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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园绿树菩提,却有一枝枫枝从山坡处斜下而生,丹枫满树,如火如焚,枝头刚好垂在放生池畔,几片红掌飘落水中,三两墨鲤争相献吻,红叶如船,随波而荡。
丹枫树下,正立着一位手把金蕊的素衣女郎,广袖飘飘,身姿绰约。鬓如绿云,髻绾花火,淡色金箔做梅,朵朵镶冠;髻后绸带缱绻,莲色若熏;素色绸衫,暗织荷叶锦,大带约束,豆绿为绦,颜色淡雅,水透潭苔。手中卷絮耦合菊花,长茎修蕊,香寒千秋。
女郎正垂目望着放生池内,闻声转首,月华粲然,头上花冠同水中潋滟两相辉映。女郎笑了笑,颔首道:“两位孙小姐,幸会。”
“云、二姑娘?”桃红衫子的少女轻声一唤。
穿杏色衫子的孙芷兰连忙一拉妹妹,上前见礼道:“今日彤云时现,好风频吹,得于宝地幸遇鱼轩,怎料山野村雉,偶惊彩凤青鸾,实为冒犯,心内不安甚矣。”
孙芷蕙也上前,弯身福了福。
云千秋连忙扶起,也还了礼,笑道:“二位淑媛何故太谦,寒皋敝草,无以克当。依我愚见,今日既有缘相见,便该随分投合,不必纯作寒暄。”
孙芷兰应了声“是”,也叫丫鬟们给云姑娘问了好。
云千秋指着坡上一座石亭道:“我在上面煮了茶,二位孙小姐若是不弃,就请上去坐坐。”
孙芷兰道:“那就叨扰云姑娘了。”
进了石亭,云千秋的四个美婢已候了多时,见有客来,四美婢上前见了礼,在石凳上铺设好了,三位小姐方序齿而坐。云千秋让四婢端上茶,摆了果品,就放她们自去歇息。孙芷兰也叫丫鬟们上了些糕点,说了不用伺候,叫她们自己去玩。
孙芷兰笑道:“自从上次江南商贾联谊见了一面,也好些时候了,那时后园里女眷那么多,没想到云姑娘还记得我们。”
云千秋微笑,道:“逢此重阳佳节,二位孙小姐还是随着家人来踏秋的?还是自己出来透闷的?”
孙芷兰笑答道:“我们是随着祖母、父兄来摄山踏秋的。云姑娘呢?没和云大公子一起来么?”
云千秋微笑摇首。
孙芷兰道:“云公子一定是生意兴隆,腾不开手了。”
两相又随意说了些栖霞精舍的风物之美,用了些茶点。闲坐之时,忽有一物从山坡上的树枝跳下,直跳进石亭里来。三位小姐唬了一跳,细看竟是一只金丝小猴儿,不禁莞尔。
孙芷蕙拍手笑道:“它准是闻见果子的香味了!”
孙芷兰道:“人说猴儿最精,看来说的不差。芷蕙,你不要管它,看它到底怎样。”
那小猴儿一走一蹲的往她们这边行过来,越走越近,小眼珠滴溜溜的望着她们,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还不时的搔搔脑袋,惹得三位小姐一直看着它笑,云千秋说道:“佛寺里的猴儿最有灵性,你看它竟不怕人。”
小猴儿连跳几下,已到了石桌之旁,借着无人的石凳一窜,就上了桌子,又看了看三位小姐,才慢慢伸爪碰了碰果子,然后迅速的缩回来,又看三位小姐,云千秋笑对小猴儿道:“你喜欢哪个就拿吧,算我请你吃的。”
小猴儿望着云千秋望了一会儿,果然伸爪到盘里抓了个最大的果子,放在鼻下嗅了嗅。
孙芷蕙笑道:“它听懂了呢!可真是机灵!”
谁知那小猴儿却不吃,竟蹦到云千秋面前,将果子向她递过去。三人同时一愣,又被小猴儿的模样逗乐了。
云千秋笑道:“它不会是也学过《三字经》、《弟子规》里的孝道?却把我错当了母亲?”
一句话又引得两位孙小姐齿粲,孙芷兰笑道:“云姑娘谬矣。岂不闻猴侍水星神?蟠桃奉王母?这猴儿一定是把你当成了神仙!”
云千秋也笑,口里说着“不敢”,见那猴儿还伸着爪子,便将果子接了过来,那猴儿便喜滋滋的跳了几跳,还叫了几声,回手又拿了一个果子。
孙芷蕙见这猴儿有趣极了,便凑到近前,一把把小猴儿抱了起来,小猴儿睁着眼珠与孙芷蕙对望着,突然呲了呲牙,劈手将孙芷蕙头上的菊花夺了过来,在她手臂上一跳,窜到树上,几下便没了踪影。
孙芷蕙气红了脸,孙芷兰笑得花枝乱颤,说道:“连猴儿也知善恶,这下倒替我报了仇!”
云千秋掩唇一笑,把孙芷蕙拉在身边坐了,开了妆盒道:“来,抿抿头发吧。”
孙芷蕙对镜一照,原簪菊花的鬓角果然鬅鬙,连忙拿起象牙梳子将头发梳好。云千秋又同她说了一会儿笑话,孙芷蕙才从新快乐起来。三人继续谈谈说说,倒也合得来。
过了顿饭功夫,刚才那只小猴儿又急急跑了回来,左爪握着孙芷蕙头上的菊花,右爪将果子抱在怀里。
孙芷蕙一见这小猴儿,又撅起了嘴。
小猴儿跑进石亭,跳上桌子,先把果子放回盘里,又蹲到孙芷蕙面前,把菊花献上。
这一下可出乎意料之至,孙芷蕙反应不过来,只愣愣看着小猴儿。
孙芷兰道:“这可奇了,这猴儿怎么连果子都不要了?还把花送回来?”
云千秋摇了摇头,抬眼环视四周,惊喜的指着山坡上道:“你们看!”
孙芷兰一讶,“那是一只母猴么?是这小猴儿的母亲?”
“看来是的。”
小猴儿也回头望望山坡,然后又盯着孙芷蕙。
孙芷蕙道:“这是它妈妈叫它还回来的么?”
孙芷兰默然半晌,忽然一叹,说道:“畜生中竟也有这等灵物,做儿女的知道孝敬父母,做父母的懂得教儿育儿,我看,这畜生真还强似当今的许多人呢!”
云千秋认真看了看孙芷兰,才对孙芷蕙笑道:“快接过来吧,不然它妈妈可是不依的。”
孙芷蕙竟有点不好意思,接过菊花戴回头上,又从盘里拿了两个果子放在小猴儿怀里,说道:“这果子你拿回去吧,一个给你,一个给你妈妈。”
小猴儿看了看果子,又看了看孙芷蕙,竟然摇了摇头,还把果子放回桌上。
孙芷蕙把果子塞回小猴儿怀里,说道:“这是我感谢你,感谢你妈妈的心意,你就收下吧。”
小猴儿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看山坡。母猴正远远望着这边,见小猴儿看它,便点了点头。小猴儿这才欢天喜地的抱着果子上了山坡,跟母猴一起往山后去了。
三位小姐一时都不知该说些什么,恰好孙府的丫鬟找来,说老爷催着回呢,三人这才依依惜别。
孙芷兰道:“今日蒙姐姐款待,下次请到我们家里坐坐。”
云千秋道:“今日哪算得上什么款待,不如过两天我叫人收拾收拾郊外的园子,我们同去住几天。”
孙芷蕙笑道:“那可好了,又能出来玩了。”
孙芷兰也笑道:“那就却之不恭了。”
“一言为定,过几天我就下帖子请两位妹妹过府一叙。”
暮鼓声声,如唤游人,莫恋风光,早些归去。
云千秋小立池畔,丹枫为语。
一个晚裳瑰丽的女子缓步而来,先抬首看了看那枝枫枝,然后妩媚一笑,缓缓说道:“云二姑娘决定帮她们?”
云千秋手抚枫叶,语声如呓。
“虽然大的有点小心机,小的有点幼稚,但是好在,本性良善。”
#####楼主闲话#####
一僧在室,对灯看经。一秋蛾偶然被困屋中,乱冲乱飞。僧忽大哭。惊临僧数人,咸来问讯。僧哭道:“吾竟起飞蛾扑火之念矣!恶哉恶哉!”
#####下回预告#####
“哦,是蘩戳恕!
“公子爷!我从‘醉风’手里救下一个人!”
第二十八章 糖与山海经
云千秋道:“你们是不是算落了一个人?烟云山庄可还有一位老太太呢。”
慕容晚裳笑道:“到现在为止,你什么时候见过我们的皇甫公子算有遗策?”媚眼闪了一闪,微笑接道:“九月十五日,你们云家做一场法事吧。”
云千秋回首,将慕容仔细端详,但是她所揣摩的,却应是皇甫公子的心意。
他,到底要做什么?
「又西二百里,曰白边之山,其上多金玉,其下多青雄黄。」
“这个哪买的?”沧海一手举着本《山海经》,一手从桌上的小小食盒里拣起了一块杏脯,盯着杏脯看了看,又嗅了嗅,伸出舌尖舔了舔,然后把一整块杏脯都塞进嘴里,腮帮子顿时鼓起来。
小壳坐在一边,手支着头看着他,面无表情的回道:“隔壁街。”
「又北十里,曰超山,其阴多苍玉,其阳有井,冬有水而夏竭。」
“唔,再去买一百两的。”这回拿了一块桂花酥,嗅了嗅,一口接一口的啃起来。每次只啃下一点点,但是啃得很快,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
小壳终于皱眉,斥道:“吃东西不要像老鼠一样!”等到“咯吱咯吱”的声音停下来,又道:“吃那么多甜食会胖成孙烟云那样的。”
沧海愣了愣,眨了眨眼睛,说道:“那买五十两的好了。”
“咯吱”声又快乐的响起来,小壳冷冷道:“你再这样连一两的都没有。”
沧海颇为沮丧的舔了舔手指,半晌才说道:“钱是我赚的,为什么买东西还要和你商量?”
“那是为了防止你胖成孙烟云那样。”
「又东十里,曰尸山,多苍玉,其兽多麖。」
“啊,白糖糕多买两块,那个南瓜片就不要了,一点都不甜。”
「尸水出焉,南流注于洛水,其中多美玉。」
“还有啊,下次果脯和糕点要分开来装……”
小壳暴怒拍桌而起。终于。
沧海仰头,眼神像小鹿一样,声音像小兔一样的说:“你喜欢装在一起就装在一起吧……”
小壳道:“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坐好了!”
沧海直了直腰。
“把脚从椅子上拿下来!”
也许是为了有糖吃,沧海很听话。
小壳道:“你除了不赌钱不听戏不逛妓院以外,跟外边那些纨绔子弟有什么区别!”
“那就是有区别啊……”声音好小好小。
“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什么也不干!江湖的兴衰你也不管了么?”
“……不要说得那么沉重嘛……”
小壳一侧脑袋,道:“那好,你说烟云山庄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我有叫他们去做事啊。”
“那你呢?就什么都不用管了?”
“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我的心好累呢……”
“少废话,那怎么还看不见动静?”
“谋定而后动嘛。”
“那你现在应该看《孙子兵法》,而不是《山海经》!”
沧海抓了抓头发,苦恼的道:“你能不能不管我?”
“那你能不能不吃糖?”
僵持中。
最后沧海道:“我其实有写信给蓿盟グ镂也橐恍┦隆!
“你早说不就完了么?”
“……你是不是嫉妒我啊?”
“你有什么可让我嫉妒的?”
“嗯,譬如说,我比你帅……”
小壳快要晕倒。“算了。你说说让薏榈氖裁词掳伞!
“你想知道就好好问我嘛,干什么一天到晚的数落我?还威胁我不给我买东西吃。”
“那你自己去买啊。”
“我……我懒得动……”
又一个少年。很酷。上唇很薄,唇峰很尖,长得很“俏”。不是“俏丽”,而只是“俏”,“俏”得很有男人味。他常常不笑,但是笑的时候又满面春风。还带着一点坏。
酷酷的少年绷着脸敲开了玄字房的门。
沧海道:“蘩戳税 !
少年向小壳点了点头,严肃的对沧海道:“公子,我从‘醉风’手里救下了一个人。”
“谁?”
“不知道。”
沧海已从椅子里下到地上,顺手往嘴里塞了一把樱桃肉。“在哪儿?带我去看看。”刚要走,忽觉后领被扯住,沧海道:“干什么?”
小壳冷冷道:“穿鞋。”
“……哦。”
脸色苍白的中年人双目紧闭,两腮凹陷,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裸露在外的皮肤布满擦伤,衣服勾破了好几处,隐见血痕,上衣和裤子上还有几处边缘整齐的破损,应该是被锋利的铁器划破,皮肤上的伤口因深邃而外翻,有些地方已经开始溃烂。
卢掌柜看了看受伤的中年人,又望向沧海。
沧海道:“小壳,去厨房弄点米汤来。”
“他……还活着么?”
沧海轻轻点头。
小壳出去了一会儿,端了一个小碗回来。扌⌒牡姆銎鹬心耆耍盟吭谧约荷砩希】怯眯√莱滓坏阋坏阋滋浪徒炖铩?际保滋来蠖即铀旖橇飨拢炔唤ィ罄醇聿课⑽⒁欢柿艘恍】冢傥菇サ木投寄芎攘恕
沧海这才问道:“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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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点了点头。
小壳想了想,抬眼道:“安庆?天香阁不也在安庆么?你让奕ゲ槿问澜艿氖铝耍俊
“对。你有没有查出八月初三的戌时,天香阁到底发生了什么?”
喂完了米汤,耷崆岚阎心耆朔盘桑呛帽蛔印P】谴蛄怂矗心耆饲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