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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是否注意到一件事,”玲珑清灵悦耳的嗓音马上抓住所有人的注意力。“等到海东青西征后凯旋归来,此处被依功勋晋封,我们就是天下最北的将军府了。”
全场不知所措地沉寂许久,才渐渐有人找回自己的声音。
“对……对呀,而且海东青不光是打败罗刹国的勇士,还会是打败准噶尔的双料英雄。”
“走到哪就赢到哪,这……这就是左撇子武神的本领。”
众人抖声笑着附和,勇敢地顺着玲珑的话题打破僵局。
“三嫂嫁得真是时候,刚好在我们家开始扬眉吐气时进门。”抬头突然转到不具威胁感的她身上。
“可能她正是为我们招来好运的福星。”温吞的二嫂憨憨一笑。
“没有没有!”给大家这一捧,玲珑反而慌了起来。“我只是——”
“希望娶进门的真是颗福星,而不是扫把星。”太福晋刁难的口气立刻为现场气氛泼了桶冷水。
不能发火,她现在该做的是缓和气氛,而非挑起纠纷。
“额娘说得是,只不过我目前还未见过长得像扫把的星星,说不定能在这里开开眼界。”
“你!”太福晋狠然怒视,厅内几声骇然的抽息隐约地回荡着。
玲珑暗自吐了吐舌头。没办法,她的嘴巴向来诚实,显然心直口快的老毛病又犯了。
“看你娶的什么好媳妇!”太福晋转向海东青开炮。
“谢额娘夸奖,玲珑真是不敢当。”她谦虚地笑笑,做人不能太骄傲。
“少奶奶!”小银快被双方火花夹杀在其中。
“海东青,你倒说话呀,瞧你这媳妇是怎么管教的!打从成亲第一天起就开始胡闹,胡乱嚷嚷自己不要嫁,还在洞房当夜病倒,触我们家楣头——”
“这一触,竟把此地触成了将军府。真是倒楣啊。”玲珑感慨地摇头叹气。
太福晋愤恨地瞪眼警告,可惜玲珑正垂头沉溺在感叹中,没看见。
“这就是京里名门闺秀的真面目,滑头又放肆,根本不如我原本替你挑选的本地千金憨厚!”本以为玲珑听到这些话会有些难堪,没想到居然是回她一到颇有同感的德行。
“额娘,够了。”费扬古不耐烦地懒散抱怨。
他太了解海东青那副蹙眉沉默的模样是什么意思,大椅扶手上青筋都快浮凸的巨大铁拳更证实了他的想法。
“喔,没关系,额娘正说得高兴。”反正不管太福晋批她什么都不会少块肉,就随她去吧。
“我真怀疑皇上把这种人指配给你有何用意,一个家规秽乱的王府哪会教出什么好女儿来!”
玲珑不以为意的神色忽而一整,正眼瞪向太福晋。“家规秽乱?”
“你当我们这儿天高皇帝远,京里什么消息都听不见?”太福晋胜利一笑。“你上头那个离家出走、打算与男人私奔的孟浪姊姊在此地可是个名人。能教养出这样的女儿,你的父母也真不简单哪。”
“我妹姊一点也不孟浪,她是为了救我才离家出走讨救兵。”
“你当然有藉口,可大伙瞧见的事实却不容辩驳。毕竟,不久前你姊姊才在自个儿的婚礼上被夫家当场撵出府、取消婚事,不是吗?”一占到上风,太福晋先前的火气立刻变为得意。
“您若是不明白其中的来龙去脉,就请别妄下论断。”
“少奶奶!”小银赶紧低声劝着,轻扯玲珑的衣袖。她有预感,玲珑不顾一切的拗脾气快爆发了。
“明明就是事实,你还想狡辩!”太福晋悍然拍案,“我不计较你家乱七八糟的丑闻已是宽宏大量,但我不会容许像你这样的家伙爬到我头上来!”
“我没兴趣爬到任何人头上,也不允许任何人将我的家人名誉踩在脚下!如果您对这桩婚事有意见,何不直接向皇上抗议?”
“海东青,你看看,什么样的家教养出什么样的人。简直反了!”
休想逃避话题!“若您对我家族的名誉仍有质疑,就是挑衅皇上指配这门婚事的美意。再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难道就只有别人家有问题,这个家就从没出过问题?”
全场亲戚脸色恐慌地严厉暗示她快快住口,但玲珑恼得根本看不见那些。
“当您伸出食指指责我家人的不是时,请别忘了,您有另外四只手指正指着您自己!”
“格格,求求您冷静一点!”小银被厅内骇人的气氛吓得双脚发抖。
“您有不满,大可把矛头指向我,但别指向我的家人。我是这个家的媳妇,也是我娘家的女儿。我家的家教就是,绝不允许自家人受到任何污辱。
一阵咆哮之后,玲珑就被海东青以大病初愈、仍需静养之名,由下人强制带回房里去。
玲珑在气头上时骂得意气风发,等回到房里冷静下来之后,立刻慌得一身冷汗。
“格格,我早警告您不要冲动、不要莽撞。这里是海东青大人的府邸,不是咱们北京老家。自家人比较容易宽容自家人,可您在这儿来说还是个外人,鲁莽不得!”
“我知道,可是我一气起来就什么也不记得了嘛!”
玲珑和小银在房里慌得团团转,不知道海东青待会儿处理完家族事务后会回房如何收拾她。
“小银,刚才我在对太福晋发飘的时候,海东青都在干嘛?”他好像从头到尾都没出声,只在最后冷冷交代一句,要她回房去。
“我就是看见大人的脸色十分难看,才一直暗示您别再吵下去。现在可好,待会儿他会怎么教训我们……我想都不敢想了。”小银讲到后来几乎是在哇哇大叫。
“你别这样,这样会让我好紧张。”不幸的是,她已经被小银的恐惧传染到了。
“我早跟您说过大人在战场上虽然十分强悍,在家中却十分顺服母亲。您跟太福晋起冲突,他怎么可能会帮您?”
“我也没冀望要他帮我。”只不过他的冷眼旁观令她颇感失落。
“可是格格,大人也没有当面斥责您。”小银眼中突然闪过一线生机。
“对喔,说不定情况并没有我们想像的那么糟。”
这些乐观的期待全在海东青踏进房内的神情下崩溃,小银被支出去后的两人独处气氛,阴森得活像在灵堂守夜。
他面容严肃地靠坐在大椅上厕对面地盯着坐在桌边花凳上缩成一团的小人儿,沉默不语。死寂的气氛几乎连她冷汗滴下来的声音都听得见。
“你在生气吗?”她只敢有一眼、没一眼地偷偷抬眼瞄他。
“我是在生气。”玲珑的心为这低寒的话跌入谷底。“但你知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我……顶撞长辈、无礼回嘴,这些的确是我不对。”
“是吗?”他眯起高深莫测的双眸。“如果刚才的状况再重新来过一遍,你就会比较收敛?”
她抿起小嘴深思良久,抬起坚定无比的眼眸。“不会。”
“嗯。”他的答案不具意义,脸上也毫无表情。
她最怕得到这种回应,完全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我承认我的态度确实有错,但我就是忍不下这口气!”干脆豁出去了。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不可能在别人当面污辱我家人的时候默不作声,我有义务站出来维护他们。如果你觉得这样的我简直欠揍,你就处罚我吧!”
她或许行为上有错,却绝不认为自己的坚持也是错的。
海东青仰头闭目好一阵子,才从眼缝中凝睇她的倔强。“你口中的家人,是指北京的老家那方吧。”
“呃……是啊”
“那我算什么,这府里的人算什么?”
玲珑突然明白他的意思。“我不是说你们不是我的家人!只是……我跟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太熟,却已经和我北京的家人共处十六年,当然会比较倾向袒护他们!”她激动地比手划脚起来。
“如果方才受辱的是我的家人,你也会那样替他们挺身抗辩吗?”
“会啊。”她毫不犹豫地回应之后,又踌躇起来。“可是……坦白说,我袒护这方的气焰恐怕会比袒护娘家那方的弱一些。”
看到海东青疏离的表情,她开始后悔自己似乎答得太过诚实。
“我母亲的脾气向来很冲,但她说的话多半不是出于恶意。”
“喔。”那踉她很像嘛。
“她原本是克勤邵王府的掌上明珠,十四岁嫁入我们家之后生了五个儿子。而后我们惨遭抄家革爵,阿玛过世,我的两位兄长不幸战死,四弟病亡,只剩我和么弟费扬古。曾经要什么有什么、过惯荣华富贵生活的额娘差点在那段苦难中崩溃,所幸近年我的军功逐渐挽回局势,才能让她享受苦尽甘来的日子。”
玲珑愣住了,第一次知道太福晋盛气凌人的背面有这么一段故事。
“她虽然年过半百,却仍爱耍从前的格格脾气。她总是有口无心,我也向来包容到底。我袒护家人的立场,就和你一样。”
“那我刚才……让你很为难罗?”她下巴贴在胸口上怯怯嘟囔。
“是很为难。”
她尴尬地咬了咬下唇。“我知道错了,我会去向额娘道歉的。”
“还有呢?”
“还有什么?”
“日后我们这府里的人若受了委屈,你会像刚才那样跳出来为他们辩护吗——如同你对北京老家的家人那样?”
“嗯,我发誓我会。”她肯定而用力地点着头。
“好,过来。”他朝她伸出一只大掌,刹那间她不知该做何反应。
他还是想将她拉过去教训一顿吗?
“我……从来没被人打过。”
“我也没说要打你。”他的手仍稳稳地腾在空中。
“那你要干嘛?”
海东青眉头一皱,赫然起身向前抓去,玲珑机警地早他一步弹起身来向后逃逸,却在一瞬间被他夹在门板与厚实的胸膛间。
“我记得曾经警告过你,必须服从我的命令,以我的指示为准。”
“话是你说的,我又没答应!”该死,他贴得那么紧干嘛?她快被他的胸膛压扁了。
“你会答应的,而且你会发誓你再也不敢随便违抗我的命令。”他低头朝她流露令人战栗的笑容。
“你到底是哪个海东青?”之前他还是现实生活中冷冷的这一个,怎么一下子就变成梦中狂霸而危险的那一个?
“我确定我额娘只生了一个海东青。”
“可是你跟梦中的海东青都不像,弄得我都胡涂了。我们在梦中单独相处时,你从来没像现实中那么冷淡——老是板着一张脸,什么都不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凭你这颗脑袋,再想也是白想,不如乖乖学着如何做好这里的少奶奶。”他钳起玲珑恼火的小脸蛋,轻蔑一笑。
“你果然变回梦里的那个讨厌鬼!”讲没两句就马上惹她生气。“既然这样,我们就得定好公平战斗的条件!”
“公平战斗?”
“没错。”经过一番挣扎,她仍挣不开钳着她下颚的大手。“我不会笨到跟你比拳脚或比嗓门、比块头,但你若要我乖乖顺服你的命令,就必须遵守我提出的相对条件。”
“你敢跟我谈条件?”就连罗刹国的敌军大将都没胆子对他放这种话。
“你不敢接受吗?”
他眯起狩猎的双眸。“那要看是什么样的条件。”他不明白自己怎会对这放肆丫头如此纵容,更匪夷所思的是,他竟然乐在其中。
“你如果要我做一个事事顺眼的好妻子,你就得做一个处处都尊重我的好丈夫。”
“尊重?”
“干嘛摆这种表情?”好像他听不懂这两个字似的。“因为我很仔细地想过,如果我想在你身上展露我的智慧与温柔,就必须先得到你的尊重。不然我哪有机会表现一下?”
“你确定你有智慧或温柔吗?”
“我怎么可能没有!”话一吼出,她才想到这种咆哮不太符合温柔的定义。“我……我当然有啊。怎么样,你同意我的条件吗?”
“我不认为你明白尊重二字的意思。”
“我哪里不明白!”这个混帐东西,老把她当白痴看。“反正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乖乖把我的话听进耳朵里就对了。”
“看来你像是要我反过来服从你的命令。”
“是吗?”她眨巴迷惑的大眼睛。“这样听起来好像也不错。”
“你会后悔你曾经动过这个念头。”
他的唇有力而准确地侵吞她的,火焰般的舌头深深侵入她嘴中,充满占有欲地饥渴掠夺着。被夹困在门板与他身躯之间的娇小玲政,措手不及地扑打着他钢铁似的健臂。
这是一个毫无温柔可言的狂吻,粗暴而急切,让她在他唇中发出疼痛的呜咽。他等待如此拥有她的时间太久,久到超过他自制的极限。
“你的病已经痊愈得差不多了。”他轻咬着她的下唇,以舌尖挑弄那份柔嫩。“该是你还我一个洞房花烛夜的时候。”
玲珑吓得倒抽一口气,正好仰进他另一波唇舌攻击。
洞房花烛夜,她根本忘了这件事!
“等一下!现在——”
“少奶奶有什么吩咐吗?”门板外的仆役回应声打断她的高声抗议。
不能嚷嚷,她现在和外头的人就只隔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