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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我想着周玉的命案,便跟他聊了下,然而他已经忆不起自己的详细死因了。
亡灵就是这样,因为没有人类的实体,所以无法保持长久的记忆,最后只留下坚定的执念其它再也想不起。
他生前为人不善,死后却难能为亲人坚持,今后成为白纸一张游离于世间,无法轮回亦不能享受供奉,也算得上善恶有报了。
送母亲和善水离开仙渡后,我再次来到周家。
虽然没有定案,我身上却仿佛已经贴上了凶手的标签,一路承受了不少恶毒冷眼。
从管家到打杂的,每个人都神情慌张如临大敌。婶婶咬牙切齿,恨不能直接啐在我的脸上。叔叔直接选择无视,好像多看一眼都显多余。大伯绷着脸眉头紧皱,气势凝重好像一言不和就要打人。
跟着祖父进书房后,总算隔绝了那些苦大仇深的视线。我有些拿捏不准他的意思,便沉默着等对方主动开口。
祖父装了点烟草,点上后抽了一口才幽幽道:“你觉得现在周家怎么样?”
“怎么样都跟我没关系,作为外人不好评价。”
“外人?”他盯着我冷笑了下,“真以为说两句硬话就能跟这里撇清关系了?可笑!你母亲快六十岁了吧?”
我立刻警惕,“你想做什么?”
“你以为把她送出仙渡,就没有人再追究当年的事了?”
“这里医疗条件不好,我只是想给她换个地方安度晚年,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明白我在说什么?那你当年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在仙渡消失?”他桀桀的笑起来,脸上松垮的皮跟着有节奏颤动,眼神诡诈就像只阴险的猫头鹰。
提起当年我便有种想要撕破他身体的冲动,然而念瘃母亲却勉强克制下来,“周敬山,你想要我做什么就直接说,不必绕这么多弯子。”
他猛然抓住我的手,用力好像要将它折断,“我要你入住周家……”
“这不可能!”
“我还没说完,你不仅要入住周家,还要继承周家的财产!”
“你疯了?”我震惊的看着他,“你有两个儿子,还有一个孙子,居然把家业拱手让给他人?”
然而他的表情并不像说笑,反而认真到令我错愕。
尴尬气氛僵持了约有半分种,他再度开口说出一个石破天惊的大秘密,“周逸群……并不是我的亲生儿子。”
这太令人难以置信了!如果大伯不是他的儿子,那便同时意味着周成远也跟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这怎么可能?!
我按下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你还有周节亮。”
“你叔叔太过忠厚老实,容易被女人牵着鼻子走,而且……他无法再生育延续香火了。”
听到这里,我真想放声大笑,周敬山啊周敬山,枉你张狂一世,年老后却落得这样结局!
结果我就真的笑出来了,“那你也不应该打我主意,周家虽然有不少钱,我却未放在眼里。至于繁衍后代,说实话我到现在还没有结婚的打算,以后也未必会有,你真的找错人了。”
他说:“你我都没有别的选择。”
“你错了,”我坐下来正色道:“如果你想用母亲威胁我,恐怕计划会落空,如今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你觉得再说出来还会有人相信?就算相信又当如何?离开了仙渡后再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
祖父将烟袋锅重重磕在桌角,慢吞吞道:“你不恨她么?”
我如实道:“过去恨。”
“现在呢?”
“现在我恨导致这场悲剧的真正凶手。”
“你能轻而易举原谅她,为什么不能原谅我?”
“你愧对的是父亲而不是我,没有人能代死者进行原谅和赦免罪恶。”
祖父冷哼,“你很没礼貌,甚至对我直呼其名,你父亲在的时候绝对不会这样跟我说话。”
我说:“所以我才不是他。”
“我本来就不指望你原谅我,这对我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但是周家家业,绝不能落到外人手中,别以为把陶风凝送到外地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她什么时候离开仙渡得由我说了算。”
我蓦然僵住,怒火不由上升,“你让人跟踪她?!”
“是请她回来住在周家。”
“周敬山!你……”
“叫我祖父!”
被拿捏住软肋,在短暂对视后我不得已败下阵来,“祖父。”
他颤微微的站起身,一脸得意,“逸群和成远还不知道真相,你别在他们面前瞎嚷嚷,还有跟你叔叔婶婶搞好关系,他们以后只能指望你了。”
“等等,”我心有不甘的叫住他,“他们都认为周玉的死跟我有关,为什么你不这么认为?还是说……命案其实跟你有关?”
俗话说虎毒不食子,可看看他当年是如何对待的父亲,便不难想象也会同样对待孙女。可目的是什么,单纯为了让叔叔婶婶对财产死心吗?
祖父没有回答我的疑问,而是冷冷道:“只要不跑出去乱嚼舌根,你怎么想都行。”
不一会儿,有人带我去西院,母亲和善水已经在那里等着我了。
“对不起暮生,”母亲十分愧疚道:“我们还没走出仙渡,就碰到你祖父的人,我实在放心不下,就又回来了……”
我长舒一口气,“没关系,回来也好,有什么事可以一起面对。”
周家很大,祖父住在最大的北院,伯父和叔叔分居东南,西院最为荒凉。
因为是跟父亲当年住过的地方,所以母亲很喜欢。
吃的用的都有人主动送过来,我们这样过起了被囚禁的幽静生活。
然而到了半夜,我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这儿哪里幽静,简直喧闹得像是繁华鬼市!
作者有话要说:
☆、没落预兆
近来照顾母亲一直没能好好休息,本打算借此睡个安稳踏实的觉,半夜却被园子里的人声鼎沸吵醒。
外面好像一时间来了许多人,嘤嘤嗡嗡的絮叨个不停。乍听之后好像与人类无异,可仔细分辨便能听出些许不同,这些声音全都语调平平不带丝毫感情,语序颠三倒四没有任何实际内容。
如果我预料不差,这些应该都是已故亡灵。这实在有点奇怪,周家宅地是出了名的风水宝地,按理来说应该不会沾染邪气。
左右都是睡不着,我索性起来推开窗户,冬夜阴凉的潮气扑面而来,半轮新月披着白雾毛葺葺的挂在树梢,大片羽毛状的云彩浮在天上,一层层看得人很不舒服。
借着朦胧的月光,我看到白天整齐干净的院落此时竟然化成一片高短不一的墓地坟包,密密麻麻延伸至大门口,连墙边和花园中间都没放过。
每个凸起的坟顶上,都分别坐着死状离奇的亡灵,他们盘着脚,或面容痴呆的喃喃自语,或不带任何的胡乱交谈着。
无数断肢残骸散乱其间,几束蓝火焰像没有脚的幽灵快速飞行着,由一端窜至另一端,然后迅速消失不见。
密集的蓝眼睛躲藏在黑暗里诡异的焦灼着,阴森森、冷冰冰让人不寒而栗。
我从未见过如此古怪赅人的场景,饶是自认镇定脊背上也起了一层冷汗。
其中几双眼睛好像注意到了我,却依旧保持静止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我们对视着,彼此都没有打招呼的意思。
他们似乎并不带敌意,所以在观察几分钟后将视线转到别处,我悄然将窗户关上,伴着那些冷冰冰的吵杂声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清晨起床精神很不好,饭桌上正在犹豫要不要把此时告诉母亲,她却主动询问道:“暮生晚上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我便将昨晚见闻说了出来,母亲仿佛都已在意料之中,只是惋惜似的发出一声长叹。
周家这片老宅向来被视为风水宝地,记忆中从不曾有过类似怪状。
我忍不住问:“周家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母亲摸了摸善水的头,轻声道:“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你很快就会知道。”
或许是碍于祖父的警告,除了必要的日常用品送来之外,白天并没有什么人前来打扰我们。
母亲经此一病,虽未留下什么严重后遗症,走路却开始变得蹒跚缓慢,出院前医生再三叮嘱不可让她有太大情绪波动。
每日饭后,我都会扶着她在院子里四处走动,虽然知道人上了年纪复原的可能极小,却依旧抱着些许期待。
自从进入周家后,善水就变得格外沉默,经常缩在角落或者对着天空发呆,连对平常喜欢的花草植物也不多看一眼。
我记得母亲说过祖父不喜欢善水的话,便隐隐有些担心,“善水他最近好像有些不开心。”
母亲道:“这孩子虽然平常话少,但是心里跟明镜似的。你祖父不喜欢他,他便尽量减少存在感,连这里的草木都控制着不动,困在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真是为难他了。”
我对此有些愧疚,为了照顾母亲和出于未来的考虑,我已经答应过祖父,在他生前绝不离开仙渡。
祖父如今已年过八十,每见一次都有苍老愈深的迹象,现再加上设法召我回来继承财产,想必已经时日无多。
母亲或许也是想到了这点,所以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良久后才忧郁道:“也不知道小玉的事警察调查的怎么样了。”
经她一提,我才想起被搁置的两桩命案,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我连基本睡眠都无法保障,更没有心情理会这些。
只希望真相能够尽早水落石出,令生者宽慰,还死者公道。
夜里吵闹还在继续,而且有愈发严重的趋势。
院子里的坟墓变得愈发拥挤,好几次我都担心它们会穿破墙壁和地板长到房间里来。
知道我的忧虑后,母亲拿了红线替绑在窗户和门闩上,叫我不用担心。
尽管如此,我也依旧常常被吵到失眠,头痛欲裂时恨不能长翅膀飞出这面目可憎的地方。
三天后,周成远独自一人来了西院,母亲说有些倦刚刚回房,我跟善水两个人正坐着下围棋。
我同他打了声招呼,继续跟善水对局。
母亲说的不错,这孩子头脑一点也不笨,围棋这种极耗脑力的娱乐项目,被他轻轻松松就能熟练掌握。
周成远站在旁边看着,最后饶有兴趣的跟我一起应战,竟还落得险胜的结局。
善水将棋子收起来抱着离开,周成远望着他的背影道:“才新手就这么厉害,你这儿子前途真是不可限量。”
这种恭维很受用,让我有种难以言说的快慰,总算有些明白母亲总喜欢领着我在人前炫耀的骄傲心态。
不过想到他来的目的,我便很快冷静下来,“今天这么闲到这里逛?”
他淡淡道:“前些天一直在外地出差,昨晚才知道你回来住在西院,今天就抽空过来看看。离开这么久,还能不能住得习惯?”
“还好。”
天气不错,他穿的很休闲,盘着脚在善水方才的位置上坐下来,若有所思的盯着我看。
他问:“为什么回周家?”
我说:“抱歉,此行非我所愿。”
周成远笑笑,嘴角微挑带着点蛮不在乎的雅痞味道,“其实在寿宴那天,我见他看你的眼神,就猜到了会有今天。”
我也笑,“既然预料这么准,不如帮我看看明天会怎样?”
“你不会继承周家财产的,是么?”
“我不知道。”
我并没有搪塞,而是说真的,如果祖父继续拿母亲作威胁,我或许会认真考虑。
周成远顿了顿,道:“我劝你不要接受。”
他语气平静的就像说今天阳光真不错,但我却从中嗅到了危险的味道,电光石火间脑海中竟然想起了周玉。
我问:“你是不是也这样跟周玉讲过?”
他脸上并未泄露任何异样,而是狡诈回道:“你猜。”
我猜不出,最近总觉得脑容量太少,突然就失去了跟他互相试探的兴趣。
将血缘搁置在一边,这些年他跟大伯都待祖父不错,除辛苦打量家业外还要将他私生活照顾得面面俱到,无论是真心还是伪装,几十年来都算令人敬佩。
在周成远猜疑的视线中,我诚恳道:“如果可能,我希望你们把周家的事情尽快处理完毕。结果怎么样都好,只要还我跟母亲自由。”
他目光愣怔了下,不过很快恢复正常,薄唇轻松吐出四个字,“如你所愿。”
元宵节那天,祖父派人将我叫到床前。
他现在已经不能用老字形容了,脸色难看就像刚从地狱游历一番归来。
年轻美艳的少妇依旧妆容完美的站在旁边,不时拿着手帕擦拭眼泪。
祖父咳嗽几声后问:“知不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叫你过来?”
我垂眸道:“不清楚。”
“我已经活不长了,”他颤抖的声音夹带着满满的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