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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咸话-第2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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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灵鹫与沈远鹰略一对视,在彼此的面上都看见并不乐观的神情。却因沈隆在场而不说破,也都各自运功。
小瓜又在跃跃欲试了。因为它看见了一个貌似猎物的东西被每天送饭来的那个黑衣大汉推进了屋里。这个猎物被推倒在地板上。
像所有的待食猎物一样战战兢兢楚楚可怜。
而且非常美丽。
越是美丽的猎物越会激起小瓜的毁灭欲望。
就和它的主人一样。
不过小瓜却没有想过,为什么当初他们相遇时,钟离破会救它,而不是毁灭它。纵使它不知道它已在钟离破的想象里死了几千亿次。
小瓜正在等钟离破说一句“吃吧”,它就可以开动。反正之前也曾有过吃人的经历。它想,女人应该比男人好吃。
漂亮的女人应该更好吃。
像这么漂亮的女人应该更更好吃。
虽然这女人长得像向阳山坡上的狗尾巴草——也许是蒲公英。
虽然小瓜吃过蒲公英。虽然那玩意儿味道实在不怎么样。
它在等钟离破一句话。
然而钟离破始终未曾吐口。
于是小瓜的注意力慢慢从这女人身上移开了。
是女人,而不是猎物。
或许变成了钟离破的猎物。
舞衣被抓来塞进这屋子里面,没有站稳便跌在了地上。起初她颦着弯弯细细的眉尖因为她实在被抓得很疼,这一跤跌得实在很疼。
之后她开始仰起头好奇的打量这间屋子。因为那股痛劲儿已经过去。这只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客房,虽然是上房。那也只是摆设更名贵一点,床铺更柔软一点而已。
然而这房里还是有一点不同。只有一点。那就是柔软床铺的对面挂着一只半人大的金丝鸟笼。
鸟笼里没有鸟。小瓜正站在窗前。窗,敞开着。
这个时候舞衣忽然希望小瓜不是一只鸟。而是一只马蜂窝。
这样她就可以把小瓜从敞开的窗子里捅下去。
她实在很想这样做。
但是没有。
因为钟离破就坐在柔软床铺旁边的椅子里。
她没有用眼睛去看。
那里是她唯一没有看到的地方。
但是她知道,钟离破就坐在那里。坐得笔直。正看着自己。
“你怕我?”钟离破突然开口了。
舞衣望向窗外。摇了摇头。
“在这里,你不要妄想再丢东西出去。”

第一百六十二章 蔽膝美人绣(六)

钟离破将一块如意形锦绣蔽膝抛在舞衣脚边。)“系好它。”
“不然我让小瓜帮你。”
舞衣无精打采的对着蔽膝看了一会儿,慢慢伸过染着淡粉色凤仙花汁的柔胰,捡起来,背过身,系在纤腰。
钟离破眼也不眨的看着她。连想象小瓜去死的画面也无暇顾及。
“起来。”钟离破道。
“到这边来坐下。”
于是舞衣到另一边去坐下。坐在钟离破对面的金丝鸟笼旁边。因为她还不知道这鸟笼是干什么用的。
钟离破忍不住哼了一声。“喂,那图案……”指了指舞衣腰间的蔽膝,“有什么意思没有?”
舞衣垂着头,不肯看他。半晌,才摇了摇头,莺声道:“他们一看针线就知道是我绣的。我还从来不会丢这么大的绣片也不回去找,他们就知道我一定出事了,就会来找我们。”
钟离破哼笑了一声,道:“那你是怕小瓜?”
小瓜听见自己的名字,象征性呱了一个算搭理。
舞衣又摇了摇头。忽然烦躁的将眉心一颦,不耐道:“哎哟你不要烦我了,不想和你说话。”扭过头,托香腮望向窗外。
小瓜愣了一愣。因为钟离破忽然大笑起来。小瓜已好久没有听过他这么开心的大笑了。虽然他在对手面前总是存心嚣张的大笑。
钟离破笑道:“怎么?你在担心楼下那个小子吗?你若敢不和我说话,我就全把他们杀光。”
小瓜不由得满头黑线。原来你是想到可以一次杀这么多人而感到开心啊。
“……你找我?”小壳打着赤膊,满身汗水,在石宣房门口愣了一下。他本想偷偷的望他一眼,看他到底在做什么。或许有些怀念那铮然铁骨的背影。
然而他今天正对着门口坐着,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门口地下。当小壳的靴子出现在视线中时,他便抬起了眸子,炯炯的盯在小壳脸上。
点了点头。
小壳觉得他有些不对劲了。不知是否被容成大哥整的。
小壳走进来坐下。看见沧海面前的桌子上摆着那套影青的茶具。两只胎质极薄的茶盏里,暗雕花纹内外可见,像开在浅碧色的茶汤里。
沧海将其中一盏端到小壳面前。转头望了望窗外,淡淡道:“起风了吧?”
小壳一愣,“……风不大。”
沧海点了点头,“你怎么不喝?”
“烫。”小壳将手扇了扇风,“没看我热着呢。”看见肥兔子在沧海怀里闲不住的到处嗅闻。
沧海道:“不烫,晾凉了。越热越要喝温水才会凉快。”
小壳撇了撇嘴。端起茶来啜了一口。忽然眉峰一轩,慢慢品尝起来。
沧海道:“没起风也不能这么晾着,”将外衣脱下来披在小壳身上。
小壳忙放下茶盏,推回沧海的衣裳,“你穿上,我再拿一件就是了。”
“不好。”沧海道,“你浑身都是汗,我嫌的慌。我再拿一件罢。”说着,起身向柜内取了一件穿着。
“那这件呢?”

第一百六十三章 姹女洗新妆(一)

小壳指着身上。
沧海道:“那个已经穿过半天了。”
小壳冷眼。看着他穿上雨过天青色的外衫,风采翩然,抱着兔子坐回椅子里。“洁癖。”
“怎么又想起沏茶了?”
沧海耸了耸肩膀。挑着眉心想了想。
小壳又端起茶盏啜着,“你找我干嘛?”
沧海道:“正在想。”
小壳晕倒。
“哦,对了。”沧海回手拿了一本打开的卷宗放在小壳眼前。看过的部分卷在下面。
小壳执起看完,嘿声而笑。
沧海道:“这就是上次我跟你说的,黄辉虎是个猪。”
小壳不禁点头而笑,半晌,道:“就是说黄辉虎隐瞒身份住在客栈、不和衙门打招呼才是奉上级命令,为的是暗中查访和部署,然而我和薛大哥在浴堂碰见他的那次,他和那个马屁番役那么嚣张,其实是打乱了上头的计划?”
望了无甚表情的沧海一眼,笑道:“这个消息一定也被竹取知道,所以这许久没有露面。不过看卷宗说来,却是因为他暴露了东厂要找回天丸的意向而被臭骂一顿,那个番役也被罢了职。”又嘿笑了一声,“怪不得之后都没看见他。”
沧海才点了点头。“竹取不一定没露面。”
小壳笑容一缓。
沧海道:“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东瀛人和咱们的区别?我说我要是换身衣服不说话,你还觉得我是中国人了么。就是这个道理。”
“不错。”小壳缓缓点了点头,“何况在浴堂里都光着身子——对了,竹取在大明呆了那么多年,一定将口音、习惯改了不少,这样就更难发现端倪了。”
沧海将面前冷掉的茶泼了,从新斟了一杯,边道:“本来是想借浴堂里使人放松的环境让竹取精神松懈,他毕竟是东瀛人,难免露出蛛丝马迹。现在好了,不仅我们找不到,东厂、朝廷和‘醉风’谁也找不到。”
小壳思索半晌,方道:“现在最接近回天丸的要数被打伤的雪山派三人和他们的师父焦大方,可惜现在全都没有动静,所以最近的线索却在那伤人的东瀛人身上,而这东瀛人很有可能就是竹取。”
沧海猛的一愣。因为他忽然想到了两个人。两个东瀛人。
竹取和莲生。
继而想到慕容。又忽然想到石宣。心口揪痛。
小壳垂眸思索未觉,继续道:“没有办法的时候,找到竹取新之介的确是唯一的办法。”笑了一笑,“薛大哥这差事来得果然凑巧。”
抬起头一愣。“……你不舒服?”小壳看着他泛白的脸色不禁立刻扶住了他。莫非是容成大哥气得他太过火了?
沧海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六角小漆盒,掰开盖子。“突然想到糖快吃光了。”
小壳有些无力。转眼看见书案上放着一封书信。正犹豫着该不该问,沧海已顺他目光望到,含着糖口齿不太清楚说道:“哦,那个呀,是大明朝唯一被加上柱国的臣子……”

第一百六十三章 姹女洗新妆(二)

小壳立刻瞪大了眼睛。
沧海继续道:“少傅、太子太师、礼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
“夏言?!”小壳叫道,“就是去年参劾东厂陕西伏牛山‘小国库’未遂的那个夏大人?!”
沧海望着小壳快像死人头吴为善一样瞪出来的眼珠,眼底含笑,咕哝道:“看来我果然没有告诉过你。”故意让小壳这个表情多维持一会儿,才颔首浅笑道:“不错,就是那个夏大人。”
小壳的眼珠没有缩回去,似乎又瞪大了一点。“他为什么给你……他的信为什么在你手上?”
沧海似笑非笑的仰着脸儿,紧盯小壳表情。“你不信啊?可是那封信的确是写给我的。”
“他为什么写信给你?”
“因为从医学的角度说他其实是我的老师。”望着小壳多番打击之后暂处面瘫的神情,眸子水润,接道:“会试拜座主拜的也是他。”忽然嘻嘻一笑,又垂首,渐敛容,很有些惆怅。
小壳惊讶道:“他为什么写信给你?”
沧海叹了一声,“我们经常通信的。”
小壳惊讶道:“我问你他这次为什么写信给你!”
“哦。因为我先写信给他的。”抬眼淡笑望了望小壳,在他开口前接道:“去年他误参了东厂,且于官场中一直升升降降,虽然东厂不讨嘉靖的好儿,但是夏言亦然。所以问问他近来如何。”
小壳眨着眼睛蒙了良久。
之后,道:“都赖你吧?害夏大人又不招待见。”
沧海却用力哼了一声,十分不屑。“谁害谁啊。”
“怎么?”小壳挑起单边眉梢,“他也招着你了?”
沧海微启唇,猛吸了口气要说,又顿住。叹出这口气,哂笑半下,抬眼道:“这么说吧,你知道我和他怎么认识的?”
小壳转着眼珠想了想,“我知道!是你爹我舅在京城做官时认识的老朋友!”
“这话虽然不错,”沧海缓缓点头,“可那是他俩的事。我是跟陈超流浪江湖的时候被他绑架的。”
小壳又瞪起了眼睛。
“……啊?”
“唉。”沧海未言先叹。右肘支在扶手之上,右手攥着空拳将额角一抵,沉默。半天,才颇为失落道:“你以为我愿意认识他啊。那天陈超去消息站办事,留我一个人在街上玩,我逛啊逛的就到了他们家门口。正巧他跟门口望街,非要拉我上他们家玩去,我不去,他就仗着他是大官就硬给我抱进去了,哎你说,”抬眼十分不悦的望着小壳,右掌一摊,“这不是绑架是什么?”
小壳早已经笑起来。“那你赖谁啊,谁让你生来就一祸水呢。后来呢?”
“后来……?”沧海又低下眼睫,右拳抵在唇间。“他就叫他那些妻啊妾的全家上下出来围观我……”
“那你呢?”
“哭呗。”
小壳仰天大笑。“再后来?”
“再后来就哄我呗。摒去闲人,拿吃的、玩的、什么金银珠宝,反正都是老套路。”

第一百六十三章 姹女洗新妆(三)

“还好只一会儿,陈超就找来了。要不是殴打朝廷命官是重罪,夏言绝活不到今天。”极端忿恨的撅了会儿嘴。
“我一看撑腰的来了,什么也不怕了,就拿四书五经上的话骂他,越骂他越乐,说我小小年纪就文采斐然,将来一定是栋梁之才,便非要当我老师教我念书,之后死活留了我和陈超三个月,闹得我们俩只能半夜翻墙逃跑,”咬了咬银牙,将扶手一拍,“我也没给他留面子,把他送我玩的那些东西全给卷走了,一件没留!”
回手指着妆台上常用的八宝攒珠金梳篦,“呐,那玩意儿就是他们家顺来的。”
小壳大笑中继续挤眉弄眼不平了好久,才又沮丧道:“谁知道我这么倒霉!会试拜老师又遇上了他!结果名分坐实,我也没辙了。”
小壳大笑道:“我说你怎么老处变不惊,原来……”
“没错!”沧海立刻坐直指着小壳,“你试试从小一天被绑架八百多回,天大的事儿也不是事儿了!”
小壳笑道:“既然他没事,你怎么给他回的信?”
沧海端起影青茶盏。“叫他当心严嵩就是。”
“把他们杀光?”舞衣美丽的额头在微阴的窗前光中,像罩了一层薄雾,迷离。双鬟略松,发丝未理,唇红如昔。
“你不会的。”舞衣斜眺着小瓜翅下的窗外尘世,喃喃道,“你若要杀,不会留他们到现在。”
钟离破坐在彼处,四平八稳的姿势一直不曾变动。脸上浅淡的笑意也未改变。他从这角度望着的被风吹眯了眼睛的舞衣,像战火硝烟中楼兰古国残桓断瓦高阁上的公主,满头珠宝俯视殆尽的家国。灰尘苍凉了眉眼。
钟离破浅笑道:“你不怕我,为什么不敢看着我?”
舞衣依然眼望窗外,喃喃道:“我不怕你,但是你很恐怖。”
“哦?”钟离破不怒反笑,小瓜觉得他有些白痴。
钟离破笑道:“这话怎么说?”
舞衣姿势不变。“你那半个屋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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