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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脚下,是人界凄苦疯魔的场景,恶鬼冲出九曲黄泉界尖声而哭,大水泛滥,山洪暴发,岩浆四溢,下界水深火热一片,吞噬着一个生命无餍,飞快地,洗濯那些贪嗔痴恶恨。
红发乱舞犹如毒蛇,翻飞中隐隐露出她赤红仇恨的眼,而另一边,银衣铠甲重重束缚下的元昊遥远望她,眼神里不忍而无一点责怪。他看得出来雪凰发起这场神魔大战的真正用意,这场仗不会有胜利者,六界毁灭才是结局。他无能为力,徒有一柄凌霄剑,空能与凤凰琴相匹抗衡,但,试问他真的狠得下心再去刺她一剑吗?他做不到,连提剑的力气都没有。
好,毁灭就毁灭吧,至少她毁灭,他也陪着毁灭,化作劫灰,也是缠绵在一起的。六界……亡了也就亡了吧,他因守护六界欠下她的,也只能自私地拿这些再去偿还,若是六界要怨,也都怨在他的头上。
元昊纵容着雪凰,像是纵容着一个孩子,任凭她闯下弥天大祸也无一句怨言,只静静地看着她抚琴,像是琴瑟在御,莫不静好,享受最后一刻的相望。
指尖的飞花炫舞间,只听得琴音如凝绝不通般一滞,声调暂缓了下去,瞬间入了魔的众神就清明了一些,手下杀害同伴的动作已有了迟疑。
雪凰身体一怔,不由自主地往前倾了一倾,一口黑红的鲜血便吐到了冰蚕丝做的琴弦上,她的表情顿时变得惊疑。最近自己身上总是突然有些不适,她从未在意过,可为什么偏偏是在这时生出事端来,偏偏要是在元昊的面前。不适的感觉比以往的每次都要强烈,但到了此时也唯得硬忍下来。勉力弹出的曲子已变了调,蛊惑心智的能力大大不如前。
见到雪凰乍然吐出的那口鲜血,元昊面色也立即变了。的确,他早就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是非分明的自己了,可以看得下她亲手杀害那么多性命,却见不得她流一滴血。此时心绪已大乱,却不是在庆幸六界或许可以活下来,而是在想,要是最后是神界赢了……她犯下的这般大错会遭何等处置,不赦之罪,她将必死无疑。
权衡轻重,舍轻取重,所以,他这一次,选择了雪凰,他心头的最重。
这一场仗,他一开始将凤凰琴让给她就是想让她赢,现在还是一样,他让她赢。
出现这种念头时自己也是吓了一跳的,何时他已变成这样昏庸如周幽王,她曾讲过的褒姒周幽王的故事,他如今明白了,没有对与错,只不过是一个男子爱上了一个女子,为她倾覆,是他愿意。
细想也是有道理的,毕竟事到如今,他唯一想要的也只剩下让她好,如此而已,其他的恶事,由他去做也没关系,恶因由他来种,将来有什么恶果,也由他来偿。
元昊移形幻影已来到雪凰面前,眉眼里一如既往的淡淡柔和,他微微地皱着眉,才想起来已经许久未有和她说过话了。静站了一会儿悠悠道:“你……是怎么了?”
雪凰抬头,发现站在眼前的人竟然是他,还停留在弦上的指尖不由一颤,弹出一个刺耳的音符,如同裂帛之音,众神的互相打杀便更加迟疑了,极有清醒过来的迹象。她冷冷地便又笑了,自嘲而不屑,如今,自己还会因为他而心思紊乱吗?她不能那么不堪。这场战役即便会因为自己身上不当时的不适而达不成目的,也不能让神界反败为胜,如果那样,她的仇恨煎熬又要留到什么时候!
众神此刻灵力都已经耗得差不多了,就是清醒过来也逃不过饿狼似的群魔,不足为患。只是他,唯有他是这场战役里足以扭转乾坤的关键,倘若由他现在来和自己一决高下,她相信感情方面可以做到了无牵挂狠下心,毕竟他都早就已经对她狠下心了,自己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只不过身上的不适感觉越来越强了,不要说和他与凌霄剑打,就连抚琴都已变得很困难。
最后雪凰干脆停止了抚琴让群魔去解决那些余下的神仙,而自己则直接面对元昊。佯装出一副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似笑非笑看着他,眉眼间还带有丝丝的柔媚,她说:“太子殿下,这是在关心本魔君?这可不大应该吧?你,我,可是仇敌。”
“是否哪里受了伤?”凤凰琴停,琴音造出来的结界也已不存在,元昊几步更加走近了她,继续问这个问题,像是神界众神被群魔打得灰飞烟灭,全军覆没都入不了他的眼。
“本魔君好得很。”雪凰的笑已慢慢有了些勉强苍白,却还是要故作轻松,兼着极尽讽刺:“殿下此刻不是应该为你的六界而战吗?怎么反倒关心起本魔君来了?莫非……”她眼里柔情似水,可是掩不住深底里透出来的冷意:“莫非是对本魔君感到愧疚难当了?真是想不到,当初能一剑挥下,如今,反倒愧疚了,难道不觉得,已经太晚了吗?”
“我杀了你?”他出神地问,像是不知道这件事而在静静地询问,又像是陷入了自己给自己设下的无边黑暗之中,亲手挥剑杀死她的场景,是他永恒的噩梦,每一夜,他被这个梦魇惊醒,浑身冷汗,他明白,这个梦魇是他的罪孽,一辈子都逃不过了的。元昊自语般痛苦地重复这句话,觉得浑身又开始冰凉,像每天夜里陷入寒冰炼狱里的那种寒冷无助,直透心骨的感觉,让他如今连对视她都不敢,只一味地不知向她还是向自己解释,“不,这不是我想的,是他们……是他们害的,我怎么可能……亲手杀你?”
“堂堂太子殿下竟然是敢做不敢认了?还开罪到别人头上去,哼,连句假话都说不好。”雪凰面色苍白地打断了他。
可她明白,自己这分明是害怕了,就算这是个误会又怎么样?一切都已经回不去当初了。
当初当初,如果当初。
第二十四卷(3)
第二十四卷(3)
若是能回到当初,若是能容他们后悔,她不是希望元昊相信她而没有亲手杀她,也不是希望未和他一道去历这场劫,也不是希望没有当他的徒弟,而是希望,从未遇到过他,他们相忘于江湖。他还是他的九重天太子殿下,她还是她的丹穴山上神,那该有多简单,何必到了现在,只剩纠缠怨恨,谁都不好过,连六界都成为陪葬。
心里又愤恨起来,身上的不适痛楚便更加严重,无论怎么克制也克制不住。终于,雪凰再也无法站稳,脚一软只得双手撑到琴上,嘴里又吐出一口殷红的血来,脸色之惨白与红衣之鲜艳形成鲜明的对比,那时世间最艳丽的颜色。
元昊心口又是一紧,看着她但凡有一点不好,自己都会痛苦万倍。这不只是简简单单的愧疚,更多的,是藏不住的,浓烈炽热的感情。
他知道自己是为她生了心魔了,但他心甘情愿。欠她的,他会还,他明白雪凰恨自己入了骨,连和他多说一句话大概都是不愿意的,于是也不再多说什么,而是不带一分一毫的犹豫地举起了凌霄剑。
凌霄剑反射出冷冷的光,剑锋上映出雪凰苍白的脸和鲜红的衣。
果真是要亲自动手杀她第二次了啊。雪凰恨恨地想,好一个薄凉成性的太子殿下,原来就连他会愧疚也只是她想多了。自料无力反抗,干脆扬起了脖子等着。好。你只管动手,但这一回,自己必然是要和你一同万劫不复的,哪怕耗尽最后一口气,也要和你一起化灰化烟。
可出乎雪凰意料的却是,凌霄剑并不是冲着她而来,而是,剑锋一转刺向了握着它的人。
锐利的剑刃刺入元昊自己的胸口,直没至剑柄,力透全身,刃尖上鲜血淋漓,一滴滴雨般坠落。
就在这一段短短的时光里,雪凰分明地听到了凌霄剑刺穿骨头的声音。她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一点点在自己面前倒下去,缓慢地如同自己的呼吸都因此而迟缓,但被凌霄剑伤到的人强撑又能到几时,何况,他还亲手伤到入骨。
元昊倒地的声音,仿佛是世界在自己面前崩塌的声音。
雪凰直到那一刻才知道自己对他的牵挂还是超过了恨意,可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自己的面前倒下去了。也是在这最后一刻,雪凰从元昊艰难地从嘴里吐出的一句话中,才明白了他真正的用心。
他口中困难地轻声溢出,她却听的无比清楚,他说:“我输了,你快走。”
后来,雪凰已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带着群魔凯旋而归的。见到太子殿下重伤得奄奄一息的幸存神族早就自乱了阵脚,不堪一击,但她连赐他们一死的兴趣都没了,逃避着什么一样飞快地回到了无间深渊。而刚踏入无间深渊中,就在群魔一片“魔君您怎么了?”的惊呼中倒了下去。
醒来已是三日之后,一醒来就看见宫息夜和落灵在自己床边,宫息夜担忧阴郁的脸,早已让雪凰料想到定然是什么极不好的消息。只是她到现在又还在乎什么呢?身体怎么样一点关系也没有,只要能苟延残喘活到六界被自己毁灭就够了。
于是十分满不在乎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平静地道:“我怎么了,你只管说。”
宫息夜垂眸,不忘先转头对身后的落灵一笑,说:“你先回屋,听话。”
落灵先是不愿意的,可见到雪凰也对她笑了一笑,便就无忧无虑地笑着回去了。
雪凰收起硬扯出来的笑容,正色道:“可以说了。”
“你可真是永远也改不了的大意。”宫息夜无奈的摇头,顿了一会儿终于说,“你有孩子了……是个女孩。你知道吗?”
有的消息来得太突然,以至于听的人连表情都来不及变,雪凰依旧木讷的一脸平静,仿佛已经痴了。
宫息夜叹了口气,继续凝重地无可奈何地对她说:“但是,这个孩子因为你的恨意,魔性太强了,出生之后必然是凶兽一般,没有思维感情,只有毁天灭地的魔性。”
此刻雪凰才刚刚彻底消化了前一个的消息,又听到他说了这句话,连一刹那为人父母的欣喜都来不及享受。这个孩子本就不该来,谁曾想,居然还会是这样一个祸害。雪凰扯唇问道:“有什么办法?”
“办法,自然是有的。”好看的眉间蹙得更紧,万分踌躇后才说出来,“除非你散去一身魔性,只是这样你的修为就会所剩无几,届时连一个最普通的魔都比不过,而且,这个孩子还要一直靠你的修为维持养育,等到她出世之时,你,便会散尽修为,性命堪忧。”
那便是不能报仇了?可是,只愿这个孩子能够活下来。母性真的是天生的,雪凰听完宫息夜的话后竟然只是感到无比的平和安详,是自成魔后后就已经很久没有了的感觉,为了能让她的孩子活下来,她这条苟且的命又算得了什么,反而是以次换好,这样反而好。
雪凰静得只像是在说一件别人的事:“那就这么办吧。”听到有了这个孩子以后她还只说过两句话,第一句是问救她的办法,第二句就是同意了这个办法。
之后便不及宫息夜阻止,毫不犹豫地扬手直点下周身几个大穴。紫红色的强大无尽的魔性从她身上迸发出来,先是只在几个穴位散出一点微光,再是如同乍然破土而出一样光芒万丈,映得一室都是紫红的光。
无间深渊里的曼珠沙华连天漫地地盛开,极尽妖冶,似要将一生所有都全部一时付完,美丽如幻梦。
刹那间,便是花落,枯败凋谢,盛世繁华,不过就是一场过眼云烟。
如此一直散了长久,散魔性时需忍受骨血分离一般的痛楚。良久,才算是散完了魔性,此时雪凰已像是受过一场大刑,冷汗直冒,眉心的魔印已经消失不见,脸色苍白得像是皑皑山上雪。没了魔性而身处魔界,对于此时修为极弱的雪凰来说简直就是蚀骨的煎熬。
宫息夜对于她的决绝根本没有时间回神,反应过来也早就为时已晚。他震撼于她的果敢,也感叹于她的无私,为其唏嘘了一会儿后唯一还能做的,也只是为她营造出来一个隔绝无间深渊的魔性的结界。心中感慨了长久后痛心地对她说:“你真是太傻了,就从不为自己想想吗?”见着雪凰虚弱而无比舒心的笑,又也只能说:“孩子以后就交给我和落灵来照顾。”
再接着便像是再不忍多看她一眼,雪凰在他的心中就如妹妹一般,即便是魔也是有感情的,叫他怎么忍心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受苦,于是叹了几口气,最终也只得皱着眉走了出去,让她好好休息。
第二十五卷 抛尽前尘 只愿无忧 第二十五
第二十五卷抛尽前尘只愿无忧第二十五卷(1)
如此倒也安安静静地过了几个月,雪凰避而不见任何人,让宫息夜继续处理无间深渊中的一干事务,说是魔君是她,不如说只是个挂牌,真正的魔君还是宫息夜。
雪凰每天都能感到身体里的孩子在吸取她身上的修为,孩子一点点长大,她就一点点虚弱起来,到了后来,连下床都已变得困难,整日几乎是卧床病人般禁足不动。偶尔也只有落灵过来陪陪她,但大多数时候她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