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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生谣-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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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仟愈苦笑道:“你既然这么说,那就一定是猜到了。”
  唐今儒愕然道:“你动摇了!”
  “我现在就往孟家去,”孟仟愈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不过,你不要告诉他。”
  唐今儒立刻站了起来:“你若是动摇了,现在绝不能去。”
  ——确实有些动摇,但选择仍旧没有变。孟仟愈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明白了好友的苦心,微微笑道:
  “今儒你听好,我此生绝不负他,苍天为证。”
  ****
  赶到孟家的时候,忽然觉得那扇大门比以前旧了许多。
  当年他进这家门,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这扇门,当时只觉得无限宏伟,现在想想,实在是天真得有趣。
  守卫见他只身回来,眼神里忽然有了些希望,忙道:“少爷!”
  孟仟愈踱到那人身边,问:“我爹在么?”
  守卫迟疑了一下,道:“在,老爷在会客堂。”
  “有客人?”孟仟愈皱了皱眉,“那我去等着。”
  他说罢便进了门,两名守卫看着他走过,欲言又止,孟仟愈看着奇怪,不过此时无心多问,等到他接近了会客堂,终于明白了那两名守卫的意思。
  远远地看见几人从孟家地会客堂中出来,不用说便是上门的客人,为首的是名玄衣白须的长者,身后跟着一队仆从,大概五六人,皆是头束银冠,玄衣长袍。
  孟仟愈站在路边没有动弹,注视着几人擦身而过,那老者忽然停下脚步,转向他道:“若老朽没有没有认错,你便是孟家的大公子罢。”
  他的目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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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浑浊的眼珠毫无焦点,声音沙哑而又轻飘,左右皆有人搀扶,竟是一个盲人。
  孟仟愈听不惯这种虚无的声音,垂眼道:“学生孟仟愈,见过司巫荀大人。”
  宫廷司巫监,那是为御间卜卦凶吉,通灵天地的专有部门,御史家中冒出了妖怪的传言,引来首席的司巫大人,也在情理之中。
  那老人却是冷哼一声,道:“想你年纪不大,怎得惹上此种祸事?”
  孟仟愈心间一怒,忍气反问道:“学生驽钝,只是不知司巫大人来此,是否有所发现?”
  此言一出,老人不禁哑然,他来孟家便是要探查妖怪之事,可在孟家巡视一圈下来,确实没有发现任何妖气的踪迹。
  可老人铁定不愿让这么个年轻人占了上风,于是道:“听令尊言,你最近并不居于此间,我有能有何发现?”
  孟仟愈冷笑道:“那大人是否从我身上寻得什么不妥?”
  那老人愣了一愣,身后的一队人也都是脸色微变,从孟仟愈的身上也感觉不到任何妖气,反而有种若有若无的脱尘仙姿。
  可是,若让他们承认此事,那是万不甘心的。老人愤然一甩长袖,怒斥道:“年纪轻轻,莫要锋芒太露!”
  说罢,那群人便再不跟他多说一句,径自去了。
  孟仟愈苦笑一声,心想这下好了,又得罪了一家。
  孟御史早就在堂中远远地看着,孟仟愈跟那一行巫官对峙完毕,大步走进堂中,直接便跪了下来。
  孟御史没想到他竟如此识礼,神情不禁一动,却仍是面作冷言道:“你这么快就想清楚了?”
  孟仟愈道:“孩儿此番前来,只是要问父亲,从小到大,孟家为了孩儿,到底得罪了多少官宦,多少豪门。”
  孟御史脸色一变,却道:“何出此言?”
  孟仟愈抬起头来,朝父亲笑道:“父亲莫要瞒我,今儒方才都已经告诉我了,我也正是因此而来。”
  孟御史愕然半晌,重又沉下脸来,道:“我记得曾告诫过你,做事只管做好分内职务,一切琐事都与你无关!”
  孟仟愈笑道:“父亲也曾训导过忠孝仁义,孩儿同样记得清楚,所以此事孩儿不可能置若罔闻。”
  孟御史发现拗不过他,反而忍不住愈发厉声道:“你是孟家人,孟家如此做,难道你还有什么意见么?”
  孟仟愈摇头微笑道:“仟愈是养子,并非父亲亲生骨肉,养子惹出的祸端,竟都让全家受难,孩儿以为不值得。”
  孟御史脸色铁青,怒道:“你若怀此想法,自轻自贱,真白费了我二十年的苦心!”
  “可孩儿真以为不值得,若是换了自己,绝不愿因为一个养子坏了全家的名望和人脉,父亲为官多年,这一点定是比孩儿明白得多,”孟仟愈顿了顿,苦笑道:
  “此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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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来,便是想问父亲,孩儿到底何德何能,值得父亲做到如此?”
  他一番话说得真诚真切,语气中却无一丝示弱的意味,更是全然没有自轻自贱的语气,孟御史望着眼前跪着的儿子,沉默了好长一阵,终于长叹道:
  “——你可还记得,我当初是为何要收养你的?”
  “清明时节,孩儿流落京城街头,生母奄奄一息,恰逢父亲受封御史,庆贺的仪仗路过,在路边见到了孩儿。”
  ——自然是记得的,那一天的事情,全部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孟御史点头道:“我那日看到你们母子,先看到的并不是你,而是你的生母。”
  孟仟愈垂眼道:“生母病重垂死,模样憔悴骇人,形如枯鬼,路人皆不敢近。”
  孟御史又叹了口气,缓缓道:“我那日见到这名女子,她病得几无人相,却仍旧拖着孩子在街上乞讨,虽当时还未为人父,看着却是于心不忍,便叫了你们过来,可没想到她走上前来,没有像别的乞丐那样开口行乞,第一句话竟是求我收养她的孩子。”
  孟仟愈咬了咬牙,低头不语。
  提及往事,孟御史的神色却变得温和了起来,他继续道:“我当时新任御史,喜事临门,身边侍从看到一名乞丐竟敢求着要我收养他的儿子,都是一阵嗤笑,笑她妄攀高枝,不知好歹,我却笑不出来,我那时才明白过来,她并不是乞丐。”
  ——她并不是在乞讨,只是知道时日无多,恐死后孩子无人照看,拖着那副病体在街边苦苦徘徊,只是为了将儿子托付给什么人。
  可走了那么久,路上竟没有一个人敢接近他们,终于遇到了愿意与自己说话的人,她早已不再顾及许多,哪怕是那么悬殊的地位,那么渺茫的希望,甚至还有可能落得一个无礼越矩的罪名,可无论如何,她也一定要试一试。
  孟仟愈忽然发现,自己真的不知道很多事,很多很多事,关于身边的每一个人。
  ——关于涂昔数百个春秋的守候,关于从小到大亲朋的善意的欺瞒,关于那个已经记不清病前面目的生母的爱。
  “我立时对她又敬又佩,不顾旁人的反对便答应了下来,也就收养了你,”孟御史顿了顿,道,“我虽与她素不相识,但那样的坚强的女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我既然收养了她的孩子,便一定要对得起她,若要对得起她,便一定得将你抚养成才才是。”
  孟仟愈一时间心中感触纷杂,竟不知道要从何开口。
  孟御史却忽地话锋一转,继续道:“可我万没有想到,现如今你竟要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宁肯抛却多年功名远走高飞!就算不提孟家,你如何对得起你生母在天之灵?”
  说来说去,还是逃不了这件事。
  孟御史继续道:“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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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圣上大宴群臣,你若是来,我便将你引荐给翰林院,现任翰林刚正不阿,纳贤明鉴,你若能在他手下做事,定能成就一番事业。”
  孟仟愈惨然一笑,开口道:“父亲,并不只有功名利禄才算得成才。”
  “说得好听,你倒是给我举一个别的例子来?”
  孟仟愈苦笑道:“我知道,父亲一定认为修仙乃是无稽之谈,孩儿实是无话可说,但若是生母有灵,她定会懂的。”
  母亲久居市井,见惯了世间冷暖,若与涂昔携手成仙,游走河山,扶弱济世,母亲定会更为欣慰吧。
  回去若是给涂昔做这个提议,他一定也会很高兴的。
  孟仟愈一想到涂昔,竟忍不住笑了起来。
  孟御史当即愤然道:“你这孽子当真是堕入魔道,无药可救了!”
  说完沉默片刻,又道:“还有两天时间,你好好想个明白!”
  “再给多少天也是一样,”孟仟愈闭眼笑道,“我已许诺绝不负他,此生虽不能为官,但自信绝不会负父亲的期许,至于是不是堕入魔道,之后也自会让父亲明白。”
  又想了一想,孟仟愈跪直了身子,正色道:
  “——至于孟家受挫的名望,既然是孩儿闯下的祸,孩儿也一定会帮孟家讨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东西是治愈系啊治愈系~不会虐啊不会虐~
貌似要爆字数= =?
大家都是好人好人,孟爹爹最终会懂的,所有人都会懂的。




29

29、29。对饮菱香 。。。 
 
 
  孟仟愈回来的时候,唐今儒还坐在书桌前对着那成堆的账目出神。
  表面上在专心工作,实际什么都没都看进去,等到孟仟愈推门而入,他立刻站起身道:“回来了?”
  孟仟愈点了点头,却站在门口不动,神情平静得有些过分。
  唐今儒见他这幅表情,不禁心中一沉,断断续续道:“难道你,你——”
  孟仟愈面无表情地看了看他,见他一脸惊恐地指着自己,不禁笑了出来:
  “我怎么了?”
  唐今儒一愣,继而啐道:“呸,我还以为你临阵倒戈了!”
  “你以为我被孟家说服了,要弃涂昔于不顾了?”孟仟愈无奈道,“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谁让你刚才那副表情?”唐今儒眉间一怒,却转而叹了口气,“不过不得不说,你决定离开孟家,我也觉得不甚妥当,这其间……当真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
  孟仟愈苦笑道:“若能两全其美,我又何必那副表情?”
  一想到自己要离开孟家,心中的惭愧歉疚便汹涌而出,可他更不能丢下涂昔一人。
  ——想要和他在一起。
  许是被前世的执念牵引着,那种强烈的愿望,就好像一直守在颐泉等待的不是涂昔,而是自己。
  总觉得自己也已经等了几百年,终于等到的爱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手的。
  所以,欠下孟家的恩情,他只有倾尽所能来弥补了。
  “今儒,”孟仟愈微笑道,“你想不想喝酒?”
  他有预感,如果说这一生会有什么遗憾的话,也绝不是因为孟家。
  孟家不能理解自己,终究和自己不是属于一个世界;孟家对自己有恩,恩情也尚可以报答——可是有两个人,一直站在他这一边,也永远不需要他的报答。
  这才是他会欠一辈子的东西,永远都无法忘记的东西。
  唐今儒愣住,继而也笑了:“好啊。”
  “我请客。”
  “你请?”唐今儒挑眉。
  “对,我请。”孟仟愈点头。
  ——因为,这恐怕是最后一次了。
  ****
  京城菱香楼,小菜,温酒,对坐对饮,谁也懒得提当下这些烦心的事了。
  从各自遇到的得意事开始聊起,比如唐今儒说自己某天接手了一笔生意,让某某家的少爷又赔进唐家几百两银子,比如说孟仟愈说自己指出了一本合志中的刊误,让某某心高气傲的高官被他的上司斥得面红耳赤,再说便说到过去某年,一起捉弄过什么人,又一起做过什么事,一边喝着,一边聊着,喝得并不快,聊得却很多。
  酒楼里的客人换了无数批,日头从正午的头顶一直下落,直落到日薄西城,窗外的长街人来人往,皇城暮色一片金黄。
  忽然其中一人问:“我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这个问题提出来,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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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都是一愣,各自说了许多个情景,却都不是最初的那一次。
  两人只觉得又好笑又惊奇,又想了好久好久,可不知是因为喝昏了头还是怎的,他们到底是如何认识的,竟真的记不起来了。
  实在无法,只好开始嘲笑对方蠢货,然后继续喝下去,可无论多好的酒量,这么喝下去都会有喝醉的时候,聊得累了,酒也喝够了,两人百无聊赖,一前一后地趴在酒桌上睡了起来。
  先睡过去的事孟仟愈,先醒过来的也是孟仟愈。
  夜幕降临,正是京城歌舞升平的时候,酒楼自然热闹不已,也没人管他们两个醉鬼阔少在这里呼呼大睡,孟仟愈揉着眼睛支起身子来,半夜的凉风吹进窗户,将脑中的热度和醉意吹去了大半。
  望了望窗外,灯火通明的长街映亮了夜幕,看不出夜幕时间,拍醒对面的好友,孟仟愈问:“我睡了多久?”
  唐今儒迷迷糊糊道:“我怎么知道?”
  不过被他这么一叫,唐今儒也醒了不少,随手夹了几筷子菜,拿过一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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