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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敌手。
黑衣人忽听一声哼笑,一柄黝黑校反划右腕而来,微光下剑身漆如夜,手掌白如月。沧海正笑道“小心这剑……”猛然腕骨剧痛,“哎哟”一声撒了手,已被敌人拽落下马,同听“哧——嚓”两响,脱手剑刃割破黑袍,没根入木。
黑林中蓦地响起一声狼嚎,似远似近,惊起寒鸦一片。
瘦马略一受惊,即便嘶鸣报信,撩起前蹄往黑衣人头顶踏落。沧海单手背剪,被比瑛洛狠得多的力道撅得生疼,冷眼道了句“原来是要它保护我……”已运内功护住背心,肩头猛撞黑衣人,大叫道“别伤它我跟你走”
方才狼嚎一声如涨潮之浪,一波接着一波,此时远远近近此起彼伏竟全是狼叫,几要将二人一马包围。
黑衣人似是微愕,被撞得稍退半步,左手仍拧沧海左臂,前心与沧海后背相对,右掌亦仍向瘦马拍落。沧海借那一撞转向小缺,眼见黑衣人一掌似不留情,不由尖叫道“你怎么回事?”情急之下双肩倒向敌人,重心移于左脚,右手抓黑袍借力,右腿横勾敌颈。
当沧海回庄向众人演示灵机一动自创这招时,小壳冷眼嚷了一句你这到底是要干嘛呀?
或许黑衣敌人亦是同感,一愣之下竟不由乐了。虽是轻微“哧”的一声并伴有狼嚎,但响在沧海耳边竟然不能构成他猜透凶手的证据。
黑衣人正一掌往马头拍落,眼前忽然大片莹白遮目,鼻端一阵香风右肩头便是一沉,心中大惊不由半途罢手。身前揪着自己衣襟的白衣人大喊道“小缺快跑”
瘦马哀嘶一声,四蹄一撒便是一丈开外,回头又将沧海望了一眼,便毅然入林。黑衣人没有追。
黑衣人甚至没有动。
直到沧海悲伤目送瘦马消失于夜,回过神来。
黑压压丛林中数不清的泛着绿光的发亮点子渐渐聚集,黑衣人同样意识到那是何物。
紫菂严肃道“瑛洛哥哥是不是喜欢唐理姐姐?”
瑛洛一愣,心中暗跳,微笑道“为什么这样说?”
紫菂道“方才在瀚彬楼等公子爷哥哥的时候,我偷偷回面摊看过,你帮唐理姐姐挠痒痒,还绑鞋带,对不对?”
瑛洛一笑道“如果我说‘是’呢?”
紫菂急道“不行”
沧海意识到时,黑衣人依然没有动。
“……哎……呀……”
沧海愣愣感慨。
他的左手被黑衣人攥着,右手攥着黑衣人,背心与敌人前胸相对,重心在左腿,左脚同敌人左脚站得很近,却使劲踮着,白狐裘衣摆垂直地面,臀部正对拉起遮着面孔的黑篷帽。
右膝头架在黑衣人右肩膀上。
是右肩膀,不是右手臂。
第二百零五章 袭长夜幽幽(一)
右小腿后勾,脚踝几乎碰在黑衣人后脖子上。
整个人像一只吊线纠结手脚反拧的扯线傀儡,又像一个面捏的小人儿还没蒸熟就摔在地上胯部着地,甚至像一根被从中劈开的柴禾。
黑衣人都忍不住笑了。
瘦马已去求救,高人就在途中,狼群正不刻逼近,然而黑衣人还是忍不住笑了。
沧海的脸噌的红了。
从黑衣人的哧笑声里沧海完全能够猜到,黑衣人当时其实很想问一句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条腿到底是怎么架上来的?
从黑衣人绷得更坚硬的腹肌沧海还猜到他其实是想放声大笑直到彻底痛快,但黑衣人抓着他一动还没迈步,沧海已大嚷起来。
“啊啊啊——等一下、等一下……”感到黑衣人的确打算与自己妥协,不然就干脆落手。“哎等一下等一下,”沧海放低了声音,努力扭过头去捕捉黑篷帽遮掩下的表情。其实那个角度根本看不见,他最多只能看见自己的胯骨。
“喂,我们打个商量,”沧海道“你别打晕我,我也不嚷了,你说上哪我就跟你上哪,行吧?”
黑衣人想了一想,将举高的右掌放落。沧海打算留意分辨那只手掌的掌纹同特点,作为日后破案的线索——没错,这分明是一件目的明确的绑架案。
“……喔。”沧海维持劈态无奈叹了一声。因为黑衣人没有掌纹。是没有手掌的残废?还是特意刮花掌心?
都不是。
只是黑衣人穿的黑衣袖子加长到手指尖而已。
黑衣人先将沧海轻轻扯了扯作为预告,正准备提步,沧海忽然又道“哎哎,这就走了啊?你……你……你不帮我把脚弄下来吗?”虽然很丢人,但还是不得不讲。
“那个……我自己……好像下不来了……嘻……”
沧海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对着星空咧嘴一笑,只是黑衣人日后也很奇怪当时为什么不干脆将他给劈了算了。
黑衣人似乎仍在忍笑,将哎哟着的沧海全身零件一件不少的撂在地上,由他自己组装。沧海猫腰捂着腰胯皱起整张脸,说与黑衣人道“疼……”微微一愣又忙将他拉住,急道“你会轻功是吧?那快点走吧狼就要来了一定是被方才猎人丢下的猎物血腥味引来的”
本以为下一瞬黑衣人就会抓着他飞,是以将两手紧紧攥住黑衣人胸前衣衫,不料掌心落处却是异样手感。
“咦?”沧海微微一愣,匆忙回首。
杂木丛内已跨出一匹苍狼。
沧海望向黑篷帽。帽檐颤抖。
黑衣人在恐惧。
再回首,狼由一匹变为五匹,杂草乱响,野兽不绝。
黑衣人抱紧沧海肋下点地而起,高不过二尺,沧海回头见苍狼跃身猛扑,健腰极力拉伸,前腿至尾尖长十数尺,猛一口咬住黑袍摆,竟将黑衣人生生扯下地来。
黑衣人回脚旋踢狼头,苍狼松口退闪,一声嚎令率群狼进攻。银月穿透枝桠。
第二百零五章 袭长夜幽幽(二)
正似追光一束笼罩矫健苍狼。
狼头之上一对如诉如泣的眼睛默默望着二人,黑衣人将沧海护向身后,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另一手从腰后抽出一条三节鞭。群狼流着涎水渐渐缩小包围。每节钢鞭闪烁着比狼更残酷的银光,亮过明月,刺目如刀针。
有些饿狼已开始啃食猎人抛却的兽尸,无物可食之狼唯有攻击。
他们已跑不了了。
三节鞭已在黑衣人手中荡起光圈。一声一声破空并未吓退一头野狼。反似更激兽性。
沧海略一凝眸却猛然叫道“是你?”
快再快一点兵十万不住催赶着瘦马,明知这匹千里马已用尽全力,焦急之心绝不亚自己,却仍然一掌一掌抽拍马股。荆棘刮伤马腿,乱枝划破人面。
“为什么不行?”瑛洛问道。他觉得自己有点笑不出来。因为他亟待知晓答案,又怕答案伤人。
紫菂道“因为……”两颊殷若桃花,贝齿一现又藏,吞吐难以开口,嗫嚅不好启齿,好半晌,才鼓起勇气道“因为唐理姐姐是公子爷哥哥的未婚妻”
瑛洛瞬间无语。叹了口气,笑道“我不喜欢她。我喜欢的另有其人。”紧盯紫菂神情。
紫菂忽然喜笑颜开,道“那就好了。晚安。”转身走了两步,忽又回过头来。“瑛洛哥哥喜欢的是别人?”
瑛洛多么希望她能介意询问。
果然紫菂问道“是我认识的人吗?”
瑛洛眼珠转了转,“嗯……应该是吧。”
“哈?”紫菂瞪大眼睛,“你也不可以喜欢我嫂嫂哦?”
瑛洛垂首。“……怎么可能?”
“嘻。”紫菂笑了,“那也不可以是黎歌姐姐,因为黎歌姐姐好像也很喜欢公子爷哥哥。那,晚安咯。”
“紫菂。”
“唔?”
瑛洛望着门前夜空下紫莲花般的女孩子,终于道“晚安。”
怪枝耸立之绝境,万籁无声之荒野,白衣人**于群狼之中。
“啊”奔马不歇,兵十万大惊掠起。
沧海闻听马蹄声抬眸,已见兵十万近在眼前,欢喜叫道“小汤圆——哎不要”俯身扑在苍狼背上。
兵十万震惊收脚,大吼道“你干什么?”
四更。
山风袭面。高处不胜寒。
仍是马脸的跛脚汉子牵马在前,瘦马悠闲奔跑,不疾不徐。马背上白衣人狐裘内裹着一只活兽。
“哦……原来是这样。”兵十万在风中幽幽叹道。“你确定这就是去年紫金山上被你催眠的那匹头狼?”
“当然。”沧海将脸颊贴近苍狼毛皮,紧缩在狐裘帽子内。“我正跟狗狗和它的朋友们玩得好好的,你一来把它们都赶跑了,还差点伤着我的狗狗。”
兵十万皱起整张脸,拧过脑袋盯了沧海一眼,又担心道“喂,它是狼哎,根本不怕冷,你根本用不着抱着它。”
沧海道“我冷。”脸颊满足在狼毛上蹭了蹭,笑道“狗狗好暖和”
“可它依旧是狼啊。”
第二百零五章 袭长夜幽幽(三)
兵十万忧虑道“狼子野心,它的本性永远也不会改变。难道你想把它带回小澈的山庄?”兵十万凝视沧海。“住着小表弟、好几个如花似玉姑娘的山庄?”
沧海果然犹豫。
兵十万望回前方,又道“你见过安于豢养改邪归正的狼吗?”
沧海犹豫道“可是……你见过千里迢迢追着我保护的狼吗?”
“保护?”兵十万疑惑回头,“你不是被狼包围才叫这孩子去找我的吗?”
迟了一会儿,沧海才道“就是你一走狗狗就来陪我了,小缺不知道所以才……”微弱亮光几是忽然,从前路尽头突出。那便是一想起就忍不住心口酸热的玉带山庄入口。微亮闪烁如天上星。
沧海的话未有接续。他意识到时兵十万也已沉默许久。兵十万没有问,他便没有说。漆黑旅途中遥远而又咫尺的光热,即使不是家乡,也同样温暖心灵。兵十万在今晚或许也在向往高床软枕,或许他已将这救过他命的地方当成了自己的家,将救过他命的人当成了自己的家人。
离庄尚有十几丈远,将将能望清谷口之时,兵十万笑了。
沧海愣了。他甚至想立刻拨转马头,随便驰去哪里都好,除了玉带山庄谷口。然而他又似在期待。事情的发展与结局。或者只是相见。
谷口距离山庄还有一大段路要走,谷口甚至严寒过山下冰冷长街,夹道冰雪未融,山风刺骨。
神医就等在谷口。
玉面如岫,口唇转紫,鼻头发红,泪水盈盈。望见归人的时候,沧海猛然觉得神医眸内水光更亮了一亮。
神医没有迎上。只是强压情绪静静等着沧海驰近。下马。
四目相对。沧海张了张口,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抱紧苍狼微微垂目,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神医向兵十万拱了拱手,笑道“我说什么来着?果然中了吧?”又道“还好你没和他共乘一骑,”由鼻内哼了哼,“我还没有这待遇呢。”
兵十万攥着马缰也一抱拳,笑道“你和大哥哥打过招呼没有?”便听瘦马欢快一嘶。
神医一手摸摸马头,另一手暗暗探进白狐裘,忽然吓得一缩。沧海两手所抱苍狼由大衣内探出尖吻獠牙,幼犬一般从喉内哀哀呜咽。
神医大惊。
兵十万苦笑道“那是他去年在紫金山认识的狗狗。”
神医皱起眉头猛将沧海手腕一攥,沧海轻呼放手,苍狼跳下地来,摇着尾巴仰视沧海。
沧海只哀哀叫了声“狗狗……”并不敢援手。被神医拉着行了两步,拧着手腕脱出,又握住神医手腕。回头与苍狼挥手,泪珠涟涟,难解难分。
兵十万暗将沧海一指,悄对神医苦笑道“回去好好审审他,有内幕。”又摸摸沧海脑袋,翻身上马。“我先去安顿这孩子再自便,不用招呼我了”无需催鞭,瘦马已识途入庄。
沧海仍一步三回头,望着谷口坐地苍狼。
第二百零五章 袭长夜幽幽(四)
神医由他握住,慢慢的行。
沧海渐渐感到原来他的修袖冷得冰手,忙凝注,只见神医面色如常。沧海心口不禁一揪,脱口道“你不冷吗?”
神医神态与步伐毫无更改,只垂目看路,微微摇了摇头。沧海唯觉尴尬。忽然失却往日纠缠,不想说不习惯。
沧海壮着羞惭,轻声又道“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话?你……”忽然之间悲从中来,更轻声道“……你以后都不打算和我说话了吗?”
神医面皮下隐带半分倦笑,似叹似哼望了立刻垂眸的沧海一眼,淡淡道“没有。”
沧海不觉用暖不了多少的两手包住神医一只手,轻轻又道“还很远才暖和呢,走快一点。”
神医“嗯”了一声,仍是慢慢的走。
沧海心中忽然一动,道了声“等等。”拉住神医,猫腰向他靴筒内一探手,由腿至脚均是冰凉。于是望着神医愕住。
神医淡淡道“我等了你两个半时辰,手脚不僵才奇怪。”
沧海垂首随神医慢慢的走,面,愈红。泪,愈凝。
他似乎感到苍狼仍在谷口瞩目,也似乎感到神医对他的心淡了。只不该在这般互相伤害之后。
神医忽然幽幽叹了一声。轻轻道“我给你的糖都吃完了?”
迟了一会儿,沧海才诧异望向神医,目光中千言万语。半晌,才吃惊似的难以置信微一颔首。
神医又叹一声,从怀里摸出一只大红色小漆盒,轻声道“拿空盒子来换。”沧海便也从衣内掏出递去。接过时漆盒上暖暖的都是远比冰冷手指热烫心的温度。
“吃啊倒是。”
沧海回过神,望见神医正望着自己。神医明明近在眼前,却像远在天涯。庄内熏风带着花香偶尔夹杂于冷风吹袭面上,面热时更觉手寒。看