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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呀,没那么容易对一个人动心。”她站在他身前,轻轻仰起头,看着他。那双眼睛温柔地,清亮地看过来,让沈勋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我知道,这里的人都是习惯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对他们来说,个人的感情并不重要,但是,沈勋,你和我一样,对于这样的状况并不满足,不是吗?你和我都梦想着,有自己喜爱的人陪在身边度过一生。否则你不会站在这里。”
“我知道你的情意,只是我没有办法回你。我的心里空荡荡的,没有旁的人,却也没有你。”李婉指着自己的胸口带着些伤感说:“也许你的付出都是无用功。我甚至不敢相信自己还有爱人的能力。”
她还在说什么,沈勋都没有听清楚。
他只是麻木的低着头,看着她在距离自己那么近的地方。她的红唇在眼前一张一合,显得无比诱人。
她在说什么呢?似乎是在说自己心中没有他,但是,也没有其他的人不是吗?空荡荡的又如何,自己最不缺乏的,就是时间和耐心。
“小婉,我想你忘记了一件事,那就是,我现在马上就要是一个没有父母之命的人。再过一些日子,我的婚事,除非我自愿,又或者是陛下给我赐婚,否则,都将由我自己。”沈勋看着李婉,笑微微地说。
“所以,我有足够的时间来等你。等你慢慢的改变心意。”他皱了皱脸,又显出微微的苦恼之色来,“而且,无论从哪方面来看,我和你都是最适合的。我已经不再是那些年纪轻轻就已经成婚的男人,你也不是那些早早的嫁了人的小姑娘。我们两个超龄之人,一个女勋爵,一个不受宠的国公,刚好可以凑成对,不是吗?”
李婉站在那里,听着沈勋这样说,在怔愣之后,唇边就渐渐地露出了微微的笑意。这样无赖的沈勋,她也是第一次见。虽然平日里他总是笑嘻嘻的,看上去没有正形。但是,李婉知道,沈勋骨子里是一个非常严肃又正经的人。
这样调侃自己,实在是少得很。
她低下了头去,语气怅然:“也许我们要浪费很多时间这样也没有关系吗?”
“就之前,你自己似乎刚刚说过,我们有几十年的时间去慢慢做。”
“但是你自己也说过,有些事年轻的时候不做,老了就来不及了。”李婉平静地说,“最重要的是,如果悲观一点,这辈子我都不会动心,你又要准备怎么做?”
沈勋一笑,眼睛好看地眯了起来:“那样,我就抢亲回去。”他的笑容非常灿烂,“抢到海外,你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地方,压着你拜了堂入了洞房,你就是我的了。”
李婉轻轻地笑了起来。
只有沈勋知道,他刚才说的,并不是空话。他是当真这样打算的。如果到了自己等不下去的时候,他真的不介意,利用一点手段,来让她成为他的人。
不过此刻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沈勋觉得,这种煞风景的话,这种时候还是不要说出来比较好。
“还喝酒吗?”他忽然问,“酒都要冷了。”
李婉脸上的笑容更甚:“这原本就是为你准备的,我只是尝了尝味道。”
“你知道,我今天要过来?”沈勋一边走过去坐下,一边有些惊讶地问。李婉终于笑出了声:“这几年,哪年你没有在年夜找过来?现在又要装作不记得了吗?”沈勋眨眨眼:“真的忘了。总觉得,我和你好久都没有在一起这样待过了。”
李婉在他对面坐下,笑眯眯地给他夹了一筷子肉:“确实有些时候了,这些日子你都忙。”
然后,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边疆的战乱……到底是怎么回事?”沈勋一怔,就听她说,“看起来,就像是为了清洗钟家人所以才这样做的。只是,北宁那边,有什么理由那么配合?”
沈勋彻底停下了手。
“小婉。”
“嗯?”李婉迷惑地看着他。
沈勋在短暂的停滞之后,平静地开了口:“你知道的,牧言,如今在北宁,也算是……有些事情,是他。”
李婉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好一会儿,才笑了笑:“原来如此。怎么,他如今又想着背叛北宁了?”
沈勋在心中叹息,“他对北宁没有任何感情。而且,你还在齐国,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不好过的。”
看着李婉摇了摇头,沈勋只觉得,心中微痛。
就算李牧言在背后做了那么多,如今李婉说起来也依旧是这样不咸不淡的情绪。这样的淡漠,比起恨意更可怕。
那说明,她心中根本就已经没有这个人的痕迹了。
原本亲密的兄妹,如今变成现在这样,沈勋不由痛苦地闭上了眼。他觉得,自己就是造成这一切的罪人。
如果当初自己能够拦下针对李牧言的调任,将他留在京城,那么,如今是不是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第二十一章
同样是这个时侯;李牧言正和陆芷对面而坐;相对无言。
不远处宫女垂手而立;静悄悄地毫无声音。直到孩子的哭声划破夜空,陆芷才慢悠悠地开了口:“时间也不早了;你先安置吧。”
李牧言格外平静地点了点头:“好;你也早些睡。”
陆芷微微一笑:“我总要守岁的。”她漫步往门外走去,早有奶娘迎了上来,悄声地禀报着孩子的事情。
李牧言看着她的背影离开;脸上的笑容依旧温柔;眼底却只剩下了冷酷。
他的心中没有爱了。
没有去看正在被抱进来的孩子;李牧言自己进了卧房。
这是一间显得非常冰冷的房子。
并不是说房间内炭火不够足;温度不够高,而是因为;这房间内的装饰都只有最基本的,颜色都是那种沉郁的冷色调。一眼看上去,就觉得房间的主人似乎根本就没有打定主意在这里常住,随时都准备离开的模样。
李牧言却丝毫不在意。
若是有可能,他当真可以随时就走,对这里毫无留恋。
也许,会带走他的孩子。
在床上坐下之后,立刻就有小黄门过来,殷勤地帮着李牧言脱了鞋,伺候着他洗漱了,然后在边上垂手而立,听候吩咐。
房间里非常安静,李牧言摆了摆手:“给我取了桌上的书过来,你且去外间候着吧。”
小黄门恭敬地应了,去取了书过来,双手奉上,然后静悄悄地退出去,关上了门。
李牧言斜躺在床上,自己动手挑亮了灯,开始翻书。
书里面其实都是些看熟了的文字。
怎么能不熟,上辈子十几年才写下来的几本书,翻来倒去都是会背的,这辈子为了科举又好好地看过几遍,如今拿着,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
左右,自己也没有什么事。
李牧言想到自己暗地里埋下的人手,心中倒是有些微微的快意。
陆芷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妻子,同样,李牧言也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
两个本该是相伴一生的人,如今居然成了憎恨缠绕,活生生地成了一对怨偶。
但是,陆芷不在乎。她的生命中除了婚姻,还有她的国家。但是李牧言不能。
这一桩婚事,毁了他的前半辈子,如今若是持续下去,连他的后半辈子,也要毁掉了。
他翻过一页书,却什么都没有看进去。
北宁对李牧言来说,算不上陌生。但是,他所熟悉的,也是百多年前的北宁,而不是现在这个。
就算他凭着自己的能力在北宁渐渐地打开了局面,花费的心思,也不是之前可以想象的。
李牧言又翻过一页书,心中止不住地忿恨。
一世人,一世事。
若不是自己看不清这些,怎么会落到如今的地步。
当初被南齐的皇帝猜忌的时候,李牧言并不是没有翻身的本事。但是,之前那么多年在南齐做细作的日子似乎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让他选择了最为不恰当的应对方式。
叛逃。
这个想法,才是造成如今悲剧的最深切的源头。
如果在南齐待下去……如今的李牧言,怎么样,都不会是现在这样不上不下,被父母家人以及自己所憎恨的存在了。
想到这里,李牧言就忍不住心头疼痛。
全部都是自己的错。
他捂住胸口,狠狠喘息了片刻,方才平静下来。
现在的他,依旧做着另一件极为不智的事情。如果他肯放□段,在陆芷面前做出了那等渐渐融化心防的模样,与陆芷演出那等琴瑟和鸣的模样,日后徐徐图了这个国家,也并不是不可能。
但是,李牧言却始终放不下心中的那股子不甘。
就算是自己的错,如果不是陆芷,现在也不会是这样。陆芷是直接导致现在状况的那个人。
李牧言叹了一声。
他知道自己正在义无反顾地奔向一条必死之路,只是他不后悔。
父亲和母亲早已不认自己,这样委身于仇人,和死其实也没有两样了。
又翻过几页书,李牧言的目光开始放空。
现在这样做,唯一的好处,就只是能够让妹妹在南齐的日子过的好一点而已。
虽然说明面上李婉云已经没有了,李牧言却非常清楚,如今她活得好好的,只是,换了一个身份而已。
这一点,李牧言很确定,现在南齐的那个皇帝也是知道的。否则他不会特意授予她勋爵的位置。
这样做,也不过是一点补偿。
好歹,自己也算是为她做了一些事了。李牧言这样想着,手指按在书页上,迟迟地没有翻动。
没有什么好看的。
他烦躁地将书丢到了一边。
然后,正好丢在了进门来的陆芷脚下。
陆芷自己蹲下去,将这本书捡了起来,随手翻了翻:“董氏五书之二?”她将这本书放回应该在的地方,在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你倒是歇得早。”
“明日还有大典,”李牧言说,“若是今日睡得迟了,我怕明日典礼上失了礼仪。”
陆芷点了点头:“你也说得是。”她扭头看着空处,目光显得有些空茫。
李牧言有点看不懂她。
事实上,李牧言从来就没有看懂过她。否则,他不会被陆芷从南齐强行掠到北宁,断送了他所有的退路。
如果可以……
李牧言轻轻地垂下了眼帘:“你也早些睡才好。毕竟,明日,你才是主角。”
陆芷点点头,却根本不动。
李牧言也没有动。
过了好一会儿,陆芷轻声问:“你非常恨我,是吗?”
李牧言惊讶地抬起头:“何出此言?”
“至亲至疏夫妻。”陆芷念着,唇边渐渐地就浮上浅浅的笑意来:“我倒是忘了这件事。就算身体再亲密,身体也是抗拒的。”
李牧言看着她,真的是非常惊讶。
“我不怪你。”陆芷这样说,“我能明白的。你恨我,也是理所当然。毕竟,如今的李家,你却是连门都进不去了。”
李牧言越发听不懂她的意思了,不由得露出一副困惑又茫然的样子来。
与此同时,他的心中却钝钝地痛。
陆芷所说的,是他格外心痛的事实。
又过了一会儿,陆芷低低地笑了起来:“所以,我原谅你。”
李牧言心中一跳,就听她接着说,“原谅你,葬送了这个国家上万人的性命。如今,你可算是出气了吗?”
这句话让李牧言终于微微地变色。
“你……”他刚刚说了一个字,陆芷就抬起手指,在唇前轻轻地“嘘”了一声:“这种事,还是小声些才好。”她的唇边,笑意轻轻浅浅,若有似无。
“毕竟是叛国的大事,”她若无其事地说着,仿佛说出来的,不过是今日天气不错这样平淡无奇的话,“若是让旁人知道了,只怕就算是我,也保不住你。”
李牧言一时之间,居然被那样的笑容震慑了一下。
“你在说什么?我却是听不懂。”片刻后之后,李牧言平静地说,“我如今已经是北宁国父,又有什么必要叛国。”
陆芷脸上的笑意,就更深了一些。
“看,如今你还是叫这个国家北宁。”她说,“只有南齐的那些人,才是这样叫的。同样,在南齐,也不会有南齐人自己称呼自己的国家为南齐,他们都只是说,齐国。”
“你如今,依旧是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南齐人。”陆芷的声音平静无波,李牧言却浑身冷汗涔涔,慢慢地就冒了出来。
“是吗?”他微微地笑了笑,“原来我还有这个习惯不曾改,今后改了就是了。毕竟,如今身份不同往日了。”
陆芷含笑看着他,慢慢地等他说完,才道:“放心吧,这件事除了我,旁的人也不曾发现什么。你比我所有的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