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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咸话-第1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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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西是一带竹林,林中有一个小竹棚,里头俨然似个小花厅一般,只是无门无窗,棚角挂着四盏小宫灯,棚左右摆了几盆晚香玉紫茉莉等夜晚才开的香花,还置着铜盆水缸,并烹茶器具,中间一张大桌,放着许多食盒,桌后有一张刚好坐下两人的贵妃榻,铺设着华丽柔软的锦墩锦垫。
沧海不禁一笑,道:“搞这么多明堂,真无聊。”
神医道:“无聊你高兴什么?”
“谁高兴了,我才没有。”
“嘴硬。”
这回神医都没强迫,沧海就自己走到榻前坐了,惊喜的发觉,抬头就可看见竹林之外方才坐过的挂红灯的小亭,竟然还可穿过亭心望见那边的走马灯和灯廊,这小竹棚、亭榭,同石孔原来竟是成一直线。这一进一进的景物又有层次又不突兀,正是一叠一叠的组成了一幅相融相洽的绝色夜景。
沧海不禁笑了。
“容成澈啊容成澈……你真是……”
“什么?”
“不知道该怎么说。”
“嘿嘿,是不是觉得容成哥哥我很帅?”
出乎意料,沧海只是笑笑,没有反驳。
“饿不饿?”神医开始打开食盒了。
“嗯,你一说,还真有点。”说着,将一直抱着的兔子糖糕盒放在桌上。
“那你可得再等一会儿了。”神医神秘一笑,将盒盖猛然一掀,道:“上等好味!”
沧海一看,竟是一整盒穿成串腌制好的生的鸡翅膀、地瓜、蘑菇、鸡心、鸡胗、辣椒等等等等,食材上却还冒着烟气,原来天气不冷,怕腐坏了食物,便在下层盒中放满了冰块保鲜。
沧海瞪大了眼睛咽了口口水,惊喜道:“都是我喜欢吃的哎!”
神医也跟着笑起来,拎起一串道:“还有这个。”

第五十四章 就陪我一晚(一)

“哇!小麻雀!自从黎歌他们说过我是‘吃小鸟’以后,我恶心得好久没吃了!”开心的蹦起来搂了神医脖子一下,就跳到火炉边生火去了。“澈快来!”
神医微微惆怅一笑,喃喃道:“早知道小麻雀就能满足你我早……”
沧海抬起头来好奇道:“你说什么澈?我听不到啊。”
“没什么。”神医放下麻雀串,过来帮忙生火。
沧海开心得手舞足蹈,不停念叨着:“烤,烤,烤,烤麻雀,烤小鸟,烤鸡翅膀……烤,烤,烤,烤地瓜片,烤鸡心,烤……还有什么澈?”
“辣椒。”
“啊啊!烤辣椒,烤蘑菇……”在地上不停半起半蹲兴奋得像个猴子,“呃……烤麻雀,烤小鸟……”
“喂,”神医终于忍不住了,“你安静一点行不行?!”
被神医唬了一跳,大叫道:“不行!”撅起嘴巴,“……烤容成澈。”
“烤小鸟,烤容成澈,烤鸡翅膀,烤容成澈,烤地瓜片,烤容成澈……”
“……唉,”神医大叹一声,无奈的垮下肩膀,“……真是服了你了,算我说错了,行不行?”
沧海方得意的住了口。过了会儿,不禁微微笑了。长长的睫,粉粉的唇,火光映照下的面颊活色生香。
神医目光炯炯的看了那毫不知觉的人一会儿,忍不住缓缓靠过来,当两人面颊相距不到半尺之时,沧海忽然一脸纯洁的转过头来,顿时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
小鹿一样又惊慌又好奇的眸子,眼珠黑多白少,又圆又亮,倒抽一口气的双唇微微张着。神医又凑近了一些,维持着半尺的距离。
沧海一臂撑在地上,略向后撤着身子。他还从来没有离这么近看过神医,那狭长的凤眸因靠近的关系连瞳孔都清清楚楚。
沧海忽然道:“……你眼睛怎么这么大啊?”
神医轻笑道:“那是为了好好看清楚你啊。”
神医的耳廓好像也有些霸道的棱角。
沧海道:“……你的耳朵为什么这样尖?”
神医微笑道:“那是为了好好听清楚你啊。”
说完他露齿一笑。
沧海道:“……你的牙齿为什么这样锋利?”
神医开怀道:“那是为了更容易吃掉你呀。”
神医在上方仿佛覆盖一样的姿势,两人呼吸都已交接,沧海只是带一点点迷茫的清澈眼神看他,与神医的浓烈对比鲜明。沧海将他推搡开,起身拍土垂首道:“你以为你大灰狼啊。”又居高临下对蹲在地上的神医道:“你又想说闻到我身上的薄荷味了是么?”
神医笑道:“你怎么知道?我真的闻见了,甜丝丝的薄荷味。”
“不可能!”沧海拽起袖子嗅了嗅,道:“都是百合花和中草药的味道。”
神医摇了摇头,只是笑嘻嘻的仰头望他。
沧海的脸突然一下就红了。面颊的热烫竟使他有些怀念刚才神医的呼吸吹在脸上时的凉气。他的心猛然一震,是他太过火了!还是自己太得意忘形?!橘色火光中还清晰羞红的面颊瞬间笼上一层寒霜。
火炉已生好。神医起身道:“白,把鸡翅膀拿过来。”
沧海默默的过去,又过来。
“白,贵妃榻后面有两个小凳子,你搬过来。”
沧海闷闷的过去,又过来。
神医坐在凳子上,开始烧烤。“白,桌子上那个小点的食盒里是调料,你递给我。”
这家伙到底怎么想的啊?!沧海不禁在心里不忿了。他来回走了几趟,还是觉得肢体的配合都不大自然。有这样捉弄人的么?!
过分!
气冲冲的打了盆冷水,撩起一捧泼在脸上,神医听见水声,回头道:“啊,白我渴了,舀碗凉水来喝喝。”顿了顿,“哦,碗在黑色的食盒里。”
这家伙……!刚才他自己凑上脸来,应该赏他一巴掌才对!
沧海好几次都要冲那个安然的背影咆哮了,最后还是忍下去,极度不耐的端了水给他。
“哇,好喝,”神医在火炉边坐得额上见汗,道:“忙前忙后的,辛苦了。”抬起头竟然还不怕死的笑说了一句,“白你像我娘子。”
沧海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空碗。
神医“嗷”的一声惨叫,捂头大喊道:“以后不许用碗砸我!”
沧海将碗摔在草里,扭头就走。
神医前一刻还咧嘴格楞眼,后一刻已跳起来扑过去,拉住他道:“哎你别走,我说错了,我给你赔礼道歉……”
“你放手!”
“好我放手——哎你别走!”神医再不敢拽他,只得紧紧跟着。“白,白我再也不敢了,你再给我个机会,白……”
“别这样,你再陪我坐会儿……”
“白你敢走!”
“你走了就再也别回来!”
“那边花丛里有蝴蝶!”
“白我忘了告诉你,刚才那个山洞闹鬼!两个人没事,一个人就会被鬼捉走做新娘——呃……做新郎!”
沧海本就是铁了心要走,他越是浑说沧海就越是恨他越是要走。
“嘿,白你是真生我气了啊?一点余地都没有么?你站住!站那儿!叫你给我站那儿听见没有!”
“白你别逼我出绝招!”
“好!你有种!”神医也动了真气。
沧海就要踏上小亭的石阶,背后灵台穴忽然一麻,身体便动弹不了。心中震怒道:竟是没防着他这招!浑身立时生寒,他这是要干什么?!就是这一怒一寒冲了肺腑,使得沧海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永平府最大的字画庄,名叫“最大字画庄”。
紫幽看见那王羲之笔法的匾额,满头黑线的松了口气。若是照这个速度,平明时应该赶得回去。
兰亭,顾香彻。
紫幽在心里喃喃念着这两个名字,闪过紧闭的大门,确定了无人后飞身跃入院墙。若是这么晚了拍响大门的话,左邻右舍一定会有知觉,那就最有可能传入有心者的耳中。
最大书画庄前两排几间大屋布置成商业门面,左右是库房,庄后还有四五趟房屋辟成住房,最靠街道的墙上还开了大门。想来是前边营业,老板和多数伙计们就住在庄后,一般采买便就出入庄后的大门。

第五十四章 就陪我一晚(二)

皑皑白雪堆积在瓦,紫幽行过,瓦无声,雪无痕,心中很是得意。
他转念又想,可是若不说明来意,又怎样找那两位老板?虽然公子爷让找的人一定不是庸手,但是自己这样不声不响的进来的确太不礼貌,被当成贼人不说,若是吓到二位老板……这样想着的时候,他自己就被吓着了。
庄后第三趟房前,早已站着了两个人。
一个是成熟稳重的男人,大冬天的只在内衫裤外面罩了一件外袍,还敞着怀,脚上趿着一对方舄。中等偏高的个头,不胖不瘦的体型,年纪应该不小,但是也不太大,至少是介于青年和中年之间,脸上没有皱纹却透着一股老年人才有的看透世情的淡薄同沧桑,别有一种潇洒,最是迷人。
只不过脸色有些发青。
他正友好的笑着。
另一个是个女人。很美很美的女人。
或许夸她美还是低说了她。
那不十分圆润也不过分纤细的体态,犹如明月一般的鹅蛋脸庞,对什么都毫不关心似的神态,松挽的睡髻,脂膏做成的柔胰,腰上束了根细丝绦的杏色小棉袍,衣下一截杨妃色的裤脚,露出的大红绒绣鞋,都无一不让对碧怜死心塌地的紫幽心生爱慕。明明她的眼睛不是特别亮,鼻子不是特别挺,嘴巴不是特别红,也不是三寸金莲,更不是杨柳蛮腰,却仿佛更加让人想入非非。
这女人的容貌竟有几分同云千秋相似,虽然她比不上云千秋的端庄同超逸的书卷气,但是云二姑娘却绝对没有她的风韵。
对于一个青春短暂的女人来说,有什么能比“风韵”二字更能赶走年龄的阴影,更能蛊惑人心?
这女人不是青春正盛,也并非徐娘半老,但是她的年纪也同样像那旁边的男人一样说不清楚,灯火将她光滑而富有弹性的皮肤镀上一层柔光。
她正毫不关心似的望着紫幽。
紫幽明明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却在看到他们站在一起的刹那,执意的认定他们就是夫妻。
雪,又开始落了。
那男人已往前走了一步,负手笑道:“少侠好俊的轻功。”
紫幽忙一抱拳,垂首道:“事出有因,多有得罪。”抬起头来向那男人道:“莫非这位就是兰亭兰老板?”又向那女人道:“这位便应是顾老板了?”
那男人扑哧一乐,那女人却冷哼道:“你猜得真不错,我便是那风流倜傥到处留情的顾香彻,这人便是我的其中一个情人兰老板。”
那男人看着她却是纵容的微微一笑,道:“这是内人。”
紫幽方才尴尬的知道自己猜错了,赶紧从怀里拿出如意悬壁令,道:“是我们爷让我来的。”
顾香彻眸一亮,兰亭才不耐烦的撇撇嘴角,毫不关心的看向一边,道:“小孩子没轻重,不早些说。”
奇怪的是,紫幽虽被她抢白了,心中却说不出的欢喜,说不出的愿意,连答了几声“是”。兰亭终于抿嘴一笑,又很快冷了下去。
她不笑时候的容颜不仅不让人觉得她装腔作势,反而更加高洁,孤芳自赏。
“是忘情叫你来的?”顾香彻上前携了他的手,笑道:“是自己人,快屋里请。”
紫幽只觉他的手异常冰冷,心中不禁一震,好强的功夫!一般内功高手只是掌热,最多是热得烫手,比如说拿得了开水茶壶的陈超。可是这人练的却是完全相反的经脉走法,是以手掌冰寒过人,若是当真动起手来,必能将敌人冻成冰块而后快。紫幽想,或许脸色发青便是这种武功的性征,例如练朱砂掌的手心都是红的一样。
到了屋内分宾主而坐,顾香彻道:“亭儿,去倒滚滚的茶来。”兰亭却在他说之前早已从偏厅端过茶碗。
紫幽连忙站起来,道:“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兰亭拿眼将他一夹,道:“什么自己来,我都拿来了,”说罢将茶碗往他眼前一敦,“自己来,你知道水在哪么。”又将另一碗茶递给顾香彻。
顾香彻接过茶来捧在手里,终于咳了一声。兰亭毫不关心的站在他身后。
顾香彻道:“少侠半夜飞檐走壁,想来是极秘密的事了,不好让婢仆知晓,让少侠见笑了。请用。”
“哪里。”紫幽奔行了一路,确实渴了,端起茶碗来却被烫得手疼,这么热的茶,就算用内功拿住也喝不到口,只得又放下。
顾香彻道:“少侠怎么不喝?”
紫幽僵笑道:“呵呵,我不渴。”旋即又想到这顾香彻果然好高的武功,开水茶碗拿在手上也恍若无物!
“哦,”顾香彻点点头,依然捧着盖碗。
兰亭道:“这么高妙的轻功,想必就是‘驾长风’伍紫幽伍少侠了。”
紫幽听那大美人夸奖,甚是得意,却在椅上欠了身,答道:“不敢当。二位才是高人,在下已经如此小心,还是被二位发觉了。”
兰亭哼道:“那是被你那脚味儿熏的。”
紫幽的脸顿时又青又红。
顾香彻看了兰亭一眼,对紫幽赔笑道:“呵,不好意思,内人就是心直口快。”还没等紫幽脸黑,就又道:“伍少侠不必自谦,若非我们俩打架还没歇息,也不会察觉的。”
紫幽心想这俩人还真是一对,妻就说人脚臭,夫就把两公婆打架的事说给外人。
兰亭又冷哼道:“厚脸皮,这种事也跟人家小孩子说。”
顾香彻假装没听见一样,问紫幽道:“不知少侠……”
“顾老板,叫我紫幽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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