掩盖过去的人是大叔你吧,这样的官僚还真是干得挺称职的啊。」阿斯卡并不是责备,也没那种立场,纯粹只是在推测事实。
「因为没想到九十九神之一的土蜘蛛会跟着一个人类来到冥道啊,而且再怎么说,之前也完全没有这样的案例,土蜘蛛具有能够与人魂结合的能力,当然反之也有分离的能力,只是除了一色丸小姐之外,并没有哪只土蜘蛛这么做过而已。所以,在当事者自己找到解决的方法之前,也只能等待而已啰。」高巽摊手,脸上摆出无奈的模样。
「人一旦上了年纪,就会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是吗?」阿斯卡嘲弄地笑了,「如大叔刚才所说的,只是不想把事情闹到十王厅去而已啊,不然只要把一色丸跟神前抓起来,连着金一起送到拥有技术开发部门的初江厅,如此一来应该可以找出还原的方法才是。」高巽摸了摸下巴,「然后神前就会被送进地狱,一色丸也会受到应有的惩罚,这种故事怎么想都卖不掉啊。」「啊?」
「我啊,觉得那样就一点也不有趣了。」高巽浮起一个让阿斯卡从颈后麻到腰椎的诡异笑容,「难得我把『部件』都凑齐了说,如果不纠葛或是结合成漂亮的成品的话,那就太令人失望了不是吗?」「什么啊,什么啊,不要突然说出这种好像最后才登场的幕后魔王那样的台词啊,难道我得在这里打倒你不可吗?剧本中可没有安排这种事的吧?我不过是想赚点零用钱花用的基层公务员,可别叫我做这种跟性格不合的事喔。」阿斯卡挑起眉,抽动嘴角,觉得对方的笑话真是烂透了。
「……你才在说什么鬼话呢,小笨蛋,真想弹十下你的额头当作惩罚。」高巽无力地道,「我啊可是真心诚意地想要继续看事情的后续发展啊,难得有这么荒谬的杰作/笑话出现,你看你看,我明明在城隍府里面摆了那么多的人/事/物,但其实真正能激荡出火花的案例并不多啊,那是因为大家都谨守本分地不想互相干扰吗?错了错了,只是因为大家都像刺猬一样,连想取暖的时候都无法彼此靠近,仅仅只是害怕被刺伤而已。」「像是土蜘蛛啊、神前博行啊、金焕易啊,这样的组合多好,就像落入蚁地狱一样,四周流沙迅速塌陷,却还是奋力舞动双手挣扎,我想看的就是这样的东西啊。永无止境的轮回什么的啊,已经腻到想吐了,偶尔该来点不是这么正派的来换换口味,就跟你——为何在这里的理由相同。」高巽直指着阿斯卡的鼻尖。
「该到地狱的家伙。」高级官僚歪着头,「明明是该到地狱的家伙们,却又闪闪发光,像宝石一样。不、也许其实只是玻璃碎片也说不定,但对我来说,这样就有一窥究竟的价值。要被说找借口也好、推托责任也罢,但那又怎么样呢?在几千亿的魂魄中,能够被我聚集在这里的,仅仅微数,我可不想让谁来干扰我的兴趣的。」实在是,过于理直气壮的,强辩。
这令基层公务员哑口无言起来。
原来,除了雷德夫人以外,这里还有另一个「收藏家」。听起来像是很酷的自我中心主义者,但实际上不过只是无药可医的搜集癖患者罢了。
而阿斯卡的行动,替纠结的三人导向了令高巽欣喜的结局,宛如樱花绽放似地如梦似幻(儚い),不过对自己来说,反倒像是眼前摆了双小一号的鞋,有种怎么样也穿不下(履かない)的别扭。
好个冷笑话。(注:日文的「如梦似幻」与「穿不下」谐音。)「那么我呢?我又扮演着什么角色?我有按照你所期望的在走吗?」阿斯卡问。
自己等人不就像在棋盘上走动的人偶兵吗?而对方则总是用俯瞰的方式瞧着这里。
「我所期望的?」高巽冷冷地拍拍阿斯卡的脸,「你又了解了我什么?那是不需要的事啊,你的『犬性』再度发作了吗?我并不是你的主人啊,请自己决定该做什么事吧。啊、不过呢,太过火的话,我会阻止你的。」「什么啊,真过分,意思是该出手的时候会出手吗?未免太随便了吧,这么一来的话,这边不就得随时提心吊胆地担心会有谁突然冒出来阻挠吗?」阿斯卡大肆抱怨着,其实并不是真的生气。
当然不会,自从上回七海的事件开始,他就知道了,自己的一举一动都遭到监视,只是,为什么高巽会对他/他们这些人,纵容。真的只是单纯地把他们这些缺陷品集合起来,然后像弄臣那样地,在国王面前力求表现吗?
「嗯,就是这样,所以在我不在的时候,要注意自我管理哟。」高巽伸出大掌,用力在阿斯卡头上揉了两三下,「吃完饭要注意刷牙漱口,洗完头发要记得吹,还有出门前要确定袜子的颜色是不是一样的。」「你是我妈啊?」阿斯卡用力拨开高巽的手。
无论怎么想,这只温暖大手的主人,都不像是会嘿嘿奸笑着躲在漆黑房里,使用监视器或窃听器,企图利用掌控他人来满足自己邪念的家伙。
「我是你的监护人。」高巽这么说了,「矫正你的不良行为是我的责任。」「啊?」阿斯卡一脸错愕。
「不要老是欺负阿久津,你难道不觉得总有一天会受报应的吗?」高巽的模样看来挺苦口婆心的,但这么做只会让阿斯卡觉得毛骨悚然而已。或者是说,他做了这么多这样的事(用力揍了金的本体好几下)或是那样的事(因为迁怒而跑去找雷德夫人的碴),结果对方要说的却只有「不要欺负阿久津」?
「我、我我我对他很好喔,你看我正在帮他去樱桃籽呢,这种事就连一般的情侣还是家族人什么的都不会做的吧?」阿斯卡连忙端来了那碗「证据」,结果又是被高巽摸了几颗走。喂、该不会其实目的是这个吧?
「所以说,这是心虚的表现吧。」高巽一语道破。
「没、没有。」
「就算是看到就想踩垂在地上的电线故意害他跌倒,这种事情也要适可而止。」「我有忍耐喔!」
「……你果然想做啊。」
「够了,真是多管闲事的翘班大叔,这是我跟那家伙的问题,平时根本都不露脸的人没资格插嘴啦。」阿斯卡说。
「我不是说过,『有问题可以来找我商量』吗?」高巽理直气壮地环起胸。
「……大叔你走开啦。」阿斯卡低下头。虽然没有被责备,但心情却被搞得歪七八扭的,就像被用暴力扯开的回形针,想真的拉直也不是、想拗回去也不是,最后才闷闷吐出句:「我已经在反省了啊。」「唉哟、真是个笨儿子啊。」
高巽摇了摇头,仰天长叹,伸长手又抓了把樱桃,然后在阿斯卡的哇哇叫声中,离开了茶水间。
阿斯卡捧着樱桃碗,自己塞了一颗进嘴。
「哇、好酸。」
并不是,鲜血的味道。想着,他继续处理剩下的几颗。想着,阿久津会怎么评价呢?对方喜欢的是有浓浓化学甜味的糖渍樱桃,晶莹剔透闪着粉红光泽,彷佛做作的宝石。
只有温柔的浓甜。
也许对阿久津就该那样,但他做不到。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居然能够将伤害欲压抑到这种程度,这还真是可怕,这还真是……进步?
又放了一颗进嘴里,尖锐的酸味弥漫口腔,接下来,好像有点甜,淡淡地、彷佛在用酸味强迫味蕾习惯后,又稍微释放了一些令人安心的要素。
「为什么自己吃了起来啊。」松软的抗议声。
阿斯卡回头,看见直属上司面无表情地……不、好像有点紧绷着脸吧,就因为,自己吃了樱桃?
「有点酸喔。」阿斯卡只能这样说。
「弄太久了。」阿久津抱怨。走到流理台旁,他捡起一粒樱桃往嘴里放,咬了几下,小小地吐出了截舌。
「看吧,我不是说了。」阿斯卡失笑。这时他才注意到对方手里拿着马克杯,啊、今天忘了泡!咦?等等……为什么是「两个」马克杯?
阿久津没有回答,自顾自地打开橱柜,拿下速溶咖啡粉罐,泡起两人份的咖啡。咖啡粉洒在杯底的声音、热水咕噜咕噜的冲泡声、金属汤匙当当敲着杯壁作响声。不一会儿,空气中弥漫着令人舒服的烘焙香。
就算是速溶咖啡,也能做到这种程度呢。
阿斯卡洗好手,收起小刀,察觉到阿久津正在等自己,擦干了手,对方往自己眼前递来了咖啡。
「真是意外啊。」阿斯卡接过,放在唇边喝了口,大部分的苦味急涌而上,但其中又混合了恰到好处的丝丝甜味。
「咖啡什么的,我会泡啊。」阿久津捧着杯子,站在原地,看来没有要离去的模样。
「不是那种意思。」阿斯卡说。
阿久津微微歪着头,望着他的部下。
「是『为了谁』泡的话,那可是非常了不起的事啊,简直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